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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负荣华:皇上,跟我走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被囚禁的皇帝,受尽凌辱的哑巴宫女。爱情踏着微光来临。可惜永夜之中,即便深爱,也注定无情。他坐在涵元殿正中的龙椅上,神情木然地盯着眼前的一片帐子,帐子朦胧又陈旧,就像他灰蒙蒙的一生,注定要成为一团令人唾弃的烂麻。寇公公低头进来,跪在地上:“回万岁爷,板子……打完了”。“她可还活着?”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冰冷无情。“还未断气”寇公公在宫里当了一辈子差,早已心...

主角:   更新:2023-08-08 03: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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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宁负荣华:皇上,跟我走》,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被囚禁的皇帝,受尽凌辱的哑巴宫女。爱情踏着微光来临。可惜永夜之中,即便深爱,也注定无情。他坐在涵元殿正中的龙椅上,神情木然地盯着眼前的一片帐子,帐子朦胧又陈旧,就像他灰蒙蒙的一生,注定要成为一团令人唾弃的烂麻。寇公公低头进来,跪在地上:“回万岁爷,板子……打完了”。“她可还活着?”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冰冷无情。“还未断气”寇公公在宫里当了一辈子差,早已心...

《宁负荣华:皇上,跟我走》精彩片段


定如跪在地上,躬着腰,垂着肩膀、低着头。不远的台阶上,一只巴儿狗正咕噜咕噜地晃着身体,得意洋洋地看着她。青石板从地底下透出的寒意,像细细的钢针顺着毛孔插进膝盖的每一寸缝隙,又如荒山间的荆棘一般在她的腿上蔓延。
她这样一动不动跪着已经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可嬷嬷的骂声丝毫没有疲惫,反而越来越大。说实话,定如并不太知道嬷嬷在骂什么,想必嬷嬷自己也不甚清楚,这只不过是她每月初一必须的功课,定如垂着头,心中想着嬷嬷也怪累的,还要搜肠刮肚地把所有听到学过的骂人话一股脑全砸到她身上。
嬷嬷终于口渴了,擦了擦嘴角的白沫子,抬手“啪啪啪啪”赏了定如四个耳光,这才算是完成了今天的最后功课。
“滚下去吧”,嬷嬷骂道:“好好记得自己是什么东西,别做非分之想!”
定如磕了个响头,一手撑地努力站起身,迈开像灌了铅一样的两条腿,小碎步子退出了庭院。
像这样的日子,定如已经度过了半年。因为她是御前的人,也是御前唯一的女子,所以每月初一,后宫都要安排一个老嬷嬷劈头盖脸一顿打骂,这叫替老祖宗管教。定如起初还会伤心难过,可现在已经习惯了。不过这次嬷嬷打得格外疼,定如伸手摸了摸,手上居然沾了丝血迹。她心中一滞,可脚下却不敢停,快到瀛台的时候,迎面撞过来一个人。定如毫无防备,本能的“咕咚”跪下,不住磕头。
那人满身酒气,一把掰起了定如的下巴。定如的脸被他捏得生疼,可不敢有一点儿举动。他看了半天,笑着问道:“你是妃子还是下人?”
定如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直白地在定如脸上身上打转,看到她穿着紫褐色的宫女衣服,梳着辫子,脸上的笑容更加轻狂:“你这相貌竟然只是个宫女?哈哈,是哪个主子处的,爷这就去讨了你!”
