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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兄从军

沾衣未凉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这个人长得极妙,鹤发童颜,细皮嫩肉的模样却又是个男儿身,掐着嗓子细吟吟的,倒比这村里头最美的春花姑娘还像个女子。看着面前这个笑盈盈的人,少年莫名想起老爹说的阉人公公。少年一双眸子生得极好看,眨了眨眼问到:“我就是钟毓,你有什么事?”

主角:钟毓张无玉   更新:2023-01-31 15: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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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钟毓张无玉的其他类型小说《替兄从军》,由网络作家“沾衣未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个人长得极妙,鹤发童颜,细皮嫩肉的模样却又是个男儿身,掐着嗓子细吟吟的,倒比这村里头最美的春花姑娘还像个女子。看着面前这个笑盈盈的人,少年莫名想起老爹说的阉人公公。少年一双眸子生得极好看,眨了眨眼问到:“我就是钟毓,你有什么事?”

《替兄从军》精彩片段

咚咚咚。

有人轻轻扣着门板,茅屋里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瘦少年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站起身来开门。

“请问,此地可有名唤钟毓的人?”

这个人长得极妙,鹤发童颜,细皮嫩肉的模样却又是个男儿身,掐着嗓子细吟吟的,倒比这村里头最美的春花姑娘还像个女子。

看着面前这个笑盈盈的人,少年莫名想起老爹说的阉人公公。

少年一双眸子生得极好看,眨了眨眼问到:“我就是钟毓,你有什么事?”

那人眯起眼睛“哦”了一声,甩了甩手中的拂尘,一身锦缎黑绸在阳光下显得富贵非凡。

“真没想到……九殿下居然有这般癖好。”

什么九殿下,什么癖好?

钟毓这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一脸懵逼,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像看神经病一般瞧了他一眼:“你若是没事就赶紧走,别耽误我干活,被老爹知道省不得一顿臭骂。”

黑衣男子伸出一只女子般顺滑的手撑住木门,桀桀地笑了两声:“咱家有些口渴,想讨口水喝再走。”

钟毓后退一步,想赶紧打发他走:“你就在这儿等等。”

然而就在钟毓转身的一瞬间,一把短刀“噗嗤”一声直捅入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手法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那人把她逼进屋,顺手带上门,把阳光全部隔绝于门后。

他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然而眉眼间却带着藐视蝼蚁的冷意:“好久没做这般事情了,真是罪过,罪过。”

钟毓伸手堵不住血窟窿,讲不出话缓缓倒在地上。

她看见他闪着寒芒的细眼睛,伸手去抓他脚踝,被一脚踢开。

“果真是干粗活的人,力气竟这般大。”他伸手手去拍钟毓那张秀气清隽的脸,叹息道,“模样生得倒是好看,只可惜招惹了九殿下,要怪,只怪你命不好。”

这只手和方才那葇夷截然不同,只有一层烂皮包着,大大小小的黑斑附着在上边,分明就是一个耄耋老人的手。

钟毓张张口,血呼噜噜地往洞外冒,男人低头去分辨,忽而笑道:“你问九殿下是谁?也好,让你死明白点,下辈子绕着点走。”

“九殿下啊,就是你叫了好几年表哥的‘钟秦’呀。”

钟毓微微瞪眼,嘴巴微张似乎非常惊愕。

钟秦不是四年前战死在沙场上了么?怎么会……

男人站起身,看着一双大眼逐渐失去了生气,掸了掸华服,眼中满是漫不经心。

他似乎又嘀嘀咕咕了什么,然而钟毓已经听不到了。

黑衣男人最后撇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大步离开这个地方。

……

“阿蛮,阿蛮!”

