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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荷当然知道这个他指得是谁,悄悄在楚曼娘耳边道:“是,奴婢把您送回茹风阁就去打听!”
半个时辰后,风荷提着裙摆跨进了楚曼娘的房间,将打听到的事情都细细地讲给了楚曼娘。
楚曼娘没想到这一段时间府里竟出了这么多事,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去。
“你说现在是二爷在管家,而且他的调令还没有下来?不是说娄燕婉拿着沐云书的铺子去周旋了么?”
风荷摇头,她能打听到事儿实在有限,只不过知道个大概而已。
楚曼娘也见识过娄燕婉那贪婪的样子,知道这铺子八成是打了水漂,便没有再问。
风荷又嗫嚅道:“大奶奶,还有,刚刚迎春姐姐去了舒云院,可什么也没能取来,舒云院管事说二奶奶的嫁妆都被锁了,钥匙叫翠玉姑娘带走了,她们没办法开库房的门!”
她本以为自己也能捞到几匹好料子,谁承想竟是白高兴了一场。
楚曼娘皱了皱眉:“那二爷怎么说?”
“二爷没说什么,就说明日会去接二少奶奶,到时候再让二少奶奶亲自把布料给您送来。”风荷道。
楚曼娘抿了抿唇,“去把绣线给我拿过来,既然镇国公老夫人记挂着我,我也不能空手而去!”
风荷忙点了点头,将针线捧了过来,陪着楚曼娘开始绣起经文来。
……
次日,娄鹤筠本想去庄子上接沐云书,可娄府却来了几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是他大姐姐娄燕婉和大姐z夫蔡弋德,以及娄燕婉的婆母蔡夫人。
娄燕婉嫁入蔡家后是经常回府,可蔡家人却从不登娄家的门。
蔡康永官职比娄鹤筠高上半级,因此觉得娄燕婉进蔡府是高嫁,他们没必要主动与娄家人亲近。
可昨日许氏得到镇国公府的帖子,兴奋得坐立不安,不顾天色已晚,叫丫鬟连夜到蔡府给大女儿报了信儿。
娄燕婉得知这个消息,半夜去小妾的院子敲了门,差点得了蔡康永一巴掌。
好在她嘴快,把娘家得到镇国公府请柬一事说了出来,蔡弋德的巴掌这才没有落下来。
得知岳家竟然入了镇国公府的眼,蔡弋德对娄燕婉出奇的温柔。
娄燕婉抓住机会,折腾了蔡弋德半个晚上。
蔡夫人见娄燕婉请安迟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正想训斥娄燕婉,娄燕婉便将母亲给她报的信儿告诉了蔡夫人,蔡夫人的怒颜瞬间变成了笑脸,不但没责罚娄燕婉,还叫人准备了礼物,叫儿子、儿媳一起登门拜访。
娄府下人将几人迎进小厅,许氏等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蔡夫人那张马脸堆满了笑容,坐下来与许氏亲热地寒暄了起来,那亲密的样子,好像之前娄凤鸣朝蔡府泼泔水的事从没有发生过,两家人亲如一家,常有走动。
不过蔡夫人捧了许氏许多句,许氏也未提镇国公府的事儿,不由有点着急地瞥了娄燕婉几眼。
娄燕婉好不容易迎来了半日舒心日子,自然要抓好机会,进一步讨婆母欢喜,便笑着凑到了许氏身边笑着道:
“母亲,去参加马球会的事儿您是怎么安排的?”
“安排,安排什么?”许氏不解地问。
娄燕婉着急地低声对许氏道:“母亲,这事可不是小事,去镇国公府那样的地方与进宫都没什么差别,老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曾经与先帝爷拜过靶子,先帝爷无子,是老镇国公力保圣上坐上了那位置,能去马球赛的人,都是王公贵族,咱们可别出了什岔子!”
吴妈妈见二爷没生气,这才道:“是下人来报,说欣儿小姐病了,夫人叫老奴过来跟爷知会一声,是不是要过去看看!”
“你说什么?”娄鹤筠刚刚好转的心情瞬间沉落谷底。
欣儿身体很好,在他身边都没生过病,怎么就突然病倒了!
娄鹤筠的态度把吴妈妈吓了一跳,“具体的老奴也不大清楚,报信的人只说好像第一日受了罚,没有用晚饭,后来又一连两日都呆在药园中,于是就病了!”
