流水十年间畅读精品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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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十年间畅读精品小说》精彩片段

时间过得并不算慢，一星期后，便是除夕了。

对于大多数的家庭来说，除夕晚上是吃团圆饭的时候，但林梓然对此的记忆，已经非常久远了。

林梓然出生前，她的爷爷奶奶便去世了，她的童年是在外公外婆家度过的。上初中后，父母才将她接到身边共同生活。

说是共同生活，林梓然却对父母给她的这个所谓的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父亲林虎明是他们所在的淮清市浦源派出所的干警，时不时会接到出警及巡逻任务，母亲杨舒是淮清市第一人民医院呼吸科的主任医生，日程也常被排的满满当当。

这种繁忙在林梓然上了高中后更为普遍。

所以，二人自然没有什么空闲去细细过问林梓然的学习和生活，即便问了，也会经常把工作里的情绪给带到她身上来。

今年这个除夕，林梓然又是一个人过了。

林虎明要去巡逻，杨舒要去值夜班，又是一个不归夜。

午觉一下睡到接近五点的林梓然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总觉得这个空荡荡的家安静得很诡异。于是她捞来了一旁的手机，给张沐发去了消息：“在干什么呢？”

“家里客厅看电视，跟我妈聊聊天，吃点砂糖橘。你睡醒了？”

“嗯。”林梓然回复道，“我家里真的一点也没有过年的气氛，我爸妈都忙得很。”

“难道你一个人在家吗？”

“是啊，大扫除、贴对联这些活，都是我干的。年货这些倒是还好，我爸妈会发些东西，但每年到后面都要送些给亲戚，我们家吃不完。”

“但你爸妈再忙晚上也得吃年夜饭吧，今天不是除夕吗？”张沐有些惊讶。

看着张沐回复来的消息，林梓然的心酸涩了起来，但她也只能对着自己苦笑。呆怔了许久，她回复了张沐：“我们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了。”

对话框那端沉默了一会儿：“今天晚上大概八点多河边会放烟花，你来河边吧，我到时候从饭桌上溜出来找你。”

“你溜出去没事吗？”

“嗨，我还好啦，除夕夜嘛，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呢。”

张沐还附带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包，林梓然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好，那到时候在宝师塔那边见吧。”

“先不说啦，我要收拾一下准备出门了，晚上在外面吃饭。”

“晚上见。”

随意从衣柜里捞出一件羽绒服后，林梓然拿好东西戴上了耳机走出了家门。

和张沐以男女朋友身份相处这一星期来，林梓然时常会感到踏实与安心，又或许是家中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

但不管怎么说，她能感受到，张沐并没有随便敷衍他们之间的关系，对她十分上心。

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林梓然清楚，自己答应张沐，已经不是过去那种单纯的喜欢了。

不过倒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她只是想让张沐告诉自己，当年到底是什么促使他说出那些话。