耳边忽然响起粗粝的男声,炸得钟毓一下子蹦了起来,手中的镰刀直掉在金黄的麦田里。

阳光火辣辣地照在脸上,她像是即将渴死的鱼儿被放入水中,猛地吸上几口气,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站在田坎上的坡脚老者从没见过她这样,还以为她出了什么毛病,拄着拐杖就急忙往这边蹦。

“你这娃儿刚刚还好好的,活路没做多少咋就成这样了?”钟老爹赶紧把她拉到树荫底下,藏在深深皱痕里的小眼上下打量着面前刚满十四岁的少年,“你可不能像你那满是毛病的哥哥那样,走几步就喘,这样子我们家怎么过活哟!”

钟毓缓了半晌才缓过神来,伸手摸上自己的喉咙,只触到一片光洁的皮肤。

钟老爹摇了摇她肩膀:“没得事就赶紧干活,听到没有?柴还没劈呢,你麻溜儿的!”

钟毓缓缓点头,看着秦老爹离去的背影,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逐渐包裹全身,直到看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从茅屋中向她走来,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只剩下遍体的寒意。

钟秦并非她真正的表哥,她和钟秦都是被人贩子卖给钟老爹的,只是那两个人牙子关系好,两边的孩子也跟着哥哥姐姐的乱叫,她也便叫他表哥哥了。

钟毓为了能被卖出去一直女扮男装,而且天生力气就大,竟然完全没看出来她是个女儿身。两个人刚被卖到这里,老爹发觉小的这个更能干活,便更加喜欢她些。

老爹虽然对他们说不上好,但好歹给他们一口饭吃活命。

然而就在她十四岁的时候,边疆蛮夷来犯,上头收税征兵,他们家没有钱便只能出人。

老爹身有残疾不能去,两个孩子里边总要选一个上战场。老爹自然舍不得能干活的人走,就把钟秦给报了上去。

钟秦这一去四年杳无音讯,人人都以为他死在了战场上,却没想到成了什么九殿下,还派人来杀她!

真是奇了个怪,怪了个奇。

钟毓寻思着自己也没得罪过他啊?难道是被老爹送去战场心怀怨恨,得势之后连她一起打击报复?

现在她再看她这病恹恹的表哥,钟秦模样生的顶顶好,长得跟神仙似的。自从他走后,钟毓就再也没见过张得和他一样标致的人。

他就算是一身布衣,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难以言状的贵气,和他们这些乡下佬完全不同。

钟秦拿着一小缸水走到她身边,苍白得病态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阿蛮,喝口水歇歇吧。”

自从上一世被那男不男女不女的人一刀捅了之后,钟毓再看到他只有一股出自本能的畏惧。

“没,没事。”钟毓本来是想拒绝的,生怕水里边有些什么怪东西。但看到钟秦那双含笑的长眸后,竟然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她砸了砸干涸的嘴皮,抱着大红缸子小口抿了起来。

钟毓睨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表哥,钟毓按捺不住悄声问:“表哥讨厌阿蛮么?”

钟秦不知道她为何这般问,噗嗤笑了出来:“阿蛮何出此言?若是没有你在其中周旋,我早就被钟老爹扔到大街上饿肚子去了。”

钟毓刚想反驳“你饿不到的”,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

钟秦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儿子吧,不过也对,一般人谁会做这般白日梦。

她眨眨眼,把最后一口水闷完,正想用袖子擦擦嘴,一方洁白的手帕便从一旁递了过来。

上边绣得有芦苇,有鸳鸯,一眼就是女孩子家的东西。

钟毓捏着手帕转头看他:“这手帕哪儿来的?”