闻言,娄鹤筠将手中的笔用力地拍在了桌案上,“沐云书居然让孩子做农活?难不成她把几个孩子认回来,是给她做苦力的!”
那日见沐云书与孩子们聊天,他还以为她是真心心疼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对她也有了些许改观,没想到她竟打得这样的算盘!
她怎能这样对待几个孩子!
还有,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辛苦积累的好名声岂不是全都会被沐云书给毁掉了!
越想越气,娄鹤筠都顾不上处理公务了,换了衣裳就准备去庄子上见沐云书。
许氏得到消息,怕二儿子耳根软,沐云书三言两语又哄得他心软,便也跟着一起去了庄子。
马车抵达慕霞庄已经是晚上了,许氏被颠得七荤八素,有点后悔跟儿子跑这一趟。
她将这颠簸之苦也算在了沐云书头上,见面后竟二话不说,抡起手臂就朝沐云书脸上打去。
好在沐云书反应比较快,退后了一边,可这巴掌还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宝珠一惊,忙上前护住了沐云书,看着许氏问道:“夫人这是做什么?我家奶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这般对她!”
娄鹤筠也没想到母亲会直接动手,但想到母亲在马车上叮嘱他的话,叫他不要心软,且这一切都是沐云书的错,的确要让她受些惩罚,于是他便将阻拦的手暗暗收了回来,厉声道:
“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么?沐氏,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错得有多么离谱!”
沐云书眸光里的温度渐渐散去:“即便是衙门审案,也没有当下就定罪的道理,妾身实在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值得夫君这般不顾身份和脸面的质问,还请夫君明示!”
娄鹤筠猛然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难堪地握了握拳。
他也不想这样生气的,若不是因为失望到了极点,怎么会如此愤怒!
不怒反笑,他指着沐云书道:“好好,那你告诉我,为何要苛待欣……苛待孩子们,他们才来庄子上几日,便有一个孩子病倒了,你若不想收留她们早说便是,为何要来阳奉阴违的这一套,假装仁慈!”
沐云书抬起眼睛看向娄鹤筠,眼底嘲弄不加掩饰。
“夫君来质问我之前,可问清楚了来龙去脉?还是只听说那孩子病了,就认为是我虐待导致?按说审案都要听几方供词,夫君是不是过于武断了!”
沐云书并没有像娄鹤筠那般急躁,在她的对比下,娄鹤筠终于是将自己的怒气克制了一些。
“我与母亲怎可能会无理取闹?我已经问过了,小欣儿在庄子里摘了一些花,你便罚她不准吃晚饭,这还不算,第二日还强迫孩子们去做农活,孩子那么小,你这番折腾她怎么可能不生病!沐云书,你真是叫我太失望了!”
翠玉要比宝珠更冷静一些,想着沐云书今日所为,询问道:“奶奶,您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沐云书朝翠玉勾了勾唇,只吐出了两个字:“和离。”
宝珠和翠玉皆是一惊,对视一眼后又看向了沐云书。
宝珠担心地道:“奶奶,真的要这样做吗?和离后您该怎么办?其实……我娘说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也许忍一忍就好了,他们最终会回来的,回到那个能包容他一切的女子身边!”
沐云书闻言,眉稍笑意渐渐消失,“宝珠,你娘说得不对!他不是回到你的身边,而是无处可去,若有他心之向往的地方能容他,他不会回头多看一眼!”
翠玉想到沐云书这些年为娄家的付出,换来的却是二爷和娄家人共同的算计,心中替沐云书不值。
“奶……不,小姐,不管您要做什么,奴婢都会支持您,要奴婢做什么,吩咐就是!”
翠玉知道小姐今日没有直接揭穿那孩子的身份一定是有目的的,就是不清楚这目的是什么。
宝珠当然也是向着沐云书的,她更多是为沐云书忧心以后的事。
“奶奶,等二爷知道这娄府是靠您撑起来的,会放您离开么?还有夫人和两个姑奶奶,不可能轻易放您走的,您若是提出和离,她们指不定如何编排算计您!”
沐云书笑了笑,眼中有光彩流转:“所以,要让她们求着我和离才行!”
虽然不知道沐云书到底是如何安排的,但两个丫头都很听沐云书的话,她既然做了决定,她们只会追随。
沐云书这样大胆的想法不能被外人知晓,马车快要到达娄府的时候,两个丫头都谨慎的闭了口。
因为欣儿的身份差点曝光,出发前娄鹤筠跟许氏抱怨了一句,说她不应该如此安排。
许氏气结,她做了这么多是为了谁?没让儿子说句辛苦,反而惹了一身不是!
