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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娘娘宫女出身,皇上偏宠着

雀翎宴子 著

现代都市连载

主角是沈清禾散霜的精选古代言情《贵妃娘娘宫女出身,皇上偏宠着》,小说作者是“雀翎宴子”,书中精彩内容是:口,轻声道:“臣妾与蒋贵人来得也够久了,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臣妾与蒋贵人先告退。”贤妃也有些累,揉着眉间淡淡应了,让梨云送人出去。陆昭仪与蒋贵人出了重华宫的门,她朝梨云微微颔首,转身带着蒋贵人慢慢走在回昭纯宫的路上,蒋贵人瞥过怀中抱着珍贵锦盒的小宫女从她们身边行色匆匆路过,好奇道:“那宫女好像是伺候付婕妤的,陆姐姐,你瞧着像不像?”陆昭仪回眸,只远远......

主角:沈清禾散霜   更新:2024-01-28 21: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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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清禾散霜的现代都市小说《贵妃娘娘宫女出身,皇上偏宠着》,由网络作家“雀翎宴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主角是沈清禾散霜的精选古代言情《贵妃娘娘宫女出身,皇上偏宠着》,小说作者是“雀翎宴子”,书中精彩内容是:口,轻声道:“臣妾与蒋贵人来得也够久了,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臣妾与蒋贵人先告退。”贤妃也有些累,揉着眉间淡淡应了,让梨云送人出去。陆昭仪与蒋贵人出了重华宫的门,她朝梨云微微颔首,转身带着蒋贵人慢慢走在回昭纯宫的路上,蒋贵人瞥过怀中抱着珍贵锦盒的小宫女从她们身边行色匆匆路过,好奇道:“那宫女好像是伺候付婕妤的,陆姐姐,你瞧着像不像?”陆昭仪回眸,只远远......

《贵妃娘娘宫女出身,皇上偏宠着》精彩片段


蒋贵人窥一眼陆昭仪,想起早间凤鸾宫中众妃请安的情形,自然明白贤妃暗搓搓是指了谁。

皇后明知道贤妃有孕,平日只半个时辰的请安,硬是东拉西扯说了一个时辰,难怪贤妃会不高兴,她有孕,比旁的时候更坐不住些,更何况皇后宫里焚了大量的香,闻得她头晕脑胀,又不想在皇后面前丢脸,只能极力忍耐,她也不知皇后是不是有意,总之,一出凤鸾宫,就白了脸色,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陆昭仪对着蒋贵人轻轻摇头,蒋贵人无所谓似的吃起云片糕来,陆昭仪微笑道:“娘娘您现在有孕,宫里谁人敢怠慢您?皇后娘娘今日也是事出有因,听闻娘娘宫外的亲人要进宫探望,也是好心多嘱咐了两句,娘娘别往心里去就是。”

说起这事,贤妃更是一肚子气,今儿也不知皇后抽什么风,话里话外提醒自己要懂规矩些,还说什么宫里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难道她贤妃的母家是阿猫阿狗?

贤妃可不会甘愿让皇后白白说了这些话去,她愣是仗着这是萧祈给她的赏赐,狠狠呛了皇后一顿,大致意思不过是萧祈看在她有孕的份上,让母家之人来瞧瞧她,若皇后稀罕,那等皇后自己有孕之时,也能得此殊荣了,眼下,就别嫉妒别人了。

贤妃眼下想起来,还能记得皇后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好不痛快,她冷哼一声道:“本宫有此恩典,谁人敢说旁的?不过都是嫉妒羡慕本宫罢了。”

陆昭仪双唇欲言又止,默默取了茶轻啄一口,轻声道:“臣妾与蒋贵人来得也够久了,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臣妾与蒋贵人先告退。”

贤妃也有些累,揉着眉间淡淡应了,让梨云送人出去。

陆昭仪与蒋贵人出了重华宫的门,她朝梨云微微颔首,转身带着蒋贵人慢慢走在回昭纯宫的路上,蒋贵人瞥过怀中抱着珍贵锦盒的小宫女从她们身边行色匆匆路过,好奇道:“那宫女好像是伺候付婕妤的,陆姐姐,你瞧着像不像?”

陆昭仪回眸,只远远看得一个模糊背影,她驻足观望一会儿,那宫女不出所料进了重华宫,陆昭仪了然道:“大概是了,这是替付婕妤送礼去了。贤妃娘娘有孕,宫里的人不管位分高低,总要做些脸面上的功夫。”

“姐姐这话就错了。”蒋贵人似乎很不赞同的嗤笑道:“照妹妹看,宫里头一个不想做这面子功夫的人就是咱们的皇后娘娘呢,姐姐怕是忘记了今儿请安的情形了,那个剑拔弩张,妹妹真怕她们俩打起来。”

陆昭仪哭笑不得,急忙拿手去打蒋贵人的嘴:“你这嘴,可要慎言。这离重华宫可近着呢,要注意隔墙有耳。”

蒋贵人一把拉下陆昭仪的手,不以为然道:“姐姐怕什么,这宫道上此刻就你我二人,贤妃娘娘现在正抱着肚子呢,还会分心给别人?哼,她又不是宫里头一个有孕的,这般金贵。”

蒋贵人说话不着调,也是仗着此刻没人听见罢了,她说完,嘴角一僵突然意识到什么,收敛了笑容去看陆昭仪,果然,陆昭仪眼底的落寞快要将她淹没了,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让人不忍去看的悲哀,蒋贵人登时慌了神,期期艾艾道:“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错了话,还请姐姐见谅。”


她不能明目张胆说是皇后在作践她,但拿捏一个沈尚宫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尚宫出重华宫时,是一瘸一拐捧着沾满鲜血的碎瓷片离开的,昔日风光无限,却一朝走错,落得如此下场。深宫众人同情的同时,关于重华宫的又一个消息传遍了六宫。

彼时,沈清禾正看着忍冬给新来的小宫女讲规矩,熟悉了几日下来,这些人是什么性子,忍冬摸得一清二楚,沈清禾相信忍冬的办事能力,遂将这几名宫女都交与忍冬处置。

散霜脚下走的极快,三两步到了沈清禾跟前,沈清禾耳尖一动,眼神依旧看着廊下的宫女们:“怎么?”

