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叶初棠沈延川的武侠仙侠小说《侯爷的掌心娇是朵黑心莲叶初棠沈延川》,由网络作家“战西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四月的天温暖舒适,天高云净。从北门驾车而出,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抽出的新叶随风簌簌作响。叶初棠放下帘子,又看向怀中的小五,见她总算睡着,心中稍安。自从当年发生那次意外之后,小五就很是害怕靠近马车,每每待在车上,都会十分紧张。但她向来懂事,就算心中害怕,也极力克服,争取不让自己拖后腿。叶初棠抱着她哄了一会儿,她终于悄然睡去,半张小脸埋在叶初棠怀中,一只肉乎乎的小手还无意识地攥着叶初棠的衣服,哪怕是在梦中,也害怕与她分离一般。叶璟言最后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城门,喃喃:“我们就这样走了……”他曾经以为,他们会永远待在这里,安稳平静地渡过一生。可没想到,三年时间眨眼而过,他们居然又重新踏上了回京的路。叶初棠帮小五掖了掖衣领,淡淡笑道:“从这里到...
《侯爷的掌心娇是朵黑心莲叶初棠沈延川》精彩片段
四月的天温暖舒适,天高云净。
从北门驾车而出,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抽出的新叶随风簌簌作响。
叶初棠放下帘子,又看向怀中的小五,见她总算睡着,心中稍安。
自从当年发生那次意外之后,小五就很是害怕靠近马车,每每待在车上,都会十分紧张。
但她向来懂事,就算心中害怕,也极力克服,争取不让自己拖后腿。
叶初棠抱着她哄了一会儿,她终于悄然睡去,半张小脸埋在叶初棠怀中,一只肉乎乎的小手还无意识地攥着叶初棠的衣服,哪怕是在梦中,也害怕与她分离一般。
叶璟言最后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城门,喃喃:“我们就这样走了……”
他曾经以为,他们会永远待在这里,安稳平静地渡过一生。
可没想到,三年时间眨眼而过,他们居然又重新踏上了回京的路。
叶初棠帮小五掖了掖衣领,淡淡笑道:“从这里到京城,大概二十天的路程,以后你若想回,随时回便是。”
叶璟言摇了摇头。
“我只想和阿姐你们在一起。”
他留恋的不是江陵,而是过去三年与阿姐他们共同渡过的时光。
他知道,一旦回京,这份平静必将会被打破。
大约是为了照顾小五,他们这一路上他们的速度并不算快,叶璟言和叶雲风这兄弟俩轮流驾车,走走停停,沿着道路一路北上。
叶初棠偶尔还会欣赏一下路上的风景,顺便拉他们一起看。
毕竟当初他们混在流民之中,南下逃难的时候,可没这份闲心。
就这样,原本只需要二十天的路程,他们足足花了一个月。
五月初,他们终于抵达京城。
“阿姐,到了!”
叶雲风的声音难掩激动。
叶初棠挑开帘子,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偌大的城池遥遥伫立,厚重巍峨。
与记忆中的模样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以至于让人怀疑,中间这三年是否真的存在。
小五也睁开了眼睛,跟着往前面看,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当初离开的时候,她尚在襁褓,对京城没有任何印象。
相较于阿姐和两个哥哥,她几乎算是第一次正式见识到京城究竟是何模样。
四哥曾经不止一次跟她提过,说京城的人很多很多,糕点也特别好吃,热闹得不得了!
想到这,小五的肚子“咕噜噜”一声。
她顿时害羞起来,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
叶初棠失笑:“饿了?”
小五摇头,又点头,最后一头扑到了她肩上,埋在她颈窝撒娇。
叶初棠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而后冲着叶雲风道:“马上就进城了,阿风,就算你很饿,就不能坚持一下吗?”
一口黑锅砸头顶的叶雲风:“……”
他一脸憋屈地回头看去,刚想为自己申辩两句,又生生忍了下来。
算了!
自家阿姐和幺妹,除了惯着还能如何?
他眼睛一转,来了主意,又嘿嘿一笑:“阿姐,这都赶了一个月的路了,咱们去吃顿好的?”
叶初棠哪儿能猜不出他的心思:“说吧,想吃哪家?”
叶雲风立刻道:“揽月楼!”
揽月楼是京城最顶级的酒楼之一,平日基本都是世家权贵子弟进出,菜品也是一绝。
叶雲风自离开京城,就对这家念念不忘,如今终于回来,他自然是想去好好吃上一顿的。
“阿姐,你就说行不行嘛!”叶雲风厚着脸皮问道。
叶初棠偏头思虑片刻。
“行。那就揽月楼。”
……
走过戒备森严的城门,经过平坦宽阔的朱雀街,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座恢弘大气的酒楼之前。
街上人来人往,热烈喧闹。
叶雲风抬头看着那悬挂的金字牌匾,忍不住感慨:“揽月楼果然还是揽月楼!这可比那曹记酒楼要高出不知多少档次!”