林梓然向来更看重那个为什么。

如果真是情有可原，那就请他把该做的做到位。如果本性如此，那便别怨她心狠了。

林梓然轻叹了口气。

人都说寂寞的时候去海底捞能感受到十足的温暖，此刻林梓然却觉得这段子听上去怎么着都有点可悲。

她并不是特别想吃火锅，毕竟前些天刚和张沐吃过，但是除了海底捞她也想不到别的能去的地方了。

好在，现在市区里还有家正常营业的海底捞，能让她有个相对热闹的地方呆着，不至于孤魂野鬼一样到处漫无目的地游荡。店员见她一个人来，还给她拿来了个番茄娃娃陪着。

她并不怨恨父母工作忙碌，只是难过于父母完全不愿意去考虑一下她的想法。

她已经不去奢求父母给她正面的鼓励或是别的什么，也仅仅是希望他们能够在和自己讲话时改变一下表达方式，不要总是以那种讽刺挖苦乃至贬低的方式说出本想表达的意思。

可就是这样的愿望，多年来依旧无法实现。

林梓然沉默地吃着火锅，脑海中又浮现出小时候林虎明骑摩托带着杨舒和她去城外大堤上兜风的场景。

记忆已然模糊，但是林梓然依稀能在心中想起彼时初夏那带着甜味、微微燥热的风和父母明媚的笑容。

那已经是多久远的记忆了呢？

林梓然不知道。

再到后来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后，便一直是现在这样了。

林梓然是个极度怕麻烦的人，她不愿同父母发生正面冲突——当然了，对父母，尤其是林虎明的畏惧感也是有的，并且父母工作忙，身体都不是很好。

所以，每当父母责骂她的时候，林梓然都是一言不发。

实际上，她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可除此以外，无法可解。

饭毕，林梓然看了下时间，快七点半了，于是，她晃悠悠地向宝师塔的方向散步过去。

宝师塔就坐落在运河边，是市区段运河的地标建筑，也是晚上放烟花的地方，这家海底捞离宝师塔大概十五分钟的步程，并不算太远。

走到宝师塔下，林梓然特意找了一个稍微高些的台阶站了上去，等待张沐的到来。

河边步行道熙熙攘攘，到底是过年了，似乎比平日里要更加热闹些。

这时，张沐发来了消息：“我晚上就在河边一个饭店吃的饭，等会儿就出来了。”

林梓然回道：“没事没事，我不着急。你们家今晚上多少人吃饭啊？”

“我和我妈，二姨娘一家三口，三姨娘一家三口，还有老爹老奶，其实是我外公外婆，不过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喊他们的。”

林梓然有些羡慕：“你是和你妈妈那边的亲戚走的多吗？”

“不能说和我妈妈那边的亲戚走的近，只是和两个姨娘家特别亲，三十晚上一般都是三家聚的，平时周末和节假日都会去老爹老奶家那吃饭。”

“真好。”林梓然喃喃自语着。

“你晚上吃的啥啊？”

“海底捞，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吃。”

“这样，你再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去了。”

“嗯，我在宝师塔这等你。”

发完消息，林梓然去一旁的棉花糖小摊那买了个棉花糖，然后继续站回了台阶上等待张沐的出现。

张沐之所以溜出来，也是因为席上有那个他最不愿见的人——他的父亲，张跃峰。

自从高考完他去了母亲周栗那里，与张跃峰也只是年关见一次。

饭店处在河边人流最旺之处，离宝师塔仅仅三五分钟路程。

张沐刚走出饭店的门，便瞧见了一个卖花灯和孔明灯的小摊位，于是他走上前去买了个孔明灯，顺带还问摊主要来了个打火机。

他猜林梓然会喜欢这些玩意。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张沐快步走到了林梓然的身边：“林梓然。”

林梓然抬起了头：“嗯，你来了。还藏了什么好东西？”

张沐将藏在背后的孔明灯亮了出来，“在那边买的，我猜你会喜欢这个。”

“真不错欸。”林梓然开心地接过孔明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你们是在哪个饭店吃的啊？”

张沐随手指了指方向：“在那边一个叫河湖居的老牌淮扬菜馆子，今年是二姨父二姨娘请的客。”

“真好啊，我们家连个热乎的饭都吃不上。”林梓然羡慕地看着张沐。

张沐温柔地道：“没事，走，趁烟花没放，咱先去放孔明灯！”而后，他向林梓然伸出了手，“来。”

林梓然的脸一瞬间有些发烫，怔了一怔，她将手放进了张沐的掌心中。

这一温馨的场面撞入了偷偷跟在张沐身后两位少女的眼中，二人皆吃了一惊。

高个子的少女叫马佳灵，矮个子的少女叫刘澄，二人不是旁人，而是张沐两个姨娘的女儿，也就是张沐的两个表妹。

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是三人也算是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彼此之间还是较为了解的。向来对感情漫不经心且有点孤僻的张沐居然周身冒粉红泡泡，一时间让二人难以置信。

“我的乖乖，那真的是沐哥吗？他啥时候交到女朋友的啊？”刘澄飞快地扯着马佳灵的羽绒服袖子，一脸震惊。

马佳灵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啊，我记得我爸刚才起哄问他找对象这事情的时候，他说他暂时没这个考虑啊。”

刘澄回忆起刚才饭桌上那个吵闹不堪的场面直皱眉：“幸亏沐哥没说，要是说了，我估计这顿饭又要‘莫名其妙’不欢而散了。只要他爸在，我们哪顿饭安宁过。亏借着放烟花的名义溜出来，我可不想听他爸一个劲在那唱独角戏。”

马佳灵沉吟半晌，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冷笑道：“可不是嘛，之前有一年三十晚上还一个劲抓着我贬低呢，你看家里亲戚哪个喜欢他的，沐哥摊上这个爸真的是难过。”