心中气闷,就在车上吃了两盒子点心,下了车后竟觉得心口更闷了。
可她不能传大夫来瞧,否则儿子又会说她是因贪吃才病重的,沐氏岂不是更加得意了!
进府后,许氏一刻都不想装了,看也没看那几个孩子一眼,只拉着娄欣儿关心了几句。
她本想带欣儿回海棠院,但娄鹤筠忙将她给拦住了,现在他们还没有正式认下欣儿,也就是说在沐云书眼中,欣儿与这些孩子没有不同,许氏单独带走欣儿,会让沐云书生疑。
许氏虽不愿,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回了海棠院。
孩子们身上都脏兮兮的,连模样都看不出来,沐云书招来了下人,让他们带着孩子们先去沐浴。
这一洗,竟洗了将近两个时辰,宝珠她们将人带回来时,沐云书都不敢认了。
娄欣儿的变化并不太大,她之前只是被涂脏了脸,还是能看出原来的样子。
但其他几个孩子头上都是泥垢,脸上混着血痂和伤痕,所以根本看不出长相如何。
这一洗,终于露出了几个孩子真实的容貌,沐云书都不由看得呆了呆。
孩子们虽然瘦弱,但五官都很惊艳,尤其最大的男孩和小芊凝,绝对可以用出众来形容。
沐云书将他们叫到身边,简单地了解了几个孩子的情况。
六个孩子中四个是男孩,最大的和最小的是一对儿兄弟,分别叫修逸和修齐,一个七岁半,一个五岁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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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很快就达成了协议,沐云书正准备离开时,跪在地上的小男孩蓦地鼓足勇气,含着泪冲到了沐云书面前。
他想要去拉住沐云书的裙摆,可瞧见自己脏兮兮的手,最终还是忍住了。
“夫人,您可不可以带走妹妹?求求您了!”
沐云书蹙了下眉头,没有回复他。
男孩眨着一双泪眼,哽咽道:“妹妹会死的,她会被那些坏人打死的……求您,求您行行好,这辈子和下辈子,小子都给您做牛做马好不好?”
小男孩明明很伤心,很无助,可他还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为了让沐云书答应他,似乎将小脑袋瓜里能想到的报答方法都想了一遍。
虽然人牙子打死一两个孩子不是什么新鲜事,可也不能被摆到台面上去说,金大川气急败坏冲过来想要抽打小男孩,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忙跑过来,用自己的瘦弱身体护住了弟弟。
鞭子抽在男孩身上,瞬间皮开肉绽。
小少年只是闷哼了一声,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求饶并不管用。
金大川骂骂咧咧道:“小杂种,都给我滚回去,吓到贵人我扒了你们的皮!”
沐云书觉得自己经历了上一世的事,已经冷心冷肺了,但看见男孩无望又失落的眼神,她的心还是揪痛了一下。
可她不会像上一世一样,爱心泛滥,这样只会害了她自己。
她不再去看两个抱在一起的男孩,只看向金大川,冷道:“我不管你做什么,别坏了我的事!”
金大川忙向沐云书保证:“当,当然不会!”
恭敬地送走了沐云书,金大川举起鞭子又想朝两个孩子身上招呼,可想起沐云书那犀利的眼神和警告,手上的鞭子竟没敢落下来。
他瞪了一眼两个孩子,骂道:“小畜生,快点滚,不然扒了你的皮做灯笼!”
两个孩子本以为这次求救不成,金大川一定会打死他们的,可令他们意外的是,金大川竟然就这样放过了他们。
但两个孩子并没有因劫后余生而感到庆幸,因为他们知道,躲过这一次,还会有无数次鞭打等着他们。
他们无所谓,可他们的小妹怎么办?
“哥哥,是不是我的样子吓到了那位夫人了,为什么她不肯帮妹妹?”小男孩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声音模糊不清,好像眼泪都灌进了嗓子里。
哥哥咬着唇瓣,紧紧抱着他,眼中露出少年不该有的冷意,“修齐,别哭,这世上没那么多好人,你只能信你自己!”