不用确认,这就是大阿哥溥俊!大阿哥的名声极坏,仗着太后宠爱,在宫里也敢沾花惹草,调戏后妃!定如害怕极了,不管不顾地伸手推开他,还似乎将他推了个人仰马翻。他气急败坏,在身后大叫着“站住”,但定如不敢回头,直向着瀛台拔腿奔去。
瀛台是这宫里最荒凉的地方,可这一刻,定如却觉得那里无比安全。
进了围墙,定如狂跳不已的心才慢慢平静。站在河边,她蹲下身子映着河水看被打的脸。左边脸颊上一道血楞子从横在脸上,她下意识撩起冰凉的湖水塌了塌,心里犹豫着一会儿如何才能掩盖过去。
过了浮桥,上了岛,正看见寇公公站在涵元殿外门口。定如赶紧匆匆上去,福身行礼。寇公公看她一眼,心照不宣地问道:“回来啦。”
定如点点头。
“那赶紧去伺候吧”,寇公公回头看了殿里一眼:“茶水房上的小崽子们都出去了,连个伺候茶水的都没有,万岁爷这一上午了,连口茶水都没喝”。
寇公公说完要走,定如犹豫着没有回礼,反而前跨了一小步示意公公稍等。寇公公疑惑看她,定如抬起头,指了指脸颊上的血道子。寇公公眉头皱了起来,啧啧了两声,可还是摇头道:“丫头,你也知道咱们这儿人手不够,而且伺候万岁爷,你也精细,万岁爷也习惯。脸上这道子也没什么,万岁爷不会在意的,你就去吧”。
定如无话能说,只得点头。寇公公道了句:“好孩子”便转身走了。
在这宫里,定如是最低贱的奴婢,她没法选择,甚至连犹豫的权利都没有。脸颊发烫,定如在冷风里站了一会儿,又将发辫尽量弄得松散一些,留了几丝遮在那血道子上,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向殿中走去。
殿中竟然比外头还要冷。
定如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快步走到火盆旁,用镊子拨剌木炭。谁知道这火盆是什么时候灭的,现在已经凉透了。她抬头踅摸,拿起火折子努力想将那木炭点燃。
“别折腾了”,身后传来万岁爷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先给朕倒杯热茶来”。
定如赶紧起身行了个礼,向茶水房跑去。万岁爷想来早饭也用的不多,定如寻思了一下,自作主张煮了碗奶茶。
万岁爷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她捧着金托盘,轻手轻脚走过去,跪在地上,将茶碗高高举过头顶,正好方便万岁爷取用。皇上将奶茶取走,喝了一口,叹道:“这便暖和多了”。
定如站起身,低头垂肩,就在万岁爷身边站着听吩咐,万岁爷头也没抬,只是轻声说道:“下去吧”。
终于点着了火盆,定如又将一个熏炉放在万岁爷脚下,日头渐渐升了起来,殿中也暖和多了。整整一个上午,万岁爷都在看书。他带着瓜毛,穿着蓝色便服,身子瘦削极了,就那样伏在桌案上,时而翻书,时而写字,但更多的时间,他会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捧着书,可目光却落在别处。定如又换了三次茶,分别是祁门的红茶,安徽的黄茶和金银花茶。喝金银花时,万岁爷终于抬头瞄了她一眼,她赶紧稍稍侧脸,将那条血印子躲开。
“今儿是初一吧”万岁爷声音低缓,但是清朗朗的。
定如点点头。
他叹了一句:“你下去吧,今儿不用你当值了”。
定如站着不敢动弹,心里有些着急,这里统共只有十几个太监,又都跑出去耍了,她若不当值,哪里还有人来伺候。
万岁爷似乎明白了她的顾虑,苦笑道:“没关系的,朕一个人便好,不用伺候”。
定如还是站着,心里既酸又痛。万岁爷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走向窗边:“朕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你们不用有太多顾虑”。
定如不敢再坚持,赶紧福了个身,低头走出了涵元殿。
这是瀛台是御前是最尊贵的地方,也是万岁爷的囚室。定如在这个囚室当值了半年,而万岁爷,在这四面是水的尺寸之地,已经被囚禁了整整九年!
冬季的太阳落的早,天幕垂下时,定如站在宫墙下,做贼一样张望。不一会儿御膳房的小太监小柳子跑了过来,将怀里的一个小口袋塞到她的怀中,她连忙从袖中拿出一副金耳环,小柳子看了看,神情有些不乐意,定如又赶紧将手腕上的银镯子褪下来给他,小柳子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这白面可不好弄呢,你节省着点儿吃!”