“姑姑,奴婢方才碰见了尚仪局的宫人,那人说,沈尚宫的腿是废了。”散霜有些不忍:“贤妃娘娘当日罚沈尚宫跪在碎瓷片之上,连跪了一个时辰,尖利的碎瓷片都扎进了肉里,回去后,悄声请了医官去瞧,医官看得直摇头,沈尚宫当场就昏了过去,再醒来,就成了跛子,真可怜。”

“跛子?”沈清禾心底陡然痛了一痛,随即转身朝内殿走去,掩下眼中一闪而逝的难过:“留下命,已是万幸。”

沈清禾不会同情沈尚宫,因为这是沈尚宫自己没考虑好后果后所需承担的,她不想同情,也分不出心去同情,身为宫人,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才是最要紧的,有些事,三思而后行,否则,其果反噬,没人能救得了你。

沈尚宫如此,她沈清禾,亦如此。

散霜也不免道:“是啊,跛了就跛了吧,至少还能留在宫中,至少还能当尚宫,日子要比那些冷宫里的人好上太多了。”

散霜想起阴暗潮湿,几乎无人敢靠近的幽深冷宫,就像被扼住喉咙不能呼吸一般,青筋爆裂,她打了个寒颤,缩了下肩膀道:“姑姑,奴婢还得了个消息,是关于被送进重华宫的宫女的。”

沈清禾偏头,望进散霜惊恐的一双眼里,她似乎闻到了深宫中独有的一股味道,是腐朽的,是不堪的,也是光鲜亮丽下的点点恶臭味道。

沈清禾掌心拍一拍散霜,冷冷道:“怕什么,有什么事儿就说。”

散霜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压低了嗓音道:“昨儿晚间,贤妃让新来的宫女服侍,也不知那宫女是服侍的不好,还是贤妃故意为之,好好的正给贤妃揉捏腿呢,贤妃突然踹了那宫女心窝一脚,好巧不巧,又有一盏朱雀雕花紫铜灯在她身后摔了下来,滚烫的蜡烛正好摔在那宫女脸上。一时间,惨叫声一片。”

“贤妃娘娘也慌了神,让人又是给那宫女敷面,又是叫嚷着洒扫宫女不尽心,连紫铜灯的位置都能放错。总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那宫女的脸,也一定是毁了。姑姑,您说,这是意外吗?”散霜问的惶恐,是不是意外,她内心得不到沈清禾的答案也心知肚明,毕竟,被毁容的宫女是五个宫女之中长得最漂亮的。

意外与否,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贤妃得偿所愿。

沈清禾指尖像是触碰到了滚烫的水,快速缩回袖子里,她瞧着外间阳光正好,庭内忍冬教导宫女的模样,忍不住道:“沈尚宫是侥幸,可那些宫女就没那么好命了,等着吧,这事儿还没完呢。”

果不其然,下午时分,贤妃传了消息出来,说不忍心被毁容的宫女日日再服侍在跟前了,所以特意让人找了在花房侍弄花草的轻松活,让人将她送了过去,又找了借口,说这些宫女怕是与重华宫不合,让尚仪局的人又领回去了三个。

小说《贵妃娘娘宫女出身,皇上偏宠着》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至于重华宫宫女空缺的事儿,贤妃大度的表示:“本宫身边有贴身宫女服侍就好,等到尚仪局什么时候在挑了合适的人送来也不迟。”

至此,皇后娘娘挑选出来的五人,贤妃只装装样子留了一人在重华宫,还是外间当洒扫宫女的。

散霜佩服沈清禾的同时,又听说了关于凤鸾宫的消息,凑巧的是,凤鸾宫中也碎了不少上等瓷器。

淅淅沥沥的春雨这一日足足下了有大半夜,枝头新绽放的花儿经受不住雨点的敲打,零落成泥,枝桠间的青绿色忍过一整个冬日的严寒与冷清,终于迎来初春的暖意。

沈清禾睡梦呢喃间被丝丝春雨浸润的湿气惊醒,她探一眼窗外,廊下的灯笼随着风四处晃动,微弱的光亮配合着雨好似海浪翻涌间,乘着狂风的小船上唯一的莹星灯火。

她撑着下巴,捏住被角捂在胸前,从半合的菱纱窗向外望去,慈安殿中唯一一株玉兰树临窗而立,银花墨树,玉雪馨香被风温柔的捧在手心送进殿内,玉兰本知自己轻易勾得人心弦,独雨夜中幽幽盛开,可枝头暗香袭来,谁人不知是望春。

这样湿漉漉的天气,该是让人很不舒服了,沈清禾喜欢闷热盛夏大雨磅礴,却唯独讨厌春日与冬日这样不请自来的雨,她披了一件烟青色锦袍,赤脚踩在潮湿的地砖上,柔弱无骨的手与风擦过,去够支起半扇窗的撑竿。