也当真只有京城才能有这样规格的酒楼。
门前的小二一早就注意到了这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过于简朴的马车。
来这里的非富即贵,基本都是熟客,但这驾车的少年,瞧着却很是眼生。
这明显不是哪家的仆人,可要说是哪家的公子……从这衣服鞋子来看,好像也不是。
像是外地来的普通人。
这么一想,小二的态度就明显冷淡了几分。
他上下打量了叶雲风一圈,又扫了车厢几眼,“客官可有预定?若是没有,那可——”
忽然,他的声音一顿。
一只素手忽而从帘子伸出,玉指纤纤,肤如凝脂。
单这只手,便不难想象其主是何等姿容。
接着,一道娉婷身影从车上走下。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身着一袭湘妃色锦裙,乌发简单挽起,只斜斜簪了一只红玉髓步摇。
肤色欺霜赛雪,黛眉如远山,黑眸若星子,周身似乎笼罩一层看不见的气韵,将她与周围隔开,又带着难掩的吸引,让人不由自主将视线凝落在她身上。
她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乌黑温润的眼纯澈温和。
“我们没有预定,只在一楼随意找个位置用饭便好。”
声调平静,落落大方。
小二一时看呆,直到听到她这句,才连忙回神:“好、好!客、几位客官里面请!”
叶雲风哼了一声,立刻来到叶初棠身旁,不动声色挡在她身前。
叶初棠回头,叶璟言正抱着小五从马车上下来。
“走吧。”叶初棠唇角一弯,“今天阿姐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
叶初棠一行人刚在一楼落座,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喧哗。
“哈哈哈!叶兄!听说伯父马上就要升任大理寺少卿了,真是恭喜啊!”
叶初棠心中一动,抬眸看去,就见大约五六个少年正勾肩搭背从楼上下来。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大约十六七岁,长相还算斯文,只是身形过于消瘦,锦衣华服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眉眼间几分阴郁浮色,让人看了不太舒服。
闻声,他哼笑一声,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嘴上却道:“还没正式定下来呢,别乱说。”
旁边一个少年立刻道:“怎么没定?听说京中不少人都已经收到宴请的帖子了!对了,听说这次,连定北侯府都请了?”
叶初棠黛眉轻扬。
叶明泽嘴唇嗫嚅了两下:“不是……”
叶初棠讶然:“你们搬家了?”
旋即,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了然一笑:“哦对,二叔现在升了官,府邸自然也要换的。只是不知你们现在是住在何处?”
叶明泽额头冷汗直冒,那几个字卡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说道:“在、在柳弯巷……”
叶璟言闻言抬头,惊讶又欣喜:“这么说,岂不是和我们家在同一条街上?那敢情好,以后咱们再见就方便多了。”
叶明泽咽了口唾沫,不知该如何往下接。
他冲着一旁的小厮疯狂使眼色:“你、你先回去!跟父亲母亲回禀,就说、就说——堂姐他们回京了!”
随身小厮没见过叶初棠几人,虽然瞧着自家主子这反应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立刻应声:“是!”
然而他刚刚转身要走,就听身后清润干净的女子声音传来。
“明泽,这么着急干什么?”
叶初棠唇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温声道:“我们这一路风尘仆仆,哪儿有不整衣梳洗好,就直接派个小厮回去通传长辈的道理?不知道的,还当我叶家没有教养,不懂规矩。”
叶明泽顿时觉得一耳光狠狠打在了自己脸上。
她这话,不就是在说他狗屁不通,不懂礼数吗!?
小厮回头,面露迟疑。
看样子,这女子真是叶家人,论起辈分,自家主子还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堂姐”,那这到底是听谁的?
叶明泽勉强笑道:“我这不也是想让家里人早些知道你们回来的消息,一起高兴吗?我——”
叶初棠云淡风轻打断他的话,“三年都过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分明她语调平静温和,甚至眉眼温润,还带着几分笑意,可这话一出,却莫名带着股令人无法违逆的气势。
叶明泽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乱如麻。
他抿唇看向叶初棠,一时间竟觉得无比陌生。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记忆里那个体弱多病柔弱安静的堂姐,眉眼间褪去了曾经的青涩与柔怯,取而代之的,是如静水深潭般波澜不惊的从容内敛。
五官模样分明是熟悉的,可这一身风华气度,却又与从前判若两人。
若说从前的叶初棠是蒙了尘的明珠,美则美矣,却因那份软怯安静显得十分不起眼。
那现在的叶初棠,就像是洗净了铅华,逐渐绽放出了属于她的璀璨华光,令人难以忽视。
叶明泽只得压下心中闷燥,让小厮回来,在一旁等着叶初棠几人用膳。
这一幕场景实在是稀奇至极,引来周围不少人的关注。
不时有人窃窃私语。
“那女子竟是叶明泽的堂姐?他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门亲戚?”