定如使劲点头,小柳子看了看她,叹了一句:“唉,瞧你瘦的也没个人样,等过段日子分米时,我给你留两把!”说完,他急匆匆走了。定如捧着半袋面,心里高兴急了。回到屋子,她赶紧将所有的门窗都紧紧关上,从床下拿出一个铁皮板子放在火盆上。打来水和上面,将葱切的细细的,面擀得薄薄的,然后一层面一层油再加上一层葱丝,放在铁皮板子上慢慢的烙。看着饼变得焦黄,香气一点点飘出来,定如竟然有些激动,从到瀛台,她便从没吃过一顿热饭饱饭,其实何止是她,就连万岁爷也未曾吃饱过。
天才刚黑,瀛台的宫门便锁了起来。整个岛上,除了万岁爷,也就十几个人,那些公公太监是不会出来的,他们整日就知道凑在一起打牌。定如提着小灯笼,拎了一个小漆盒快步走到涵元殿外。
棉布帘子上挂着一个铜铃铛,定如伸手拨弄,发出一阵脆响。殿内万岁爷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定如笑盈盈走了进去,万岁爷依旧坐在书桌前捧着书,他仿佛一整天都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似的。定如行礼,将漆盒放在案几上。万岁爷微愣,疑惑看着。定如心里激动,嘴角扬着笑,伸手将漆盒打开。
万岁爷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脸上立时也旋开了两朵花。托盘中放着一碟葱油饼,一碟花生米,还有一小瓶酒。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可是两个人却如珍宝般盯着。
“这是你做的?!”万岁爷不可置信地看着定如,一双眼眸黑漆漆的,闪动着惊喜。
定如也高兴,咧着嘴点了点头。
万岁爷用筷子夹起一张饼放入口中,定如赶紧倒了杯酒放在他的面前。他吃像很好,优雅从容,不时喝一口酒,脸上的表情满足又开心。定如站在一旁看,心里也暖暖的。
万岁爷身子不强,根本不胜酒力,两杯过后,他脸颊泛红,说话也轻飘飘起来:“这……饼子做的很好,难……难为你了……”
此时,殿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定如吓得连忙伸手想要将酒撤下,可万岁爷立时伸手捂住,正好按住她的手背上,他俩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不动地傻待着,直到殿外的脚步走远。
定如轻轻舒了口气,想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万岁爷按着她的手哀求道:“让我再喝一杯,就一杯!”
他的手冰凉凉的,即便喝再多的酒也暖不热,他的眸中星星点点,带着哀伤。定如心软了,比出一个指头。
万岁爷孩子般听话地点了点头,定如便又给酌了一杯。
万岁爷吃着吃着,脸上露出哀伤神情,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愁苦与恐惧如影随形,定如从未见他高兴过,即便有笑容也是稍纵即逝,转眼就成悲伤。每次,定如都想安慰,可惜像她这样的下人奴婢根本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这样一顿凄凉的烙饼吧。
吃过饭,万岁爷便要上床就寝。宫室本就宽大,内廷还故意少了御前的火炭,而且窗户破了,也不知道修补。这殿中四面透风,人坐着都打哆嗦。定如铺床落被,将五个暖手炉都塞进被褥中。正要伺候他更衣时,万岁爷发现了她脸上的血道子。
定如站在他面前,正为他解着扣子,皇上发现了什么,伸手便拨弄开了她脸上的垂发。定如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下意识捂住,可是他已然看到,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定如虽然低着头,但能明白地感觉到头顶上那双眸子里射来的哀痛,皇上嘴唇颤了颤,但终是什么也没有问。定如的心里涌起说不尽的委屈悲愤,可还是咬着牙抬起头,对着他摇摇头,又灿烂地笑了笑。皇上没有半点回应,目光蕴含着最深刻的孤独与哀伤,虽然没有一滴眼泪,但却仿佛正在失声痛哭。