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已经因为沐云书的一句话,悄悄发生了改变。
……
一大队车马涌进娄府所在的街巷时,西沉的太阳已经将半边天染得血红。
许氏得闻二儿子归家,喜不自胜地带着娄家众人出门迎接。
许氏与丈夫育有三儿一女,还有一个庶子和一个庶女。
长子娄熊义早年入了军营,成婚一年后就去了战场,结果在一次战役中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的妻子楚曼娘因此去了寺中常住,说是为丈夫祈福,盼他可以早日归来。
今日除了大爷夫妇不在,外嫁的大女儿娄燕婉、三儿子娄凤鸣、庶子娄珏、庶女娄晴都站在许氏左右,等待娄鹤筠归府。
没多久,马车便拐进了巷子,打头的马车刚一停下,一个男子就掀起车帘,从车厢里探出身来。
如蝉翼般地夕阳笼罩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眸如星海,俊逸非凡。
“我的儿!”
许氏满眼泪意地迎上前一步,娄鹤筠立即在小厮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母子俩重逢,欢喜自不必多说,许氏拍着娄鹤筠的肩膀,满眼心疼地道:“我的儿,你瘦了,在外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吧!”
在任上哪能与京都比,娄鹤筠所在的那个县算是齐州比较富庶的县城了,但与京都比起来,那里就是穷乡僻壤,好在这几年他花银子给百姓造桥修坝,让上面瞧见了他的能力,终于是有机会回到京都了。
“儿子是百姓父母官,辛苦一些也是应该的!”
说着,娄鹤筠端端正正地给许氏行了一礼,满怀愧疚地道:“倒是母亲,这些年让您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儿子帮不上你什么忙,实在惭愧!”
娄鹤筠是真的愧疚,父亲几年前病逝,他在任上忙碌根本帮不上这家什么忙,只剩下母亲撑着,这是他的不孝。
许氏将娄鹤筠扶起来,拍着他的手,哽咽道:“你有心就好了!”
母子俩亲热的画面叫人看了感动,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许氏身边的娄燕婉忙走前一步,打趣道:“好了,我们鹤筠如今也出息了,还怕以后不能让母亲享福么?我们都要占你的光呢!”
一句话,把沉重的气氛打破,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许氏笑骂道:“你这泼皮,就会逗你弟弟!”
娄鹤筠看见大姐,又恭敬给大姐行了一礼,“母亲常写信说大姐姐你一直照顾府中,弟弟在这里谢过了!”
娄燕婉嗔了娄鹤筠一眼,“你这小子,怎么还跟从前一样,总是一板一眼的!我也姓娄,帮忙照顾家里不是应该的么,你怎如此见外,莫不是不把大姐姐当家人?”
娄鹤筠急忙摇头道:“怎么会,我只是感叹,我离开京都时,咱们还住在旁边那逼仄的小院里,能有现在这番光景,都亏了母亲和大姐姐,我敬重大姐还来不及!”
听到娄鹤筠这番话,娄府众人脸色都有一丝的尴尬,这个时候,许氏才发现沐云书并没有在府外等着娄鹤筠。
她皱眉四处张望了一阵,转身低声对丫鬟迎春问道:“二少奶奶人呢?”
迎春哪里能知道沐云书的去处,摇着头低声道:“奴婢也不清楚。”
娄燕婉也听到了许氏的询问,嗤笑了一声,“母亲,你管她作甚,那个蠢货估计没等到人,跑去城门外迎接去了!”
许氏觉得娄燕婉说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也就没有再问,甚至懒得让下人去城外通报一声。
许氏不容分说地做了决定,像是害怕沐云书会拒绝一样,急忙转移了话题。
“我已经收到消息,过不了多久鹤筠就会回来了,母亲就不打扰你梳洗打扮了,你放心,这两年你在娄府没功劳也有苦劳,鹤筠回来,母亲会在他面前好好夸赞你的!”
说着话,许氏眼里有不屑一闪而过,在她心里,只要搬出儿子来,不管她提什么要求,沐云书最终都会妥协。
可能是懒得再哄沐云书了,话音一落,她就起身出了门去。
门被随意关上,宝珠咬着唇,一脸气闷地对沐云书道:“夫人这是什么话!好像您除了贤惠就一无是处了!您明明很优秀,配二爷绰绰有余!娄家真是忘了当年求娶您时低三下四的样子了!”