“许是老家来攀亲的?毕竟叶大人现在可是飞黄腾达了!”
“看着也不太像啊……寻常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姑娘来?且就算不说她,旁边那两个少公子也都是各有气度,连那小娃娃也是懂事乖巧,在这样的地方也大大方方,毫不露怯,这可不像是普通出身啊……”
“等等!我想起来了!叶大人从前是有位兄长,也在京为官,而且当时好像比他官职更高!好像、好像是叫……叶铮?”
“对对!没错!我也记得这位!当年那位叶铮大人可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都说他很有可能会提任最年轻的刑部侍郎,可惜后来触怒龙颜,被贬出京去了,没多久就听说在路上出了意外,一家子都没了!没想到——他的几个血脉竟都还活着?”
进出揽月楼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就算对叶铮这个名字不甚熟悉,也都知道差一点晋升为刑部侍郎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这人与如今风头正盛的叶恒,还是亲兄弟。
一时间众人看向叶初棠几人的目光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知是谁低声:“可惜了,父兄不在,一个柔弱女子,带着几个年幼的弟妹,又能如何?”
……
叶初棠对四周的打量和议论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吃完了这顿饭。
旁边的叶明泽已经等得火急火燎,却又不敢催,好不容易等叶初棠他们都吃完了,就迫不及待问道:“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吧?我这就让人去找辆马车过来!”
叶初棠用帕子擦了擦小五的嘴角,将她抱入怀中,这才回头笑着婉拒。
“多谢,不过不用了,我们外面有马车。另外既然都住柳弯巷,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回去,正好也省了麻烦,如何?”
叶明泽心里十分抗拒,正想着如何拒绝,就见叶璟言喊了小二过来结账。
他立刻道:“这顿饭我来请吧!”
叶璟言迟疑地看向叶初棠,叶初棠摇摇头,正要拒绝,叶明泽又道:“哎——堂姐,你们好不容易回来,这顿饭怎么还能让你们掏钱呢?这揽月楼我常来,记在我账上就行!”
提到钱,叶明泽的底气似乎又回来了一点。
方才没太注意,此时他才发现叶初棠几人的衣着打扮都很简单。
也是,没了爹娘庇佑,他们这几年的日子不知道过得多么穷酸辛苦!
这让叶明泽心里产生了强烈的优越感,连带着之前看到叶初棠几人的惊惧闷燥都消散不少。
是啊!
不就是几个无依无靠的破落户吗,有什么好怕的!?
叶明泽又补充道:“你们有所不知,这揽月楼如今涨价了,一顿饭下去得不少钱。”
言下之意,叶初棠他们付不起。
叶初棠眼睫微动,似是没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笑着应了:“那就谢谢了。”
叶璟言当即收起根本没打开的荷包,也冲着叶明泽道谢:“堂哥太客气了,真是多谢。”
“嗝~”
窝在叶初棠怀里的小五突然打了个饱嗝,肉乎乎的小脸上闪过一抹忧伤。
——早说呀!她就多点几道菜了!
……
一刻钟后,马车拐入柳弯巷,停在一处府邸前。
门前两座石狮,恢宏大气,门牌匾上的金字笔力遒劲:叶府。
叶雲风看着这熟悉的大门,压抑许久的心情澎湃起来,回头兴冲冲喊道:“阿姐!咱们到家了!”
他说着,径直跳下马车,便要过去。
然而就在此时,紧闭的大门却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从中探出头来。
叶雲风猛然停在原地,错愕万分——他们家怎么有陌生人?
下一刻,他便听到那人冲着他身后的叶明泽急急喊道:“哎呦喂!二少爷!您怎么才回来啊!老爷都等了您半个时辰了!”
连舟赶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主子正立在原地,身前不远处躺着几个黑衣人。
“主子,这些人……”
刚才一墙之隔,他已经听到了叶初棠的声音,也知道主子答应帮忙料理这些后事。
他心中不是不惊讶的,毕竟主子是个很不喜欢麻烦的人,若是他不想插手,就算叶初棠看到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也无法对主子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沈延川想起刚才叶初棠抱着小五潇洒离开的背影,眉梢轻扬。
那女子分明从见他的第一面就对他充满了戒备,但到了这种时候,却偏偏又将这么大的把柄交到了他的手上,全然信任的模样。
还挺有意思。
他下颌轻抬,嗓音清淡疏离:“举手之劳,帮她解决了便是。”
连舟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息,一看便知刚刚经历一场激烈血战,然而他全身上下竟没有沾染半点血迹。
闻言,他当即抱拳:“是!”