离太后早起的时辰没多少时间了,沈清禾索性点了一盏灯,蹑手蹑脚将自己缩回被子当中,今夜是秋阴当值,散霜三人的床铺与她隔着一重厚重门帘,此刻,昏黄烛火照亮的地方就是她在慈安殿中唯一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沈清禾浅呷一口睡前搁在床榻边木桌子上的茶水,冲泡过好几回,茶色早已淡了,可能解渴就行,沈清禾喝完,曲起双腿,双手环抱着将瘦尖的下巴放在膝盖之上,侧头凝望斑驳墙面上的烛影,她如瀑布般的青丝洒在背上,将她整个人好像用千丝包裹起来。

沈清禾听着外边的雨声,慢慢又阖眼过去。

早膳时,萧祈来了,太后目色温然道:“圣上用完早膳了吧,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儿要说吗?哀家听说你这几日心情甚好,也不知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啊。”

“母后您在宫中,消息是最灵通的了,但这事儿,想必母后您还真不知道,也不急,等着母后用完早膳吧。儿臣见母后宫中的那棵单枝琼花开得正好,忍不住想要一瞧呢。”萧祈眉眼间带着笑,似乎真如他自己所说,有好事发生。

太后被他这样的情绪所感染,欣然道:“去吧去吧,让哀家身边的人服侍你去。”

太后瞄一圈四周,笑道:“清禾你去吧,你知道圣上喜欢什么茶,正好也让人选好了泡去。”

“是。”沈清禾放下银筷,忍冬自然而然跟着她走了。

萧祈似笑非笑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眼神却一直留意着沈清禾方向的动静,直到茶盏磕碰的声音传来,萧祈立刻朝着太后行了个礼,大跨步去了庭院中,沈清禾眼角余光瞥见,叮嘱了忍冬两声,自己则跟在萧祈身后。

琼花的香味远远要比稍矮一些,藏在灌木丛中的花枝要浓一些,仅仅是单棵的琼花就能依靠自己满树的芬芳让人心神向往。萧祈站在树下,云白色玉冠下束发的黑色发带随风起舞,他身姿如松,背手而站,问一句道:“这株琼花种下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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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眨眨眼,眉头愈发紧皱。

“贤妃有孕,求了恩典让家中庶妹进宫探望,若贤妃打算得够好,她这两个妹妹就一定能与圣上见面,哀家记得,贤妃家中的几个庶妹都是端得容貌艳丽、聪明体贴。有可靠的家世,和一个做妃嫔的姐姐,哪怕庶女,也可以做正经人家里面的当家主母,更何况到宫中做一个位分低些的妃嫔。”太后将自己认为的剖析开,彻底揉碎了摊在皇后面前,她意图让皇后自己领会贤妃用意。

皇后顿时心领神会其意思,愤慨道:“好啊贤妃,她打得竟是这样的主意,觉得自己有孕不好侍寝,就想从家中弄个庶妹进宫,好代替自己服侍圣上,等到她生产完,又好自己一个人霸占圣上,她真是异想天开,也不怕得不偿失,反丢了自己的恩宠。”

太后神色缓和,对于皇后此番发怒,反而觉得皇后比先前能看透不少事情,遂徐徐道之:“贤妃是个聪明人,她既然有这个想法,那一定会选了好拿捏之人进宫,要是真当如此,那哀家与你就得想想办法了,难得有一个贤妃的得宠不够,还要再来一个吗?”

“是啊,母后,咱们可要想想办法阻止贤妃。”皇后心焦,内心是恨毒了贤妃。

太后阖阖双眸道:“哀家先前听闻圣上答应了贤妃,也没想着阻止,如今想来,还是能拿规矩一词说上一说。可哀家觉得,圣上都已经答应了贤妃,要是反悔,那不仅是让贤妃难堪,也是让圣上失了颜面。此事,容哀家想一想,你也不要急,更不能在此刻与贤妃撕破脸面。时辰不早,回你的凤鸾宫去吧。”

皇后心头还记挂着一件事,小心翼翼问道:“那贤妃的胎?”

太后双眸一睁,里头的精光让皇后不敢直视,惊慌间急急忙退出慈安殿去。

暮霭昏沉的夜色逐渐代替白昼刺目的光,一盏盏明黄色的灯依次照亮深暗暗的斜长宫道,皇城中一日间最安静的时分即将到来,月色与风是晚间难得能撩动人心扉的美好事物,清凌凌的银辉撒满皇城内所有灰沉屋檐。

沈清禾提着一盏长柄羊皮宫灯,绕过廊下,听见慈安殿庭院中假山石孔里潺潺的流水声,万籁寂静下,尤为清晰。

这几日,天色在悄无声息中日趋暖和起来,宫里的宫人们一概换下冬日毫无生气的沉闷宫装,皆换上春日里特有的天水碧,而沈清禾也换下了一身青黛色宫服,取了相比于宫女们的天水碧要稳重很多的兰苕色宫装穿上。

此刻,她正往内殿去,适才伺候完太后用晚膳,圣上的轿辇便到了慈安殿外,沈清禾只得抽空去让宫人泡了茶送来,自己领着人进去。

羊皮宫灯转交到守候在殿门处的小宫女手上,沈清禾轻手轻脚进去。

她冲着太后与萧祈无声行礼后,将新泡好的茶端至萧祈面前,白皙素腕上罕见露出一只湖水绿平安镯来,挂在盈盈不可一握的纤细玉手上,湖水绿的颜色衬托的沈清禾凝脂愈发白,一来一回端茶的功夫,萧祈免不了多瞧上一眼。

这眸光扫视间,恰恰落在太后眼中,她泰然自若端起茶,撇去浮沫,不烫不凉的茶入口,正好平了她方才的怒火,太后望一眼沈清禾,宫女中尤其出挑的容貌在烛火下显得越发眉目如画,反观后宫当中,妃嫔颜色多为姝丽娇艳,这样的清丽美人,还真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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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按照沈清禾交代的,上了一些清粥小菜,太后只用了半碗便搁下了筷子,忍冬与落月相互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沈清禾窥见太后动作,原本打算夹小菜的手转个弯儿选了一块芙蓉糕,轻轻落在太后面前的黄花绣边瓷碗中:“太后,这次的芙蓉糕比上次的味道淡多了,您尝尝?”