钟秦如善从流地回答道:“隔壁春花姑娘送的。”

春花姑娘是他们村的村花,能收到她亲手做的东西那绝对是全村男人的梦想。

不过这里边似乎不包括她表哥。

钟毓想了想,还是把帕子给他塞了回去,自己胡乱摸了摸嘴:“人家姑娘对你的一片心意,我怎么能糟蹋。”

“你用就不算糟蹋啊,反正我又不喜欢,给阿蛮也无妨。”

钟毓看着面前的少年笑得舒朗,眼睛里有星星似的,瞧着她就闪呀闪呀的,弄得她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脸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钟毓拿起镰刀站起身,看着一片金黄的麦田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给我没几天就成水帕了,还是你自己留着。”

少年在她背后轻轻笑起来,声音清越十分好听:“好好,等以后我有钱了,给阿蛮买好多东西给你糟蹋。”

钟毓当做耳旁风。敷衍道:“是是,你还是自己多买点药治病吧。”

等你有钱不杀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钟毓心中吐槽,赶紧离开此地。

等到傍晚,家家屋上炊烟,钟家小茅屋里也飘来阵阵饭香。



“名字。”

“钟毓。”

“籍贯。”

“瓮州长青。”

“年龄。”

“十四。”

登名册的人手一顿,翻起眼皮打量了眼前这又黑又瘦的少年:“这么小?”

不过招兵不看年龄,看块头力气,只认得几个字的想来混口饭吃,还得看有没有这能力。

老兵指了指一旁的大石头:“试试。”

钟毓点点头,那块石头有她小腿高,不经常锻炼的成年男子搬起来都够呛。只见少年蹲步弯腰,提气环住石身,微见起色,两手一翻抄在石头底下,低喝一声竟抱了起来。

围观的新兵蛋子瞧她虽小,力气还挺大,顿时对她刮目相看,叫好声一片。

老兵低头“嗯”了一声,提笔在名册上写了起来:“过了。”

钟毓稳扎稳打地把石头放下,手一点不抖,瞧上去十分轻松的模样。

上头为了新兵编织,把比较优秀的新人十八般武艺都筛了一遍,钟毓没有别的想法,只把自己手头的事做到最好,没想到最后竟然混到了骑兵里边。

骑兵一人一马形影不离,为了防疫,故而整军化为若干小队,五人一队,吃喝拉撒单独解决。也正是因为条件比其他兵种好些,钟毓是个女儿家的秘密才没人发现。

在军中不看个头看实力,钟毓因为测试成绩优秀分为本队小队长,手下四个男的不服气,想找她麻烦。但且不说军中不许私下斗殴,人又没有这么多弯弯肠子,最后有人提出和钟毓扳手腕,赢了他们便心服口服,从此对她唯命是从,否则就马上下岗。

比他们矮了不止一个头的钟毓无所畏惧,能者上任,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他们这队是全骑兵连中最奇怪的组合。有年龄最小的,有最瘦的和最胖的,其他两个是考核成绩倒数,凑在一块长的长短的短,合着是把最不好安排的五个人放一起了。

夜晚,五个人在营帐中开始了较量。

胖哥是那四个人中力气最大的,直接由他上,和钟毓一局定胜负。

只不过钟毓天生神力,不到一个回合,胖哥就捂着手腕求饶,另外三个见状目瞪口呆,再不敢多说什么,人前老老实实叫队长,人后一口一个“小玉大哥”喊。

为什么是“玉”不是“毓”?因为那几个文盲记不住这字形。

打战在南边打,那边天气热,大晚上的几个哥们儿脱衣服光膀子睡觉,大家伙洗澡也一起洗,但他们发现,他们队长从来都是合衣睡觉,洗澡也是最后一个洗。

不是没人拉她一起,见她死活不肯,就调侃道:“这是为以后的媳妇守节呢~”

起哄的四个人被钟毓一顿胖揍,头上起了碗大一个包。

瘦子啧啧叹道:“你这么凶,以后你媳妇可不被你吓死。”

另外两个捧腹大笑,捏着嗓子学女人说话:“我们大哥要找也要找个对他温婉可人意儿的呀。”