定如想告诉他没关系,但却不能,因为,定如是个哑巴。


万岁爷每天早上要跟着老太后上朝,这是定如一天里最松闲的时间,可今儿御前伺候的小碌子拉稀,便让定如帮他将万岁爷的寝宫收拾了。
定如端着木盆走进殿里,叠好床褥,擦拭桌椅。按理说,涵元殿这么大的寝宫不止一个人收拾,可谁让这儿住的是被囚禁的皇帝。现在是老太后当朝主政,皇帝不过是个摆设罢了。所以寝宫虽大,但物件却并不丰富,除了床和衣柜之外,也只有一张书桌和几件简单的家具罢了。
收拾完桌椅,定如好奇地来到万岁爷书桌前。按理来说,像定如这样的奴才、婢女是不能近万岁爷的书桌的。可是桌上有用墨的痕迹,还有几本书堆放着,定如必须得在他下朝回来收拾完毕。
捡起散放着的书,一本《本草纲目》,一本《资治通鉴》,还有一本是《孝经》,这些书万岁爷已经读过多遍了,而且无关紧要,不会惹来麻烦。老太后对皇上监视极细,甚至说过什么话都要记录在案,所以皇上必须时时刻刻、事事处处提心吊胆。
定如叹了口气,把书一本本正好抱在怀里,书下压着的是平铺的宣纸。想起万岁爷每天伏案的样子,她忍不住看了看,可仅仅是几个药方子而已,定如不由怔住,不能看不能说不能写,万岁爷真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了。
来不及多想,殿外已经想起了脚步声,定如匆忙将这三本书放回书架,又擦了擦桌台,赶紧端着木盆出去了。
立冬之后,这天气一日比一日冷。瀛台又四面环水,连个挡风的都没有。定如站在茶水房里,守着炉子打哆嗦,茶水烧开,定如连忙泡了红茶又搁了三个大枣给万岁爷端过去。
万岁爷已经换上了宝蓝色的便服,领口细细滚着圈儿黑貂绒,这衣服宽大华丽却并不暖和,定如赶紧上前跪下奉茶,万岁爷将茶杯捂在手中,看着定如问道:“今儿是你给朕整理的桌子?”
定如吓了一跳,连忙叩头。此时,一张纸正好掉了下来,定如慌忙去接,捧着纸的时候定如的脸一下子红了。
万岁爷轻声道:“你识字?”
定如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哆嗦着跪着,宫中规定所有婢女都不能识字!
万岁爷指着那张纸,平静说道:“这里面有你的名字,你指出来”。
定如颤颤伸出手,指了指两句诗的第一个字“定”、“如”。
万岁爷急声道:“你果然是识字的!”
定如听不出他声中喜怒,心里更是害怕极了,只能拼命磕头,嘴巴里还发出了呜呜的哀求声。若是让内廷知道了自己会识字,不仅自己会没命,就连家人也会一并受到牵连,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万岁爷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道:“别哭了,起身说话”。
定如不敢,依旧跪着,只是抬起脸,满脸是泪哀求地看向皇上。就在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定如仿佛看到万岁爷的眸子颤动了一下。定如来御前已经半年了,皇上从未正眼瞧过她,这样直白的相视还是第一次。
这一刻,定如满脸是泪,又“啊啊”的喊着,真是难看极了。
万岁爷的眸子落在定如脸上的血道子上,他终是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祖宗有规矩,御前的人是不能识字的!”
定如立即明白,壮着胆子轻轻拉了拉万岁爷的衣角,万岁爷看了过来,定如一边抽泣一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摇了摇头。
“朕知道你是个哑巴,可是……”。
定如不管不顾,左右四看,想写字可又不敢,抬头时正看到万岁爷的袖子穿在眼前,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定如一下子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掌心急匆匆写道:“求皇上饶命!奴婢虽然识字,但是个哑巴,无论看到什么定如都不会说的!”