……
曹家。
曹成文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着急起来,不停往后院看。
可是预想中的几人迟迟没有出现。
曹成文眉头皱起,焦急起来。
按理说这个时辰早就该回来了,可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可是那也不可能啊!
叶初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会是那三人的对手?
曹成文拳头攥紧,一颗心高高悬起,总觉得莫名不安。
困意笼罩,他的眼皮开始打架。
这几天他一直来回奔波折腾,而且始终心神不宁,每天都无法安睡,到了这会儿,身体实在是扛不住了。
又过了会儿,曹成文终于克制不住困意,歪头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是被下人们的尖叫声惊醒的。
曹成文没休息好,本就烦躁,此时骤然被吵醒,心情更是恶劣。
“干什么!一大早吵吵嚷嚷的!”
然而下一刻,他就震惊发现,自己房间的门竟然是半敞开的,门外围了一众下人,正神色惊慌地往这边看来。
曹成文视线下移,而后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具尸体!就躺在他的房间门口处!
曹成文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那人的身份,与此同时一股寒意陡然窜上脊背,令他浑身发凉,如坠冰窟。
哗啦——
窗户被吹开,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僵硬扭头,就看到后院也躺着两个尸体。
脚朝着他这边,头朝外,姿态诡异。
曹成文感觉自己的手上似乎有些发黏,缓缓低头,就看到自己手上血迹已经干涸,脚边还扔着一把沾血的匕首。
任谁看,都是这三人与他爆发冲突,试图逃离的时候,被他刺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少爷杀人啦!”
曹成文瞬间脑海一片空白。
……
叶氏医馆今日重新开门了。
阿风的嫌疑已经被洗清,一切自然照旧。
叶初棠给几个病人看了诊,开了药方,又亲自去药房抓药。
阿言和阿风今天都去书院上课了,医馆里只有她和小五。
小五小小一只,够不着上面的药格,就窝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手托腮,一手拨弄算盘。
就这么几个人的进项,她不用算盘都能算个清楚。
也是在看诊的时候,叶初棠又听说了曹家今天发生的一件大事。
——曹成文杀人了!
“真的假的?”叶初棠包药的动作一顿,似乎吃了一惊,“曹大少爷好端端的,怎么会杀人?”
“当然是真的!听说还不止杀了一个,而是杀了三个呢!两个跑到了院子里,还有一个连房门都没能逃出,就那么被捅死了!”
提起这事儿,大家都啧啧称奇,又是八卦又是害怕。
“听说被人发现的时候,那刀还在他手里呢!据说那几个人欠了曹大少爷不少赌债,不知道这次的死,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坊间传言总是能将一件事传成另一件事,所以对这种信誓旦旦仿佛亲眼瞧见的话只信三分。
不过也不难想象曹家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了。
之前曹成武的死已经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现在这一下子死了三个,显然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尤其曹家本来就在风口浪尖,这下……
直到那几人拿着药离开了医馆,叶初棠这才回头,隔着帘子朝着院里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位沈公子,还真是个讲究人啊。
余光里看到小五又在吃蜜饯,叶初棠喊了她一声:“这是第几颗了?”
小五心虚地比了个二。
叶初棠捏捏她的小脸:“糖不能吃太多,剩下的不准吃了。”
小五恋恋不舍地将那颗蜜饯交了出来,放在了一旁的盘子里。
叶初棠想起什么,将盘子端起:“对了,药快煎好了。小五你在这看着,我把药送过去。”
……
屋内,沈延川检查了下自己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结痂,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彻底好了。
这要是给徐太医看见,必定十分惊奇。
他是个医痴,一辈子都在钻研医道,沈延川甚至能预料到再次相见的时候,徐太医会逮着他不停问叶初棠的事儿了。
……有点头疼。
连舟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主子,叶大夫今天没换药方,她说您的病情已经好的差不多,不用再日日换药方了!只要再卧床将养几天就行!”
沈延川觉得话中的那句“卧床将养”,带着强烈的暗示和针对意味。
“是吗?”
“是啊!而且因为没换药方,今天都没再额外收诊金呢!”
连舟很高兴。
一开始见叶初棠的时候,他还觉得没什么希望,谁知道她真的治好了主子!