钟毓对他们比了比拳头,他们才忍住笑闭嘴。

钟毓哼了一声,手里拿着抹布擦拭银枪,如血般的红缨垂在她手背上,枪尖雪白蹭亮得可以照出她一双窅黑的眼。

他们第一次和南疆人交战,骑兵打头阵,敌人看她这么小一个,多是轻敌大意,钟毓抓住时机,一把长.枪耍得虎虎生威,枪影似要生出花儿来,招招直取敌人命门,毫不手软。

一招一式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就像那白毛妖怪,一刀要了她命一般干脆。

戕下敌人首级左耳,反手塞进口袋里,动作行云流水,姿态飒然,仿佛生来就是为战场而活。

临下阵来,他们这一队算是运气不错,也沾了钟毓的光,除了各自擦点皮出了点血,竟然没有人员伤亡。

清点功勋时,每个人或捡漏或杀敌,虽然是新兵蛋子,多多少少都有点收获。到了钟毓这儿,口袋一翻掉出十几二十几只左耳,管事的点了又点,又看看面前神色平静黑黑瘦瘦的娃子,又惊又喜。

这般功勋竟和一些老兵差不了多少,此人重点培养,必为国之大器。

回到帐篷里,毕竟第一次手上见人血,血呼啦的都溅脸上口里了,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手抖腿软,胖哥瘦子还算好的,那两个没用的从一回来就抖成个筛糠子,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饭还是钟毓去给拿的。

“大哥,你咋就跟没事人似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摇摇头:“不知道。”

钟毓说的是实话,可能是死过一回,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濒死的感觉太过于记忆深刻,现在只要她手中有武器,就不会抖得这么厉害。

至于杀人——在战场上,总是要拼个你死就是我活。她到这个地方来,就是为了以后能活下去。

众人见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心想着这可能就是天赋,也没有继续谈下去。

钟毓咬了一口大白馒头,三下五除二就吃完,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的。

她摸了摸肚子,想起钟秦做的菜来,不禁有些口齿生津。

不知道钟秦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是不是已经被人接走了。

想起那人苍白俊秀的脸,钟毓忽地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把他的脸从脑子里移出去,这才感觉好了些。

钟毓趁着人少出去胡乱冲了下澡,把身上的血腥味全部洗掉,回去倒头就睡。

接下来的几年,钟毓因为作战得力在军中名声大噪,官位一路做到主骑,有了自己独立的营帐,这下便更不用遮遮掩掩,只要在外小心,不会有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直到她十六岁,某次突围战之后手臂中了一箭,军中医官来她营帐中帮她拔箭,这才发现端倪。

第一次看见苟芒时,钟毓稍微有些惊讶。她原以为在军中做医官的都是些上了些年纪的人。不是说年轻的体力不行,而是老一辈的经验更足。

而这苟芒,撑死了也就二十岁左右,也就比钟秦大一点点。

苟芒初次见被誉为“骑兵小霸王”的钟毓时,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拿下这么多敌人首级的战士,年纪居然这般轻。

苟芒似乎把她当弟弟妹妹看,诸事多加照顾,这两年两人相处得不错。

钟毓这次伤的不轻,那一箭本是冲着她心口来的,幸亏她用右手臂挡了一下,那力道直接贯穿了她手臂,堪堪在她心脏前停住。

苟芒给她伤口消毒后,微微皱眉头握住箭身:“我要拔箭了,你忍着点。”

钟毓咬着唇“嗯”了一声,不知是否因为过度疼痛,脸色苍白得吓人。

箭上有倒刺,虽然苟芒处理过了,但那一块的皮肉还是被带出来不少,钟毓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几乎要晕厥过去,但就是一声没吭。

苟芒为了减轻她的痛苦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药膏涂好,绑上绷带。

“这段时间尽量少用右手,知道吗?”

钟毓闻言苦笑,这用不用可不是她能决定的,只要上战场,为了活命就必须扛兵器。按照部署,后天应该还有一场偷袭战要打,肯定少不了她。

似乎知她所想,苟芒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你明天应当接到通知了,后日的战役你不用参加,好心养伤便是。”

钟毓一愣,不明所以。

苟芒对她神秘一笑:“路过主帅营帐听到的,朝廷专门派人来点名好好培养你。”

钟毓还是一头雾水,什么时候她这小官也能得到朝廷直接关心了?