“是吗?”太后嗓音提高了半寸,饶有兴致尝了半块:“嗯,是要比上次的淡了许多,哀家老了,吃不了太甜的,这个味道正好,再吃两块吧。”

“是。”沈清禾笑笑,再夹了两块给太后,一旁的忍冬与落月同时悄悄舒了一口气。

太后晨起有着自己的习惯,才等早膳用完,沈清禾已经安排人打开了小佛堂的窗,让里头的烟香气散散。

自己则选了新的香,点燃,递给虔心跪在观音像前的太后。

太后接过香,长长的凤仙花色丹蔻划过沈清禾手背,在她白嫩的肌肤上留下细长一条红痕,沈清禾手颤了颤,有最顶端燃尽的香灰掉落在地上。

太后上完香,冥神一会儿,伸出手去,沈清禾立马递出自己的小臂。

“今儿是众妃嫔来请安的日子,前殿都安排好了吧?”太后看一眼殿外,时辰差不多了:“秋阴几个,虽说也在慈安殿服侍哀家许久,但一切还需你安排妥帖。”

“奴婢知道,前殿都已经安排妥当。这个时辰,皇后娘娘想必已经带领各宫娘娘小主到了,太后,奴婢扶您过去吧。”沈清禾垂眸,淡淡说道。

不知是听见了什么,太后眉头锁了锁,问道:“昨儿是谁侍寝?”

“回太后,是贤妃娘娘。”沈清禾顿一顿,还是把昨夜侍寝妃嫔之人说了出来,果然,接下去只听见太后重重哼了一声,似乎很不开心。

沈清禾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却深知这不是自己该过分留意的事情,恐怕,等一会儿请安,还有得闹闹呢。

沈清禾扶着太后进了前殿,一众妃嫔早已经等候多时,见太后进来,由皇后领头起身,给坐上紫金楠木椅的太后请安:“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金安。”

“都起来吧。”太后随意挥挥手,面前一群莺莺燕燕丝毫不能引起她的兴趣。

等到妃嫔们都坐定,沈清禾才领着散霜她们,无声给殿中娘娘小主们请安。

按道理,沈清禾作为慈安殿宫令女官,位分低一些的妃嫔还得恭恭敬敬称呼她为一声姑姑,而散霜几个再不济,走出去,也是被各宫宫女太监巴结的对象,可如今殿中有皇后、贤妃等高位妃嫔在,沈清禾需得行礼。

慈安殿内气氛有些沉闷,左下手坐着皇后,右下手是贤妃,一个是中宫国母,一个是如今圣上宠妃,两个人,你不睬我,我不睬你,谁也不说话,只叫余下妃嫔更是大气不敢出。

沈清禾站在太后身侧,下方妃嫔动作全都映入眼帘,她看着皇后分明是心中憋了一口闷气,脸微微涨红,一双眼睛紧盯着贤妃不放,只等着贤妃有任何动作,皇后能立马抓住贤妃错处,狠狠咬上一口。

“啪。”

茶碗磕在案桌上的声音响起,下一瞬,皇后阴阳怪气的语调便响彻殿内:“哟,这大早上的,贤妃是有什么怨气吗?喝茶就喝茶,用不着这么用力吧?还是说,今儿来给母后请安,贤妃是有什么不高兴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贤妃挑眉,似笑非笑看向皇后:“太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过是轻轻磕了下茶碗,皇后娘娘您怎么就能想这么多呢?这可真是冤枉死臣妾了,臣妾巴不得日日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可太后娘娘是心疼臣妾们,才让众妃十天半个月请安一次,不像皇后娘娘您,太后娘娘三五天见不得到您啊,就想您。”

贤妃说完,轻轻柔柔笑起来,一双凤眼上挑,眼神中满是对皇后的不屑。

皇后也不是蠢人,一下子听出贤妃是话中有话,胸口刻意压制的怒火好比被人生生添了一簇烈油,腾一下着了起来,她面色更是涨红了三分,单指了贤妃,恨声道:“别以为圣上宠爱你,就当自己是个东西了,本宫与太后是什么关系?你是什么关系?贤妃,你日日…”

“够了!”正上方一声怒喝,皇后身子抖了抖,声音也戛然而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期期艾艾看一眼太后。

太后颇有些怒其不争的看向皇后,怎么还是被人能三言两语挑拨了性子?做这皇后也不是才三五个月的事情,却还是改不了毛躁的样子。

太后不禁怀疑自己,难道当初选了哥哥最小的嫡女,还真是选错了?若能料到如今是这副样子,还不如再往远了选,也要选个聪明的。

想是这样想,可事已至此,太后只能想方设法替皇后善后,她递给沈清禾一个眼色,沈清禾会意,走下至贤妃身侧,替贤妃重新斟茶:“娘娘,太后知道您爱喝毛尖儿,特意让奴婢们准备的,茶凉了,奴婢给您重新斟上一碗吧。”

“有劳了。”贤妃呵笑一声,笑意盈盈起身冲着太后道:“多谢太后娘娘还想着臣妾爱喝毛尖儿,臣妾真是受宠若惊。”