写完之后,定如拼命磕头。万岁爷叹了口气:“起来吧,朕的发辫松了,给朕梳梳头”。
定如一愣,赶紧擦干眼泪站起身,小跑到窗前取出八宝梳子拿在手里,小心翼翼解开了万岁爷发辫上的明黄色长穗,万岁爷的头发稠密,但却不怎么黑亮,这与他身体不好有关。定如细细地将他头发拢好,又将穗子编上。
万岁爷闭着眼问道:“你知道朕是怎么发现你识字的吗?”他自顾自继续:“以前奴才们收拾书桌,书总是放得颠三倒四,而你不同,你把《本草纲目》放在药经旁,把《资治通鉴》放在《史记》旁,把《孝经》放在了《四库全书》旁,朕就知道整理书桌之人不仅识字,而且应当颇有才华”。
定如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继续一下下梳那辫稍。梳好之后,定如捧来镜子,万岁爷抬眼看去,目光却真好落到定如的脸上,她刚哭得昏天暗地,此时双眼红肿,刘海也垂了下来,鼻子还以抽一抽的,好不狼狈。万岁爷一看之下,竟然“噗哧”笑了出来:“瞧你的样子,”
定如从镜子里也看到了万岁爷的眼睛,他时常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难得的神采。
夜里定如缩在被子里冻得瑟瑟发抖。耳边传来了“咣咣”的声音,那声音极响,还夹杂着人声,又乱又吵。定如吓了一跳,连忙披上衣服跑了出去,庚子拳乱的事情她也经历过,老太后带着皇上西逃,整个京城都是这种乱哄哄的嘈杂与急迫。
定如站在湖边,只见四周湖面上有人正拿着长杆使劲捅那冰面,其实冰面只有薄薄一层,但那些人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动。恰好小禄子也跑了过来,定如将他拦住,指了指那些破冰的人,小禄子无所谓道:“没事儿,每年上冻后都得把冰面打碎凿开!”
定如还是不解,小禄子压低声音,指了指身后的涵元殿,小声道:“实话告诉你把,这是老太后的旨意,就是防咱万岁爷跑了。”
定如恍然大悟,又瞬间觉得心中酸涩,尤其看到戳冰小太监那得意夸张的神情,更觉得难过,她下意识回头看向涵元殿,殿中灯火已灭,可人却难眠。说实话,这么薄的冰根本用不着这么大的响动,他们故意弄得惊天动地,就是为了让万岁爷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天下之主的皇帝,而是一个可怜可悲可叹的囚徒。


晨起。
定如手托着茶盘站在皇上身后,寇公公伺候净面,定如赶紧将茶碗奉上供皇上漱口。皇上端住杯子,漱口时瞥了眼杯身上的字,这细微的动作,他人未见,定如却全都看在了眼里,茶杯递回时,那行字正对着自己,脸颊便不知不觉红了。
皇上穿着明黄色的朝袍,胸前的团龙威风肃穆。他一言不发,脚步轻快,匆匆走出涵元殿。直到寇公公的“皇上起驾”落声后,定如才抬起头,她下意识看向杯子,嘴边飘起一个羞涩的笑容。
“一帘起晨幕,茶烟落花风”。
今日,皇上的早朝格外长。定如将涵元殿收拾完毕,又殿前殿后细致打扫,还不见皇上回来。定如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她只是个无知女子,不知道什么宫廷争斗,但是入宫这半年,她知道皇上每日过得诚惶诚恐又麻木绝望。她听说皇上刚住到瀛台的前几年,天天都在等着老太后赐来的毒酒。正想着,小禄子跑了进来,着急忙慌喊道:“别收拾了,赶紧踅摸点儿值钱玩意儿吧。”说着,他便把书架上一柄小小的翡翠摆件藏进袖中。
定如不解,一双大眼睛满是疑惑地看着小禄子。
小禄子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口便说:“刚才朝堂上,大学士徐桐建议老佛爷废了万岁爷,改封昏德公!”
定如一惊,手中捧着的书掉在了桌上。小禄子擦了擦嘴:“我是看你可怜才对你说的,万岁爷这皇上做不长了,咱们赶紧各寻生路吧!”说完,小禄子跑了出去。
定如傻呆呆站着,心里难受极了,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皇上回宫。涵元殿内不见一个伺候的奴才。不过皇上丝毫不觉,他一个人走进来,静静坐在榻上,面色恍惚,神情麻木,似在梦中,仿佛周遭的一切都看不见。定如捧着茶盘,脚步无声,跪在皇上膝边奉茶。
皇上毫无反应,定如不敢出声,只是举着托盘默默跪着。不知过了多久,殿外扑棱棱飞起一只麻雀,皇上惊醒了般,这才看见定如:“你一直在这儿跪着?!”