苟芒收拾好东西就要走,钟毓想站起来送他,没想到站起来一个踉跄,又直直坐了下去。

“小心!”

苟芒手疾眼快地扶住她坐下,却发现她方才坐的床榻上有一摊不明显的血迹。

苟芒瞧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最重要的是一直做抱腹状,心下一凛,扫了一眼帐帘,确认无人后,不动声色地问道:“阿毓,除了右臂箭伤,可还有哪里不适?”

钟毓抿着唇,嘴皮都发白了:“好像有点……肚子疼,应该是吃坏东西了吧。”

要是平时,苟芒为更加确认疼痛位置或许就该用手去按了,此时却是没有动作,只是沉默着去倒了一杯温水,转身递给她。

钟毓虽然这两年在抽条,比大多同龄女孩子要高,但个子在军中还是算矮的。

他刚刚扶着钟毓,不可避免的有些肢体接触,钟毓的身体,确实不像男子般刚硬,抱上去似要软一些。

苟芒目光沉沉,蹲在她身侧压低音调道:“阿毓,其实你是女儿身吧?”

钟毓一惊,差点把手中的水泼了出去,抬起乌黑的眼睛惊慌地看着他。

瞧见她这反应,苟芒心中已经有了个数。

钟毓不适合说谎,因为她不会掩饰自己。

苟芒不再随意伸手碰她,但眼中的关心一份没少。见她手中的温水不断泛起阵阵涟漪,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身份被揭穿的那一刹那,钟毓脑海中一片空白,就算是在战场上,也没这么慌过。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被揭发,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再也不想尝试任人鱼肉的滋味。

钟毓听他所言似确确实实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像是在蒙自己,犹豫半天,迟疑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两国战役已经持续了四年之久,在这期间,钟毓在军中立下众多战功,只要有她参加的战役,必定稳操胜券,不多时,便成了主帅心腹的一员。

曾经五个人的小队,已经有两个死在沙场上,只有胖哥和瘦子尚且还在。

她想活下去,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信条。

连庆坡一战胜利之后,主帅吴奇之欲乘胜追击,于子夜率大军攻入敌人主营,打算一锤定音,趁早做个了断。

此时正值夕阳斜照,全军在做最后的修整。

“阿玉大哥,在想什么呢?”

钟毓一个人坐在黄土坡上,时不时扯一把马草喂给身旁马驹。见是胖子过来,对他点点头,仍是一言不发。

胖子走到她身边,摸了摸马儿柔顺的鬃毛。

这是朝廷特意赏给钟毓的汗血宝马,如此殊荣,若能活着回去,必定是升官发财,封侯进爵。

钟毓眯着眼看远处残阳如血,语气微沉:“我有不好的预感。”

连庆坡地势狭隘,两边高山,敌人进可攻退可守,贸然进入恐怕凶多吉少。

胖子很少看见钟毓忧心忡忡的模样,只当是大战前夕压力太大,当下拍拍她肩膀,伸出拳头到她面前。

他张开手,布满厚厚的茧子的手掌心中竟然有一颗梅子。

钟毓接过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这个和这几年吃的野梅子完全不同,酸酸甜甜的十分可口。

“我妹子前些日子悄悄来送的,味道不错吧?”胖子见她似乎有些惊愕,指着连庆坡左山后边道,“那山后边是我家,被山挡住看不到,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去看一眼我老母。”

钟毓敛眸,沉默了半晌抬头笑道:“会的。”

胖子见她精神转好,哈哈一笑,听得有人在后边叫他,拍了拍她的肩:“大哥,有机会小弟带你去我家看看,那边梅子可好吃。”

钟毓对他笑着点点头,拿起红缨枪,牵起汗血宝马,一身红袍战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们都会回去的。”