沈延川接过那碗药,看着深褐色的汤药,浓烈的苦味几乎冲天。
一百两一天的药钱,今天总算是免费了。
这算是她的答谢礼?
沈延川端起碗,就看到旁边竟然还放了一颗小小的蜜饯。
他面色不变地将那碗药一饮而尽,又拿起那颗蜜饯。
其实他从不吃这东西,再苦的药他都吃过,早已习惯。
不过,既然是对方一片心意,不好拒绝。
沈延川将那颗蜜饯送入嘴里,甜腻的气息瞬间在唇齿间扩散开来。
他剑眉微扬。
——这还差不多。
曹德平手负身后,一声冷哼:“反正这一去,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曹成文先是高兴,随即又有些担忧地问道:“可是那几个人终究没闹出人命,她这最多算是庸医误人,到时候关上几天又放出来了,不还是……”
“蠢货!”曹德平忍不住踹了他一脚,“短短几天,就死了四个!现在要是再搞出动静,知县那边怎么交待!”
做事儿讲究一个度!
知县大人现在愿意睁只眼闭只眼帮他们,一是看在表妹的面子,二是也想尽快结案,把这些事全都压下去。
如果再死人,搞得人心惶惶,保不齐就要有人出来指责是知县无能,连个小小的江陵都治理不好。
“知县大人任期将满,据说这次升迁有望,所以这段时间万万不可出了岔子!”
只要那位高升,他们不也能跟着沾光?
到时候,一个小小的江陵又算什么!
曹成文瞬间眼睛放光:“当真!?”
曹德平捋了捋胡子,脸上显出几分得意:“这是你表姑亲自与我说的,还能有假?不过这消息你万不可对外透露,听见没!”
“儿子又不傻,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曹成文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但随即,他眼前莫名浮现那天在衙门口与叶初棠对峙的场景,不知为何心头总是莫名发慌。
“不过,爹,我看那个叶初棠挺有手段的,咱们还是得多多防范,就算不能把她按死,也绝对不能再给她翻身的机会!”
“出息!”曹德平不屑冷哼,“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有几分能耐?进衙门这一趟,估计都能把她吓够呛!现如今江陵的各大药铺都不做她的生意了,又搞出了好几个事故,医馆被封,就算她能出来,在江陵也是待不下去了。翻身?做梦!”
他说着,又忍不住指责起曹成文。
“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个性子,胆气不足,怯懦有余,前怕狼后怕虎!哪像成武——”
说到这,他声音一顿,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冷哼一声,甩袖转身离开。
他离开后,曹成文才缓缓抬头,望向他的眼神怨愤而不甘。
这么多年,他和成武没少被拿出来比较,永远是夸成武的多,好像他处处都不如成武一般!
可现在成武已经死了!爹居然还是——
曹成文缓慢撑着站起身,又忍不住冷笑。
是啊,反正成武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和他争了。
就算爹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干的,不还是得保他?
现在只要耐心等待结果就行。
叶初棠……
想起那天春雨淅沥,那女子手持一把油纸伞,露出的一截细腻凝白的腕子,格外惹眼。
曹成文微微眯起眼,心头有些燥热。
整个江陵,再找不出这般容颜气质的女子,若是——
……
“这么说,你们今天当真不走了?”
台阶前,叶初棠再次问道。
连舟坚定点头:“是。”
主子心意已决,要在这里查个清楚,那他们自然是不能走的。
叶初棠朝着屋内看了一眼。
瞧不见人,只能隐约望见一抹月牙白的锦袍衣角。
看样子他们是真不打算走了。
叶初棠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
遇到麻烦不闪不避,非要头铁往前。
行吧。
叶初棠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等沈公子伤好了,再走不迟。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能没办法继续帮忙看诊了。”
连舟立刻道:“叶大夫放心,这个我们也清楚,您尽管去忙,我们家主子,自有我来照顾。”
反正按照她的说法,再用一小段时间的药就行了,这些事儿他也都做得来。
叶初棠清浅一笑:“所以,麻烦交一下住宿费和伙食费吧。”
……
“她居然还要额外收我们钱!?”
连舟满脸不可置信,
“这几日我们给她的诊金,都够再买一个院子的了!”
沈延川懒懒躺在木藤椅上,闻言却弯起唇角,仿佛没有丝毫意外:“医馆关门,她请我们离开,就算是和我们清账了。若我们继续住下去,自然是要重新收钱的。”
连舟更震惊了:“她就是这么说的,您怎么知道!?”
还用想吗?这简直一猜一个准。
自从春灯节那天晚上以后,沈延川就觉得,她再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与惊讶了。
“给她便是。”
主子下了令,连舟自然是要遵从的。
倒也不是缺钱,而是……这一笔一笔往外给,哗啦啦流水一样,谁受得了啊!
