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在顾清辞身上来回审视:“文物修复是一门极其严谨的科学,它建立在历史学、材料学、化学、物理学等诸多学科的基础之上,需要的是日积月累的经验、无可辩驳的证据和可以被重复验证的实验。它不是哗众取宠的魔术,更不是可以任由个人想象力发挥的艺术创作。”他的话说的非常不客气,几乎是指着鼻子在说顾清辞之前的行为都是“哗众取宠”。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郑院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却被陈教授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陈教授继续用他那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我们这里不需要所谓的‘网红’,也不需要什么‘神女’,我们需要的,是有真才实学、能拿出科学依据、愿意与团队协作的真正专家。你那套把瓷粉变成瓷瓶的‘戏法’,恕我直言,在我们这些搞了一辈子实证研究的人看来,更像是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化学骗局,或者说是一场博人眼球的商业表演。”
“我们故宫是我们国家最神圣的文化殿堂,而不是你个人表演的舞台。所以,在让你接触国宝之前,我们希望你能先向我们详细地、科学地阐述一下你修复那件汝窑瓷瓶的具体原理和步骤,并提供可以被我们实验室验证的相关数据。否则我们无法放心地将后母戊鼎这样重要的国宝交到你的手上。”这番话如同最冰冷的判决,直接否定了顾清辞之前所有的成就,将她定义为了一个“骗子”和“表演者”。整个专家组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同样的质疑,压向了那个孤零零站立的女孩。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真正的专家,在面对如此阵仗、面对陈正阳教授这种泰山北斗级的权威的当众发难时,恐怕早已吓得手足无措、冷汗直流,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然而顾清辞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她仿佛没有听到陈教授那番充满了羞辱意味的质问,也没有看到周围那些充满了怀疑的目光。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等陈教授终于说完了,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时,她才缓缓地、轻轻地开口。
她的声音依旧那样的清冷、那样的平静,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她没有去反驳,也没有去争辩,更没有试图去解释什么“科学原理”。她只是平静地走到了会议室中央那个被小心翼翼地存放在恒温恒湿玻璃箱中的、散发着沧桑气息的后母戊鼎残片前。她甚至没有要求打开箱子去触碰它,她只是隔着防弹玻璃静静地凝视着那块锈迹斑斑的青铜鼎耳,仿佛在与一个沉睡了三千年的灵魂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几秒钟后,她缓缓地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依旧一脸倨傲、等待着她“解释”的陈正阳教授。她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如同在寂静的深夜里敲响的一记古钟,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议室,也狠狠地敲在了陈正阳的心上:“陈老,我敬重您是前辈,也理解您的质疑。但在讨论我的能力之前,我想先跟您说一件只有您自己知道的、关于这块鼎耳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