……

宁国四十五年春,朝廷军队于连庆坡陷入地方包围,在全军腹背受敌之际,一红袍小将横空出世,率领若干轻骑跨崎山直捣敌腹,烧毁粮草,敌寇无奈撤兵回援,宁国大军因此得以解困,而小将危矣。

“当时是,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红袍小将为解眼前之困,命手下乔装打扮,化为商队。

为顾全大局,红袍小将甘愿扮作女子前方引路,果不其然,两军狭道相逢,那敌寇竟然色从心起,想把扮作女相的小将留下。

小将心生一计,顺从留下,换得部下撤退机会,自己则深入敌营,与大军里应外合,单刀冲锋,骁勇无比,最终与朝廷大军一举击溃南疆贼寇,凯旋而归。扬我大宁国威,续我大宁荣华!”

嗒!

一手惊堂木落下,惊得大伙儿一机灵,眼看说书人折扇一展,一扇,缓声道:“这便是红袍小将钟毓沙场传奇!”

“好!”

“讲得好!”

“这红袍小将以一人之力两次扭转乾坤,怕不是战神转世,助我大宁绵延万世!”

大堂里的听客情绪高涨,掌声噼里啪啦从四面八方响起,连那窗户口骑着大人马马肩的小孩也笑哈哈地拍手,手中的纸风车呼啦啦地随风转悠,像也是畅快极了。

京城宴都,金武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主骑钟毓以身犯险,机敏过人,骁勇善战,率轻骑二十余名南击贼寇,大败南疆三百里,后以千骑精兵破敌五万,朕心甚慰,卿立下不世之功,朕甚幸之,民甚幸之,果甚幸之。即日起,封钟毓为康武将军,赐华康府一座,黄金万两,享二品俸禄,钦此!”

少年跪拜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央,郑重地向九阶之上的至尊遥遥一拜,声音清朗明亮:“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抬起脸,只见得是一张清秀俊朗的少年容颜,若不是皮肤微黑,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少年是上过沙场见过鲜血的真汉子。

钟毓今年刚满十八岁,一身未来得及退下的战袍显得身材挺拔修长,模样生得又俊,又是皇帝亲点新贵,现下一些老臣已经暗中打量这小伙,看看能不能为自家孙女女儿找个好夫家。

册封典礼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退在一旁的钟毓表面上看着从容淡定,实际内心慌得一批。她偶尔小幅度打量着周围的面孔,生怕看到梦里那张美如修罗的脸。

整整四年,她看过关山月,耍过胡马枪,提过人头子,这么多事都闯过来了,就是忘不了上一世濒死恐惧,和不时浮现在脑海里的脸。

如果她没记错,钟秦就是在成了劳什子九殿下后,才临时起意派人来杀她的。

她警惕地扫视四周,果然没看见那张脸,心下微松了一口气,同时心情又微微复杂。

上一世同年此时,钟秦经历过和她一样的杀伐,和她看过同样的光景,如今应该站在金武大殿上认祖归宗。

而现在,他又在哪里呢?

初来京城,她也向人打听过钟秦的事情,出乎意料的是,没人知晓钟秦也就罢了,但就连“九皇子”这个人都没有。

她从军期间也向钟老爹写过家书,从回信上看,钟秦几乎和她同一天离开长青村,临走时还留下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长青村里没有他,京城里也没有他,整个人像凭空蒸发了般,寻不到踪迹。

册封典礼结束之后,群臣轰然,围在钟毓身边的人竟然比主帅吴奇之老前辈的多,

可钟毓不喜欢和人扎堆,天生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三言两语之间推掉不少应酬,出了宫便骑着马跟着随从回华康府去。

钟毓骑着汗血宝马走在全京城全繁华的荣宁街上,街上每一个人都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似乎在辨认她是否就是说书人口中的红袍小将。

钟毓看着这一切总有种不真切感,仿佛在过着别人的人生。

思及此,她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极其不妙的想法。

上一世的她在四年征战后死在家中,那么钟秦会不会面临和她一样的命运?