连舟忍不住吐槽:“也不知什么样的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女人!”
沈延川眉心微动,忽然抬头看来,问道:“去查一下,她是什么时候来江陵的,从前的夫君又是何人。”
想要查清楚她和徐凤池的关系,就必须先搞明白她的身份,以及她的背景。
最快的办法,自然是从她身边人入手。
……
安排好家里的事,叶初棠就随吴旭等人一同前往衙门。
走在路上,叶初棠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问道:“对了,之前刘四的案子怎么样了?”
吴旭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一般人不是应该最关心自己的事儿吗?她怎么反而问起其他人的情况来?
他转念一想,觉得叶初棠可能还是在担心叶雲风被牵扯到里面,便安慰道:“叶大夫别担心,刘四已经认罪,说曹成武就是他杀的,和其他任何人都没关系。”
之前找上叶雲风,纯粹是搞错了。
“哦?”叶初棠似乎有些惊讶,“那天周氏不是当众指证是曹成文指使的吗?”
吴旭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是这样没错,但关键是,她没证据啊!所以审来审去,还是把曹成文放回去了。”
叶初棠微微垂下眼帘。
曹成文为了这一天估计准备了很久,所以每一步都十分谨慎,虽然有周氏的证词,可没有证据,终究还是没办法定曹成文的罪。
而刘四却注定是要死了的。
很快到了衙门口,吴旭低声道:“叶大夫,就是例行询问,您别紧张。”
叶初棠抬头,却看到门后一个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
华衣贵饰,颇有风韵。
正是如今的知县夫人,曹德平的表妹,柳依依。
人如其名,虽然只是一个侧影,也依旧不难看出那女子腰身纤细,弱柳扶风中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妩媚。
也难怪杨真那么宠爱她,各种行头都是按照正室标准来的了。
叶初棠很快收回视线,随吴旭一同走了进去。
……
今日一同出现在衙门的还有一个病人,其他三个听说是病情严重,来不了。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见到叶初棠进来,就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知县大人!求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叶氏医馆把坏了的药拿给我们,把我们害成这样,这种医馆要是继续在江陵开下去,谁知道还要害死多少人啊!”
叶初棠忍不住笑了。
这笑声虽轻,此时却显得格外刺耳。
那妇人看了过来,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还笑得出来!实在是太嚣张了!知县大人,您可一定要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杨真的视线落在那个刚走进来的少女身上,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他早就知道江陵有家叶氏医馆,里面有个叶大夫,年方十七,医术却颇佳,还生得一副好容貌。
要不是带着几个弟弟妹妹,想求亲的人只怕早已经踏破门槛。
先前他不以为然,今日见到,才觉得那话并不夸张。
那女子穿着一身浅白色绣海棠裙衫,亭亭玉立,沉静清丽。
她只往那一站,身上便似乎镀了一层柔光,格外引人注目。
杨真敛神,面色严肃地问道:“叶初棠,你笑什么?”
叶初棠行了一礼,这才抬头淡笑着解释:“我笑她在公堂之上,当着知县大人的面,居然还如此胆大包天,满口胡话。”
那妇人顿时急了:“你说什么!”
叶初棠侧身,与她对视:“你刚才说,若继续让叶氏医馆开下去,不知还要害死多少人,这意思岂不是我手上已经沾了人命?大概是我消息闭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怎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妇人没想到叶初棠居然会揪着她这句不放,立刻就要开口反驳:“你——”
叶初棠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又继续道:
“又或是,你不过图一时口快,才故意这么说?但这里是什么地方,一言一行都不得作假,你当着知县大人的面便敢这样信口雌黄,谁知道你嘴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所有人都惊住了。
谁都没想到,这看似温柔和婉的女子,一开口就这样犀利。
偏偏这番话说得还让人挑不出错来,那妇人哭天抢地的确夸大了说辞。
大约是知道自己理亏,那妇人眼神闪了闪,但这种人越是心虚声音就越大,姿态越高调。
她毫不示弱地扬声骂道:“你少在这东拉西扯!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说不过你伶牙俐齿!但我们就是去你的医馆看过诊拿过药以后,才病得更厉害了!你们必须得为这事儿负责!”
叶初棠上下扫了她一眼,只觉得对方此时真是中气十足,哪里有半点病态?
她淡淡道:“你是三天前上午来的医馆,当时说是受了风头痛,因为药方里有两味药材缺失,我就只给你开了方子,让你拿着药方去药铺自己抓药。现在你说这件事都怪我,那也好办,你将那天的药方拿出来,给其他大夫看看我开的方子到底有没有问题,一切便明白了。”
那妇人没想到叶初棠对那天的事情居然记得清清楚楚,心下慌张了一瞬。
但很快她就敛起神色,冷哼:“都过去好几天了,一张破纸,谁知道放在哪儿了!”