“哀家这里的毛尖儿不就是为贤妃你准备的么?要是喜欢,哀家让人送一些给你。”太后很满意沈清禾的说辞,等她回到身边,吩咐道:“等等取一些给贤妃,让贤妃带回去。”

还不等沈清禾应下,贤妃自己先拒绝了起来:“哎呀,臣妾怎么好拿太后您宫里的东西?臣妾是爱喝,这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啊,年年有了新茶,圣上总忘不了臣妾的。”

太后脸上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含糊道:“是吗?也好。”

贤妃得意笑着,丝毫不理会皇后愈发难看的面庞,太后低低叹一口气,生怕皇后再出什么幺蛾子,摆摆手,让众妃散了,只留下皇后,让跟着进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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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异常刺眼,沈清禾出来时,膝盖处刺密针扎般的疼痛一直蔓延到脚尖,她几乎是挪着脚,偏头蹙眉躲避开,而有风扬起她裙衫时,她掌心顺势向下,抚平裙子上的褶皱。

寒津津的后背僵直着,沈清禾眸色间的惶恐在出来的一瞬间消失殆尽。

陈福躬着身在沈清禾之后出来,悄猫着关上勤政殿大门,他瞄一眼沈清禾膝盖,叹一句道:“你胆子也是愈发大了,要不是圣上顾念旧情,可不单单是跪着的事情了。快些回去吧。”

沈清禾冷幽的黑瞳中带上一丝暖意:“陈公公,方才多谢你为我讲话了。”

陈福呵笑道:“咱们也是旧相识,说这些,就是见外了。好在圣上仁慈,否则,我说再多的也是无用。你与圣上之间…”

“陈公公,我还得去皇后宫里,先走了。”沈清禾打断陈福接下去的话,嗓音中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疏离感。

陈福一半话噎在喉间,眼睁睁看着沈清禾走下阶梯,下面,慈安殿的散霜正等着沈清禾,见她下来,忙不迭赶上前搀扶了一把。

陈福望着沈清禾走远的身影,撇嘴嘟囔道:“我这不是自讨没趣儿嘛。”

瞧一瞧时辰,陈福朝两边的小太监招招手,示意午膳可以传进殿了,而他自己则先一步回到萧祈身边。

萧祈头也没抬道:“沈清禾去皇后宫里了?”

“回圣上,奴才瞧着是往那个方向去了。”陈福瞥见萧祈手底下没停,自发给其研墨:“您方才都饶过了她,只一句‘去皇后宫里吧’,那她自然再不敢违抗,奴才去外面瞧了,太后身边的散霜正在底下等着她呢。”

“你看她是不敢的样子吗?”萧祈笔尖悬空,莫名瞪了陈福一眼,陈福尴尬笑笑。

“说什么太后有令?实则呢?”萧祈继续边写边说道:“当着朕的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摆明着朕会看在太后面上轻饶了皇后,直等着朕开口呢。朕方才就应该留下贤妃,看她如何应对,也让外人看看她那窘迫样子!”

“哎呦圣上,她聪明着呢,要是换做贤妃娘娘还在,保不齐又换个说法了。”陈福将研好的墨放置在萧祈右手边,上等松烟墨散出的清香总算能静一静萧祈的心。

羊毫笔尖蘸取了饱满墨汁,萧祈一目十行下,唰唰写下批注,可几个字明显没有平日的好,仔细看下,便知道萧祈内里还存着些心浮气躁,他手腕一停,蘸取的墨汁最终没抵过往下滴的命运,啪嗒一声,晕染开他才写的几个字。

萧祈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眉骨间像是积了一层薄霜,眼神冷冷盯着纸张上瞬间脏污不堪的字,他眸光加深,不期然掀了眼皮,沉声问陈福:“你方才说要是贤妃在,沈清禾就换个说法了?你觉得她会怎么说?”

“这...”陈福无声张张嘴,压根儿没料到萧祈还能抓住这个不放,他干笑两声:“圣上,您就别难为奴才了,奴才愚笨。”

“你不是愚笨,你是不敢说。”萧祈忽而撑着龙椅站了起来,身长玉立,似笑非笑看着陈福道:“沈清禾在这个宫里向来不会得罪人,她是王姑姑一手带出来的,察言观色、人情世故,可要比宫中大部分妃嫔都懂得多。她知道,她必须替太后来掌握宫中实事,也得在太后需要的时候,展露些手腕来。但她同样不胆小,譬如方才面对贤妃,若她退缩了,传到太后耳中,那她这个宫令女官,也就没得当了。”

陈福在一旁听得萧祈娓娓道来,不得不佩服萧祈对沈清禾的了解程度,他陪着萧祈从内殿转悠到前殿,膳食已经摆上了桌,陈福双手恭敬递上一双象牙白玉筷,轻声道:“圣上所言甚是,所以奴才才说,她这人,聪明着呢,否则,当年王姑姑也不会单单选中了她。”

陈福欲言又止,夹了一筷子油淋茄鲞到萧祈面前,萧祈吃了,皱皱眉道:“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嗐,奴才不过是多想了一些。”陈福笑着,快速将萧祈只吃了一筷子的茄鲞挪得远远的,换了一碟鹿脯到前边,又舀了半碗金黄灿灿的蟹黄酿豆腐搁到萧祈手边,才慢悠悠道:“奴才是想着,现在皇后娘娘还不能顶事,而太后娘娘只怕觉得贤妃娘娘手会伸得很长,所以这六宫事,太后娘娘一边想插手,一边又不好插手。那不出意外的,身前的女官就成了替太后娘娘办事的不二人选了,说得难听点,那就是太后娘娘惯用的一把刀,想刺哪就刺哪。可奴才私心想着,这人无完人啊,要是哪次出了一丁点儿差错,又或是在这宫里得罪了谁,那太后娘娘能包庇她吗?”