她忽然想起在田坎边的那株桑树下,少年的眸子乌黑明亮,对着她笑起来眼睛里似盛有一万颗星星。

钟毓虽然不知道钟秦当年为何要杀自己,重生以来一直对他抱有畏惧之心,但并不代表她想他死。

夜里,换上常服的钟毓坐在书案前心乱如麻,在给钟老爹的家信中,除了接他来京的内容,她还想仔细问问当年钟秦离去前的详情。

正欲落笔,只听窗外似有异响,淅淅索索的并不明显,不仔细听还以为是风声刮过。

但钟毓在沙场征战多年,感官早就超于常人,当即从桌上挑起一柄匕首,转身躲在窗户旁。

她慢慢推开窗户,从窗户缝儿猛地看见一道黑影从屋顶闪过,钟毓警惕顿生,纵身一跃翻过窗户,直追了上去。

华康府她还没来得及打理,皇帝送的人中只留下了几个人用来必要的守备,现下月光凄清,寂静无两,凭着经验,钟毓很快就定位了那贼人的位置。

但随即钟毓就发现,那黑影似乎只是路过华康府,并不是冲着她来。

正欲作罢,又一道黑影紧随其后,踩在屋顶上朝茫茫夜里直奔而去。

奇了怪了,京城的人有路不走,都喜欢飞檐走壁么?

钟毓皱皱眉,略一思索,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情况。毕竟是在宁国京城,万一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呢?

钟毓把匕首藏在袖子里,多年来沙场征战的经验赋予了她极强的侦查能力,几乎没费多少时间,便稳稳当当地跟在第二个黑影身后,且不被发现。

她从荣宁街始,跟在前面的人弯弯绕绕走了不少地方,她这才知道,偌大的京城里居然还有这么多僻静死角,要是有人作恶,别人一时还难以察觉。

前方的路越走越静,似乎靠近了城郊,再往前便少了很多遮挡身形的建筑物。

正当钟毓思索对策时,忽地只见那两道黑影同时停了下来,站在屋顶上一左一右对峙着,两人中间悬着一轮惨白的月亮。

“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进了千机营,你的下次只有死。”

话音刚落,不知是谁先发起了进攻,刀光剑影间,招招致命。

钟毓虽然沙场经验丰富,但这般高手过招,她着实有些望尘莫及。

这场战斗没有持续多久,几乎是几息之间,逃命那人的人头便落到了屋顶上,咕溜溜地刮下好些瓦片,直滚到她的脚边。

坏了。

钟毓心一惊,倒不是怕人头,她打仗时见得多了,只见屋顶上那人顺着人头轨迹目光一扫,直直向她这边看来。

钟毓把自己的身形全部藏在巷口中,这里是个死胡同,要想跑出去肯定会被那人看到。以她的脚程,绝对跑不过这人。

墙外忽然没了声音,但那人的影子被月光打在面前的墙壁上,拉得很长,手中的剑影还滴着液体——那人在试探她,在观察她,找准时机等着给她致命一击。

钟毓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眼神逐渐阴冷了起来。

黑衣人缓缓走动着,他知道那里有人。就当他猛地冲进小巷时,左右扫了扫,却发现空无一人。

他在此巡视了半天,最终却没发现任何一样,露在黑纱外边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最终还是收箭作罢,提着那人的项上人头,脚尖几个点地便消失不见。

就在此时,小巷尽头的暗墙中,忽地多出两个人影。

钟毓猛地挣脱捂着自己嘴巴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将匕首架在那人的脖颈间,语气阴沉:“你是谁,为何救我?”

那人一身青衣,眉眼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晰。恍然间似听他笑叹一声,似有无限感慨,在幽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冷动听。

“阿蛮,你就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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