叶初棠早料到她这个回答,轻轻点头:“这也好办,我开药方,都习惯写两份。一份给病人,一份留账。正好册子我带来了,烦请知县大人过目。”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个薄薄的书册,呈递上前。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叶初棠这分明是有备而来啊!谁能想到她开的药方,居然都留存了第二份!
“这上面记录的是医馆近半个月所开出的所有药方,时间具体到几时几刻,知县大人一看便知。”
叶初棠补充解释道。
杨真翻开那本册子,发现上面果然整整齐齐记下了开出的每一份药方。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初棠一眼:“你倒是聪慧。”
叶初棠心里叹了口气。
在这里没有电子存档,真是添了不少麻烦,她直接多出了一倍的工作量!
“医馆有时病人比较多,一天开出几十份药方的情况也是有的。因为以前就有搞丢了药方的病人回来询问,另外也为了避免混淆,我就多了个心思,另外专门誊写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果然用上了。
杨真冲吴旭招招手:“你去请几位大夫过来,看看这方子有没有问题。”
吴旭立刻领命而去。
很快,三位大夫被请了过来,看过那药方之后,都摇头说这就是正常的治头疼的方子,没什么问题。
那妇人顷刻慌了,急道:“谁知道你这份是不是后来又补上的!还不是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叶初棠眨了眨眼:“问得好。所以这册子上的所有药方,都是按照时间顺序连页写的,绝无从中间穿插更改的余地。且知县大人慧眼,应当能根据这上面的墨迹干涸程度,大概推断出写下的时间。”
杨真点点头:“不错,这的确能看出,应该是前几日写下的,而非新迹。”
他将那本册子还给叶初棠,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才十七的年纪,行事便如此周全,实在是少见。
如果不是因为招惹了曹家,也不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不过,他已经答应了依依,要帮她表哥出一口恶气,那最起码也得再将她的医馆再封一段时间……
就在杨真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的时候,那妇人却忽然抬高了声调:“就算这药方没问题,你给的药肯定也是有问题的!”
叶初棠微微眯起眸子:“你说什么?”
那妇人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哭诉道:“那些药材都是从你们叶氏医馆拿的,谁知道都是些什么带了毒的脏东西!大人!您现在就派人去搜她的医馆,一定能查个清楚!”
叶初棠微微偏头:“小五,来。”
小五这才将捂着眼睛的小手放下,回头朝着叶初棠看了过来。
沈延川本以为她一定会被眼前这一幕吓住,然而令他惊讶的是,那小奶团瞧见倒在地上的三个人,不但不害怕,反而眼睛一亮,蹬蹬蹬跑了过去。
然后——
她认真翻找了一会儿,最终竟是从那三人身上找到了三个荷包,里面是一些铜板和碎银子,以及一张银票。
再然后,她献宝似的跑到了叶初棠身前。
——阿姐!又捡到钱钱了!
叶初棠看了两眼,发现这些零零碎碎加起来居然有一百多两银子,便摸了摸她的头,毫不吝啬地夸奖:“真棒!”
说起来,这个曹成文还挺舍得为她花钱,这张一百两的银票,应该就是付给他们的定金,估计还有尾款。
为了对付她一个开医馆的弱女子,开到这个价,倒真是不低了。
叶初棠很满意,觉得今晚很有收获。
沈延川看着这一幕,眉梢微扬。
那三个黑衣人虽然没有死,但却被打得很惨,脸上身上都是血,地上也晕染开了大片暗沉的血迹。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无法忽视的铁锈血腥气。
这样的场景,就算寻常成年人见了,怕也是要被吓一跳的,然而那小奶团看起来却毫不在意。
分明才三四岁的年纪,软软糯糯的模样,却是这样的反应。
她刚才甚至直接跑过去那几人身边翻找东西了。
沈延川觉得,就算躺在那的几个都是死人,她的反应也依旧不会有什么变化。
叶初棠是开医馆的,且医术了得,现在看来身手也很不错,能如此淡定也很正常。
可这小奶团……到底是怎么教成这样的?
叶初棠冲着小五招招手,打算回去了。
沈延川看她们真的要走,出声问道:“这几个人,叶大夫打算就这样不管了?”
叶初棠眨眨眼,唇角微弯:“这不是有沈公子在吗?”