陈福的担心也不为过,宫里嘛,向来是如履薄冰,别看现在太后娘娘器重沈清禾,可大事跟前,谁还不是个不打紧的奴才了。

轻则挨板子,重则丢性命,谁也保不齐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陈福见惯了宫中那些个主子娘娘不拿人性命当性命的,也实在不好明说这些事。

可萧祈又不是宫里才出生的奶娃娃,陈福三两句话下来,他端在手里的蟹黄酿豆腐早就凉透了,没了一时的鲜美无方,只剩下一丁点的腥气儿。

他眸光渐渐暗沉下来,似是思索,似是询问道:“沈清禾也快到了出宫的年纪了吧?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是,再过两年,就是出宫的年纪了。二十有四,正是花信年华。”陈福回想一下,迟疑道:“要说家里,据奴才了解,好像只剩一个跛脚的弟弟远在霁县,离京都就算车马疾行,也得日夜奔驰十几日方可到达,远着呢。所以要奴才说,还不如一直呆在宫中,或等太后娘娘…之后,再出宫也为时不晚。”

萧祈凝神听着,只在最后瞥了陈福一眼,当即嗤笑一声道:“你倒是替她打算的很好,却不知人家并不领情,她是到了年纪就要出宫的,否则,当年也不至于那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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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祈说到此处,有些牙根儿痒痒,他一甩袖子冷哼一声,猛地回忆起当年那件令他不堪的事情来。

陈福还不明所以,但瞧见萧祈铁青的脸色,和明显有起伏的下颚,立马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他前不久还想起这事儿,怎么当下就忘得一干二净。

陈福小心跟在萧祈身后,大气不敢出,可眼神一溜一溜止不住的瞧萧祈那硬挺挺的背影,嘴角像是被人强扯着拼命往上拉,他想不笑都难。

要说陈福想起的这件事,还真是有些年头了。

当年,萧祈即将被册封为王爷,宫里娘娘按压下了正妃人选,着重先给他选了侧妃、庶妃、甚至于侍妾人选。萧祈对此毫不关心,一味都由宫里娘娘一手包办。

可有一日,宫里娘娘忽然在封王前传召了他前去,笑眯眯问:“心中可有特别中意的人选,要是有,趁此机会,一并册封为侧妃,或侍妾吧。”

萧祈听得此话,还真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只和宫里娘娘说等上一两日。

萧祈也不知自己如何想的,当日临出宫,便让身边随侍的太监去唤了沈清禾到御花园偏僻一角相见,那时,沈清禾一张脸还有些许稚嫩,穿得也是玄青色宫服,和御花园湖底的顽石是一个颜色。

为着避嫌,萧祈整整等了她一炷香的功夫,沈清禾才姗姗来迟。

萧祈那时年轻气盛,认为只要自己说出口,那沈清禾必然是答应的结果,遂他想也不想便坦直问道:“我即将被册封为王爷,你愿意跟我出宫吗?”

萧祈现在还记得沈清禾当初的反应,她先是呆滞了一双眸子,里面是一贯沉稳下少见不得的狐疑和懵懂,然后轻轻皱眉歪头,眼神中那种无知逐渐转变为讶异,随后,沈清禾才恍然般问了一句:“到王府去做婢女吗?”

萧祈眨眨眼,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谁要你做婢女?!王府里缺你这一个婢女吗?”萧祈一下子涨红了脸,呲牙道:“做宫女还是做妃嫔,你觉得哪个好?”

萧祈问这句话,得到的回答,他至今没忘。

“奴婢觉得做宫女好。奴婢等着到了年纪就出宫。”

一句话,沈清禾从微红着脸庞到最后神色消沉,再到面色煞白,而站在她对面的萧祈,从一开始的期待到最后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直直往下坠,一切都是天注定。

萧祈是皇子,是天之骄子,能拉下一次脸也就够了,他不准自己年少的一腔情意被辜负后还要允许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着沈清禾。

所以接下去的日子,萧祈回绝了宫里娘娘的好意,也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而这一段时间里,沈清禾同样有些躲着萧祈,他们之间,萧祈只认为自己是堵着一口气,而沈清禾是为何,他想,或许是自己的一句话,吓着她了,又或许,她对他,是真的无心无情。

萧祈牙齿有些酸,他从漫长久远的回忆当中抽离出思绪,然后问了身后陈福一句道:“你说沈清禾有个跛脚的弟弟?朕怎么不记得她弟弟是跛脚?”

“好像是后来才跛的。”陈福想一想道。

“是吗?”萧祈语气略带了怀疑,手抚上雕有精细龙纹图案的博古架,随即转移了话道:“沈清禾怎么处置的皇后身边宫女,你去打听打听,来告诉了朕。”

“是。”陈福躬身道。

年少那点子懵懂情意终究敌不过时间流逝,虽然萧祈问沈清禾的那句话当初是真心,可现在回过头来细想想,萧祈自己也不能确定是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是想找个熟悉的人一起生活罢了还是他真的喜欢沈清禾。

喜欢?