定如点了点头。
皇上似哭似嘲般问道:“为什么?”
定如抬起头,入眼的是皇上了无生气的眸子,她咬着牙放下茶托,端起茶送到皇上面前,皇上看了眼杯子,细腻莹润的白瓷之,了了洒脱写着“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身前有限杯”。
皇上连连苦笑,那笑声中蕴着定如从未听过的哀痛,仿佛让人深处千丈寒冰之中,看着把冰层一点点、一丝丝、一条条地碎裂,直到碎成渣、碾成末,化成血水。
定如咬了咬,将杯中的茶倒在地上,用手指沾了,一笔一划写道:“皇上是明君圣主”。
皇上看清之后,哈哈大笑,就好像是看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一样,可是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他艰难说道:“明君圣主?!哈哈,是遗臭万年还差不多!你下去吧,下去吧,不用再来伺候了”。说完之后,皇上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不再理睬定如。
定如也是满眼含泪,她固执着不走,反而拽了拽皇上的衣襟,皇上摇头:“下去吧!”
定如再拽,皇上的声音陡然一高,忍不住伸腿踢向定如,大喝道:“朕让你滚下去!”
话声未落,皇上愣住,只见面前地上大大的写着:“皇上是天下人心中的明君,而非宵小者的主子!”
一旁,定如匍匐在地,她使劲抿着嘴,神情坚定无惧。皇上惊然看着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定如踉跄走出涵元殿,刚迈进小厨房,一口血便吐了出来。皇上当胸一脚,悲愤中使了十分力气,定如本就瘦弱怎能挨住,刚才在殿中她极力忍着,可胸口的血直往上冒,现在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
几口血吐出来,定如眼前发黑,靠在灶台边艰难喘气,她心中难过,却不是为了自己。进宫之前,她只知道皇上是个苦命天子,可进宫之后,她才知皇上何止命苦,他是一个连命都不由自己的可怜人,可偏想着济世救民、富国强兵!泪眼朦胧中,定如看向威严的涵元殿,心中叹道:“他若真的只是个庸碌无为的昏君,这一生也许会比现在喜乐得多吧。”
那一脚比想象中要厉害多了。定如晚上便发起了高烧,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牙齿打颤身子发抖就像在冰窖里一般,可脸却红得像着了火。昏昏沉沉之中,定如听见宫外拆桥下匙的声音,她哆哆嗦嗦爬起来,本能地向涵元殿走去。
捧着茶盘,杯子一直抖啊抖啊地,放出叮叮咚咚的声音。这是皇上睡前的最后一次奉茶,定如低着头迈进殿门,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就连皇上也只成了一个虚虚的影子,她走进那影子,跪下身,托起茶盘。
皇上端起茶,让她起身。定如摇摇晃晃站起来,低着头看着脚下飘忽不定的烛影。皇上似乎再和她说着什么,可定如什么都没听见,只有脑袋中的“嗡嗡”声连绵不绝。
皇上问话,见她没有反应,声音便又高了几分,定如还是没有反应。皇上疑惑,下意识抬起她的下巴,定如一个恍惚,眼眸直定定看向皇上。眸中,皇上的表情从内疚到惊讶再变成紧张,他一直再说着什么,可定如只见皇上口唇张合,却听不到一句清晰的话。
终于她再也站立不住,身子软软一沉,向眼前的人栽去。
“定如!定如!”皇上伸手接住,急声呼唤,可怀中之人毫无反应。此时,定如的脸苍白无色,透明素蜡的像纸。
皇上高喊几声:“来人啊”,可无人回答,只有窗外嗖嗖的风声。
皇上无奈又着急,只能将她抱起,先放在软榻上。放好之后,皇上打开殿门想要唤来下人,可殿外所有的烛灯惧灭,黑乎乎一片,宫门落锁,浮桥从对岸收了起来,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宫女惊动太医,皇上苦笑,何止是宫女,除非自己此刻死了,要不然亦是如此!
长叹一声,皇上转身回到榻边,伸手一摸,定如额头滚烫,早已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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