沐云书淡笑,娄家人一直是这样的,反复在她面前提起她商贾的身份,让她觉得娄家娶她是施恩,花着她的钱还要让她感恩戴德。
她家是陇西富商,做药材起家,门第与早已落魄的娄家相比,并不差什么,可商女这身份被婆家反复提及后,她也自觉矮了婆家一截,只能用尽办法对她们好,来弥补这个差距。
她用嫁妆和赚来的银子撑起娄府,最后却换得个兔死狗烹的结局,真是可笑。
想起许氏管夫人要铺子的事,宝珠心中焦急:
“夫人怎能如此过分!那首饰铺子可是您嫁妆里最赚钱的一间了!不说铺子,里面那些首饰得值多少钱?您撑着娄府一百多口人的开销,几个姑奶奶的嫁妆要您操心,三爷四爷交朋会友也都记在您的账上,夫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把铺子送出去了,她有没有算过那是多少银子啊!”
沐云书看着宝珠那精巧的瓜子脸,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这丫头原来这么可爱的,她都快忘了她年少时的样子了,前世她帮她撑着娄府,一生没有嫁人生子,这一世,她不会再让她吃前世的苦了。
宝珠看着夫人对自己笑,心里毛毛的,“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您真的要将那铺子送出去,帮大爷打点?”
“送,怎么不送,若不送母亲一日都不会让咱们消停!”
听沐云书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宝珠脸都扭了起来,“送了这一间,就会有下一间,您的嫁妆迟早被掏空的!”
沐云书现在才发现宝珠其实挺清醒的,前世,若她不那么愚善,能听进去劝告就好了。
怪她把这样一群豺狼虎豹当成了家人!
她安抚地拍了拍宝珠的手,“放心吧,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我愿意送,他们也得有胃口拿才行!”
宝珠见此刻的沐云书眉眼舒展,完全没了之前忧苦摸样,心中惊奇,夫人好像突然不一样了,从前她为了名声,是从来不敢违逆婆母一句的,今日却是怼得许氏险些下不来台。
可许氏的性格她是了解的,从来是来者不拒,铺子到了他们手上,绝对没有要回来的可能。
她担心地将手放在沐云书额头上,“少奶奶,您没事吧?”
沐云书失笑,给了宝珠一个小小的暴栗,“我很好,以后会更好!”
知道沐云书没事,宝珠才放下心来,想到二爷今夜归府,她看着二少奶奶素面朝天的样子有点着急。
虽然气愤老夫人欺负自家夫人,但宝珠还是希望少奶奶能跟二爷好好相处的,毕竟两人成亲四年一直分别,二爷终于回了京城,趁着这个机会,要让两人多亲近才是。
“少奶奶,奴婢给您上个妆吧,二爷好不容易回来了,您今日就莫要再穿那几件绛紫色的锦裙了,太显老气!”
说着,小丫头拿来了铜镜,将沐云书如瀑般的墨发散开,要为她重新梳一个发髻。
沐云书瞧见铜镜里的女子,微微愣住了神。
不是被自己的容色惊艳到,相反,她眼神里全是无奈。
她还未到二十岁啊,但为了操持娄府,外出打点,硬是把自己打扮得老气横生,还把自己喂胖了许多,只因这样才会显得更有威严,能管得住下人。
老夫人怕儿子不在她会拈花惹草,乐得见她如此打扮,时间久了,大家都觉得她性子严肃冷淡,长得也一副凶相,实在配不上娄鹤筠。
可其实,哪个女子喜欢这样装扮自己!
她照着他们想要的样子活着,到头来,没有人喜欢她,唯有默默守着她的阿旺和宝珠……
这一世,她要随心而活!
沐云书朝铜镜中的宝珠淡淡一笑:“好,今日由你打扮。”
宝珠以为沐云书愿意打扮,是为了让二爷见了欢喜,于是手脚更加麻利起来。
很快,她就为沐云书上了一个淡妆,然后选了一件绣梅云峰白留仙裙,挂了一对儿碧玺耳坠,整个褪去了世俗之气,多了几分清雅。
宝珠自是少不了一阵夸赞,可沐云书却知道自己现在的身形有多臃肿,脸上还有奔波时留下的嗮痕,别说美人,中人之姿都谈不上。
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会慢慢变回她自己!