萧祈作为帝王,三宫六院无数妃嫔等着他宠幸,还谈什么喜欢?宫里生活得久了,便会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最有不得,妃嫔如此,帝王也是如此。

有了,便是有了软肋。

萧祈侧身对着勤政殿前方百格窗而坐,一缕薄光透过青竹纹纱纸泻下,与稀薄空气中的点点尘埃擦肩而过,最终落在地上,他眼神一眨不眨盯着其中一块方砖,神情露出点让人看不透的倦怠来,仿佛身处的这个午后经时光倒流,再次回到令他恼羞成怒的御花园一隅。

微风吹起少女青丝,吹动少年衣摆,夹带着少女身上独有的暖暖馨香,环绕在少年周身,夕阳洒下的金黄色光,将少女脸颊映衬如天际绚丽的霞。

而萧祈就像局外人,看着他们四目相对,看着少年再次问出那句话:“做宫女还是做妃嫔,你觉得哪个好?”

若时光真能倒流,他还会问出这句话吗?或者是阻止自己问出这一句话?

萧祈目光从茫然转而变得深沉,他已经不是弱冠之年了,这样的假设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毫无用处,他应该要再想深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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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内里心思百转千回后,彻底压下怒气,忽而一笑看着用茶的萧祈道:“既然圣上金口已经开了,那让贤妃两个庶妹进宫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哀家再不好阻拦。也好,贤妃得宠,又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哀家也是怕人多打扰到了贤妃,既然皇儿都考虑好了,那哀家也无话可说。”

萧祈本以为自己还要与太后胶着一番,却不想太后峰回路转,同意了此事,他诧异之下,拧眉借着喝茶的动作将太后打量一番,正好看见太后笑眯眯观察沈清禾。

萧祈剑眉微挑间,适才浓云翻滚,此刻变得云淡风轻。他眼眸幽深之下,面容起伏,最终嘴角微不可见沁出一抹笑来,他压抑之下,克制住同样想看沈清禾的目光,垂目道:“儿臣想着母后也是疼贤妃的,果然没猜错。”

“哀家疼不疼贤妃,还不是看在她肚中孩子的份上。”太后浅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哀家记得明儿是十五了。”

“儿臣知道。明日定会去看皇后。”萧祈淡化了唇边的笑,起身告退。

太后忽而道:“外间院中烛火不明,清禾,你送圣上出去吧。”

萧祈假意望一望外间,随即对太后道:“还是母后想得周到,那就让母后身边的人送朕出去吧。”

沈清禾侍候在一旁,方回神过来,唇间嗫嚅道:“是。”

太后眼神中透着了然,望着沈清禾送萧祈出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长柄宫灯重新回到沈清禾手中,她自然而然落后半步,给萧祈照亮前方之路,萧祈顺着光影照在地上,步步踏上青石板砖,他放缓脚步,却瞧不见身旁之人,萧祈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走在朕的身旁将灯笼伸出去探路,朕怎么走得放心?”

萧祈一壁说着,一壁食指与拇指捏住宫灯长柄,稍稍往前一提溜,沈清禾恍然间顺着一股力道站在了他身旁。

晚风浮动,细雨柳斜方才氲出的一抹兰苕色压上黑夜中颜色更深沉厚重的龙袍一角,沈清禾茫然间眼尾因惊讶微微上扬,三分诧异之下,她不安的捏紧手中宫灯,恰好让阑珊一缕光划过萧祈一双含着繁星的眼,熠熠生辉。

萧祈静静望着沈清禾,面前的人半低了头,裸露的粉白脖颈之下隐约透出一层胭脂色,睫羽微垂,似有清谷幽兰之姿,美人娇羞之态,适才萧祈出乎意料的举动,令她僵在原地,只是将手中灯笼更加高高举起,云袖滑落,肌肤胜雪,绮丽缱绻下萧祈黑目上不禁蒙了一层欲色。

沈清禾僵直的身躯敏锐感知到萧祈的异样,她很快镇定下来,莲步轻移,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声音沉沉道:“圣上,时辰不早了,奴婢送您出去吧。”

萧祈胸腔之内无名燃起一股火,熊熊火焰之下,萧祈既要顾及自己,又怕惊吓住沈清禾,他敛了眸子,声音除了极力克制后带有一丝砂石碾磨过后的低哑,其余一切正常,他不带情绪起伏般说道:“你的伤可好了?”

伤?

沈清禾怔怔,随即借着冷清月色顺着萧祈看向自己光洁如新的手背,哑然道:“是,奴婢还未多谢陈公公,陈公公送来的膏药奴婢只擦了一次就好了,劳圣上挂心。”

沈清禾话语间带着疏离,她明知道背后送药之人是萧祈,却语焉不详,淡淡间将一切功劳归结于陈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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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张医官回想案档上的记录,稳了口气道。

太后眼底的笑意更浓,似乎因张医官一句话,贤妃的胎便构不成威胁,她沉思一会道:“今日叫你来,是因哀家身子不舒服,至于其他,你是侍奉哀家最久的医官,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应当牢记于心。你如今也是医官所内的从三品官职了,有些事做起来要比先前便利许多,可哀家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当初下手的是侍妾,如今要下手的是贤妃。但哀家要告诉你一句,做一件事和做两件事,本质上是无差别的。”

张医官额间的冷汗顿时下来了,他惶恐间跪到地上:“微臣明白。”

“起来吧。”太后缓声道:“哀家就是随口一说。今日让你来,就是问问贤妃的胎。你去吧。清禾,你进来。”

张医官心神不宁间得了这一句话,登时行礼告退,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被推开,沈清禾沉稳的身姿侧身避开他,进了殿内。

沈清禾与张医官错身而过,张医官身上如释重负的感觉令她忍不住晃上一眼,春日浅凉的风吹起她胸前衣襟,却压不住她眼底的猜测疑虑。

太后支开她,单独见了张医官,沈清禾退守到殿外,却也隔着一扇门零星听见几个人名,陆昭仪、贤妃,宫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太后为何会将她们二人相提并论,又为何张医官沉着一张脸出来?