“哎，不说了不说了，灵姐，我要吃棉花糖，我们去那买一个吧。”

“好。”马佳灵搂过刘澄，走向一旁卖棉花糖的小摊。

在孔明灯升上天空的那一霎，灿烂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开来。

“真好看啊。”林梓然喃喃自语。

“是啊。”张沐应道，“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林梓然疑惑道：“啊？要许愿的吗？”

张沐哑然：“是啊，你猜我许了什么愿？”

林梓然摇摇头，十分诚实地开口：“嗯……猜不到欸，你直接告诉我吧。”

张沐的眼眸有些黯淡：“和你好好的，还有便是，希望自己早点独立出去，我妈也能尽早和我爸离婚。”

林梓然有些疑惑：“怎么了？”

张沐叹了口气：“我早点独立，我妈也就少点顾虑，我真的希望她能过得开心啊。”

林梓然心里的问号陡然变大：“怎么回事？”

张沐略带无奈地笑了笑，似是在嘲笑自己的软弱：“我们去那边草坪上的露天咖啡坐坐吧，聊聊过往。”

林梓然点点头，二人一道去买了咖啡，选了个空椅子坐了下来。

“我忽然想起，初三那年的除夕，也是你在陪我。”林梓然喝了口咖啡，思虑着从哪里开始讲起，“当时我爸喝多了和我小姑父吵架，差点打起来，我妈、我姑、我表哥都在拉着两边，混乱之间我爸一巴掌直接把我表哥的眼镜都打碎了。”

张沐心下一沉，感到一阵刺痛：“天啊……”

林梓然不在乎地笑了笑，眉眼间却依然有些难以化开的难过：“那天我脚崴了。我初中那会儿还不住在市区这，我那个家离外公外婆家并不是特别远。

“那年我爸妈也是各忙各的，中午的时候我妈去了同学聚会，我爸在我姑那吃饭，我骑着小自行车去了我外婆那吃饭。

“上初中之后我就很少有机会跟外公外婆见面了，那天我是真的很开心，直到傍晚我爸一阵炸雷似的电话打来。

“后来我才知道，中午我爸就因为喝酒、打牌的事情和我小姑父闹得很不愉快，由于我妈开车没法接他电话，他把怒气全部都发泄到了我的身上。

“我爸怒气冲冲地问我在哪里，让我赶快滚回家。我说我在外婆家里，我爸怒气仍然很大，撂下一句‘在那别跑我过来接你’后挂了电话。

“我知道我爸脾气一向不算特别好，但那是我第一次正面对上他这个样子。

“我从小就怕他，接到电话那会儿直接懵了，反应过来后居然掉眼泪了。我怕外婆担心我，赶快把眼泪抹了，从阳台搬来了我的折叠自行车。

“刚摆弄好没多久，我爸就黑着一张脸来了，草草地跟外婆道了别之后，我搬着自行车慢慢往楼下走。我爸见我走的比较慢，直接过来把我的自行车夺了过去，还吼我让我赶快滚下楼。

“猝不及防，我就撞到墙上去了，眼泪一下飙了下来。但我是真的害怕我爸看到我掉眼泪，不敢去擦，仓促之间脚下不稳，直接从拐角处滚了下去，半层楼高吧。

“当时可能是太害怕了吧，脚崴了连疼痛都没感觉到，我还是自己骑着自行车回去的。结果回到家晚上吃饭我爸又发酒疯，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争吵。

“我小姑家和我们家是邻居，我当时只感觉害怕，便哭着回家了，躺到床上拿被子蒙了头才发现脚很痛。

“我已经记不清楚当时我妈为什么把手机放在我这一晚上，当时我也不知道该和谁讲了，只是下意识地想到了你，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给你打电话了。

“我就记得那会儿我光忙着哭了，亏得当时你陪着我。”

听着林梓然絮絮地说着这些，张沐心下大震。

他还记得，当时林梓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头脑都是懵的。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尽可能安慰林梓然，一直陪着她直到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第二天险些被张跃峰发现他手机的“异常”。

而现在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张沐只感到心疼。

张了张嘴，张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最终长叹了一口气：“真是辛苦你了。”

林梓然摆了摆手：“害，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刚才说你高考志愿还有以前那些事，是时候跟我讲讲怎么回事了吧？”

张沐盯着咖啡杯入了神，思绪也跟着飘远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