海堂院。
丫鬟捧着一碗冒着寒气的桃子酥山走进了内室,呈给了半倚在榻上,神情烦躁的女子。
女子云鬓高绾,穿着十样锦软烟罗纱裙,脖子上挂着饱满圆润的珍珠,将那张平庸的脸衬出了几分贵气。
她是许氏的大女儿娄燕婉,也就是楼鹤筠的长姐。
看见那令人食指大动的诱人酪浆,娄燕婉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快速地摆着团扇,撇嘴道:“这沐氏,可真是个会享受的!”
这精巧的食物,她在夫家完全是吃不到的。
丫鬟很想抬头去看一眼大姑奶奶,可她知道规矩,没敢抬头,只在心里腹诽,这些都是二奶奶孝敬夫人的,大姑奶奶是客,她们才做了一碗,怎就是二奶奶享受了?
这话,丫鬟也就在自己心里嘀咕两句,可没敢开口,送了酪浆她便退下去了。
没多久,屋子里的水晶帘子轻轻响动起来,娄燕婉抬头一看,正见许氏进了房门。
不管是样貌还是才华,君颜都是他无法超越的存在,不管在朝堂上还是朝堂外,只要有君颜存在,就没有人会在意他这个娄副相,真真可悲!
沐云书陷入回忆之时,周围响起了几个女子激动的叫喊声。
“你们看,是初到京都的鄂君颜,鄂公子!他竟也参加这场球赛!早知他来,我便将彩头押在蓝队上了!”
“我这就把彩头拿回来重新押过,不管鄂公子能不能赢,我都要押他!”
看着这些贵女们纷纷收回自己的彩头,改投了蓝队,骑在马背上的纪邱眼底的妒火瞬间被点燃了起来。
有人催马来到纪邱身边,低声道:“纪爷,赌局那边有了变数,有人竟然押了蓝队三千两银子!”
纪邱惊讶地蹙紧了眉头,咬牙朝着蓝队的方向看了过去。
红队的几个衙内不服气地冷哼道:“哪个二货居然这般不开眼!知道我纪兄下场,居然还押蓝队,故意跟咱们过不去么?”
一人朝鄂君颜的方向啐了一口:“不过是平南侯府捡回来的私生子,靠着一张脸四处巴结讨好,竟敢抢咱们纪爷的风头!纪兄,等会儿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球场上拳脚无眼!”
纪邱扭了扭脖子,勾着唇角看向鄂君颜,叫喊道:“姓鄂的,你现在跪下来认输,也许小爷我能让你输得没那么难看!”
鄂君颜听到喊声,朝纪邱看了过去,一边抚摸着马儿的鬃毛,一边淡道:“还没比试,纪兄就叫我认输,可是怕了?”
纪邱虚了虚眼睛,冷冷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别后悔!”
鄂君颜没有再回答他,只催马向场中z央走了几步,等待着比赛正式开始。
正当锣声要敲响时,一人忽然跑到鄂君颜身边,将一张纸条递给了他。
鄂君颜展开纸条看了一眼,平静的瞳孔倏地放大了几分,急忙抬起头朝场外望去。
那道青色身影撞入他的视线时,竟让他有些恍惚。
尽管多年未见,他还是能一眼认出她,那熟悉的感觉即便沧海桑田也不会改变。
鄂君颜轻轻捻了捻手中纸条,将它放到衣袖里,朝沐云书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收回目光,催马向前走了几步。
“铮”的一声响,球场上顿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球赛开始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球场上,木球如同离弦的箭,在球场上穿梭,激烈的程度叫人不舍得眨眼。
红队打得很凶悍,可蓝队有了鄂君颜的加入,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人寻不到突破口,完全不似从前被红队吊打的局面。
一盏茶后,有人激动地大喊了一声:“进了!红队拿下一球!”
可他还没高兴太久,木球很快穿过红队的球门,蓝队也拿下了一分。
“平了,追平了!”
就这样你来我往,虽然红队暂时领先,但赛况很焦灼,分数咬得很死,只要红队进一球,蓝队势必会跟上,看得人无比紧张。
不知不觉的,沙钟里的细沙已经缓缓流尽,上半场的比赛接近了尾声。
在锣声响起的最后一瞬间,鄂君颜单手握着缰绳,整个人悬在空中,用力击出球杆,将木球打进了对方的球门中。
全场瞬间响起喝彩声,不管是不是支持蓝队的,这一刻都被鄂君颜精彩的球技折服,忍不住为其鼓起掌来。
纪邱瞧见风头都被鄂君颜抢尽,气得险些将球杆掰成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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