沈清禾心底里清楚太后对于贤妃有孕一事是不高兴的,为着皇后,她也该不高兴,可陆昭仪?

宫里许多事情说不清道不明,一些陈年旧事若无人去探寻,就好比石沉大海,再无踪迹,沈清禾妄图让自己忽略方才听见的事情,可脑海中飞速闪过的一件件一桩桩往事就仿佛在告知她先前的宫中光景有多枯燥,以至于令她一下子抓住了脑海中的重点。

陆昭仪从前在王府也有过身孕,消息递到宫里,当时还是景妃娘娘的太后只高兴了一瞬,便让王姑姑送去了补药,也曾派张医官去王府看顾过陆昭仪一段时日,可陆昭仪福薄,不满三月便小产了,沈清禾那时尚且跟在王姑姑身边,只记得王姑姑念叨过一句:“罪过。”

罪过什么?怕是只有王姑姑自己知道了。

沈清禾面色稍沉,她几乎立时想通了一点,若说贤妃娘娘与陆昭仪之间有何关联,那只能是有孕一事。

进殿的脚步缓慢了一些,沈清禾面上的惊疑在触碰到太后沉沉望向她的目光时,立刻不见,她躬身上前:“太后。”

“贤妃有孕,哀家想着光赏赐了一尊送子观音是不够的,你去库房里挑一些往年送到哀家跟前的上等补品,和去年司服局给哀家送来的浮光锦,挑选了其中适合贤妃的颜色晌午过后给送去重华宫。”太后看一眼底下沉静着面色的沈清禾,忽而想起过一段时日贤妃母亲带人进宫的事儿来,她顿一顿道:“哀家估摸着圣上会在重华宫看望贤妃,你告诉圣上一声,让他得空来一趟哀家这儿。”

沈清禾答应一声,晌午一过,领着人去了重华宫,和太后所料到的一样,重华宫外,帝王轿辇等在门口,沉长的队伍占据了半边宫道,沈清禾让人进去通禀一声,自己则等在朱漆色的宫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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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仪眼睫颤颤,心口豁然被撕开的一道口子此刻正慢慢渗出血,她收回手,骤然发力捏紧,指尖扣进肉里的疼痛让她回神过来,她很好的掩饰起眼底的悲伤,努力让自己忘却当年往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忘记了。

陆昭仪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来,反过来安慰蒋贵人道:“我没事,咱们回宫吧。”

“哎。”蒋贵人再不敢胡言乱语,亦趋亦步跟在陆昭仪身后。

这厢,梨云送走付婕妤宫里的人,回到贤妃身边,贤妃闭眼看似睡着了,实则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缓缓睁眼道:“付婕妤身边的人也送出去了?”

“是。已经送出去了。”梨云瞅一眼被她搁在不远处付婕妤让人送来的礼,低声问:“娘娘可要看看付婕妤这回让人送来的?奴婢瞧着,也就是付婕妤这个位分该有的。”

贤妃吊了眼角,抚摸着百子图下平坦的小腹道:“搁在库房吧,等下次要送礼的时候挑了送出去,付婕妤身边能有什么好物件,她在圣上跟前可还没蒋贵人得宠呢。以前也不见得付婕妤与本宫有什么往来,这回倒是送了一遍礼,又送一遍。她想巴结本宫,却又舍不得,本宫最瞧不起付婕妤这种人。”

梨云明白,这些送来的礼算是被付婕妤白白浪费了,她笑了却又压不住心底的担忧:“是啊,如今娘娘有孕,宫里什么没有?还稀罕一个婕妤的?不过娘娘,您这样将自己有孕的消息传了出去,日后,只怕宫里所有人的眼睛都会落在您身上,咱们可得小心啊。”

贤妃冷不丁与梨云充满顾虑的眼神对望上,她扯了薄被,手一搭,梨云赶忙躬身上前,贤妃踩着湖蓝色绣鞋踱步到窗前,眼神游离间望着窗外娇嫩的鸢尾花,她目色幽深道:“本宫既然说出来了,那就得拿出万全的方法护住自己肚中的孩子,梨云,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

“本宫的身孕这才头几个月就这般不好受,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你以为宫里都是没生养过的,就会被本宫欺瞒过去了?你瞧瞧吧,那些老宫女、那些医官,有多少人精在里头呢,本宫既然瞒不住,何不先发制人,也好叫暗地里的阴沟虫们掂量掂量,有什么胆量来害本宫。”

外间的天色呈灰蓝状,树杈间斜漏下的残光不足以驱散贤妃眼中的阴翳,以贤妃此刻站着的位置,正前方所对宫殿的零星角宇正是慈安殿,她凝神间目光愈发暗沉,好似已经能预见日后自己将面临的不可掌控的因素。

贤妃抚一抚鬓边菱花碎玉流苏发钗,言语间含了狠意道:“管好宫里的人,别让本宫发现谁和哪宫的妃嫔走得太近,不然就别怪本宫不客气。还有,日后本宫所用一切皆要仔仔细细查清楚了,不得马虎。”

“是。”梨云背脊一寒,诺诺应承道:“奴婢一定不会让人钻了空子,娘娘放心。”

主仆二人说话间,殿外人影一闪,梨云率先反应过来,忙不迭向外走去,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在偷听她与贤妃说话,才走到门口处,就听见陈福的声音传进来,梨云略微一停顿,忙堆起笑迎上去:“陈公公怎么来了?可是圣上有什么吩咐?”

里间,贤妃也施施然走出来,望着向她行礼的陈福道:“陈公公怎么这会儿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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