沈延川:“……”
叶初棠朝着墙的另一侧抬了抬下巴:“您那边的事情好像也解决得差不多了,我还带着孩子不方便,麻烦您帮个忙,一起将这些人处理了吧。”
沈延川沉默片刻,笑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不讲理的人,搞了这么个烂摊子,说甩给他就甩给他?
“叶大夫,我们之间,好像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吧?你对我当真如此放心?难道你不怕我去官府告发你?”
但凡他用点手段,叶初棠就会多出无数麻烦。
叶初棠似是有些诧异:“告发我?我杀人了吗?沈公子,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这种话不能乱讲的。”
沈延川看着地上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三人,陷入沉默。
遵、纪、守、法——她和这几个字有半点关系?
叶初棠却似乎没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问题,视线在沈延川的左胸口停留一瞬,意有所指地道:“而且,我还以为我和沈公子已经是生死之交了呢。”
直白点说,他们都已经是脱衣服坦诚相待的关系了,这不算近,什么算近?
她一顿,视线继续往下——
“沈公子之前受了两处伤,难道是还没好?”
沈延川深邃的凤眸微微眯起。
面前的女子分明只是站在原地打量了他一眼,他却觉得那目光像是带着灼热的温度,落在何处,便一片滚烫。
她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像是再好说话不过。
然而话锋之中隐隐藏着的冷芒,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凛冽威胁。
这个叶大夫……比他想的,还要难以捉摸啊。
二人对视只是片刻,极短暂,却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沈延川轻轻颔首:“春灯节,叶大夫务必尽兴而归。”
这便是他妥协让步,答应帮叶初棠解决剩下的麻烦了。
叶初棠乌黑温润的眼中染上点点笑意。
“沈公子也是。夜黑风凉,你身体尚未痊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空气中微妙的对峙僵持感无声消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初棠要牵小五的手,然而小五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往一旁跑去,捡起了那盏兔子花灯。
叶初棠恍然。
看来小五不是一般的喜欢这个花灯啊。
但下一秒,她就看到小五睁大了眼睛,一整个小脸都垮了下来,十分难过的模样。
叶初棠奇怪问道:“怎么了?”
小五提着那盏花灯回来,举起给她看。
叶初棠这才看到上面飞溅了几滴殷红的血迹,看起来十分刺目。
难怪小五这般伤心。
但这花灯无论如何是不能要了。
叶初棠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就是一盏花灯,脏了不打紧的,我们以后再买新的,好不好?”
小五低着头,还是很难过。
这是她专门给姐姐挑的呢!可这还没到家,花灯就不能要了……
就在这时,低沉清润的嗓音响起。
“这个送你。”
小五的眼前瞬间多了一盏镂空花灯。
这盏花灯是海棠花的造型,简约而不失精致,细节做得极好。
小五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她抬头巴巴看向叶初棠,看得出来,她很想要。
但阿姐说过,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所以还是得先问过阿姐。
叶初棠当然也看出来她很中意这盏花灯了,今晚意外频频,这点小小愿望当然应该满足。
她点点头,看向沈延川:“多谢沈公子,这盏花灯多少钱,我买了。”
沈延川直接递给了小五,淡笑道:“不必,一盏花灯而已,她喜欢就好。”
小五接过花灯,认真冲着沈延川鞠了一躬,白嫩嫩肉乎乎的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沈延川眸色微动。
他在叶氏医馆住了几天了,从未见这小奶团开口说过话。
她……
小五却没想那么多,得到了花灯,扭头就欢欢喜喜送给了叶初棠。
叶初棠有些讶异,指了下自己的鼻子:“送我?”
小五用力点头。
——昂!送给阿姐的!
她又歪着小脑袋,冲着沈延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啊!你送的花灯,阿姐很喜欢呢!
叶初棠眉心蹙起。
“你说什么?”
曹成武死了?可昨天阿言分明说,那几个人只是受了皮肉伤,将养几天就好了,怎么会——
曹夫人哭天抢地:“我可怜的儿子啊!你死得太冤了啊!要不是叶雲风昨天把他往死里打,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死!杀人偿命!你们现在就把叶雲风交出来!给我儿子抵命!”
围观众人也都是大吃一惊。
“曹家二少爷没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昨儿上午还瞧他好好的呢!怎么一转眼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没听她说吗?是叶家四郎把人打死了!那小子年纪不大,浑身蛮劲儿,下手没个轻重,错手把人打死也不是不可能啊!就是可怜曹老板和曹夫人喽!宝贝儿子养这么大了,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是啊!那个叶家四郎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这才十二岁就敢搞出人命!以后长大了可还得了!?这种人必须送去见官!”
众人议论纷纷。
叶初棠容色微沉,心念电转。
阿风虽然冲动刚烈,但向来也是知分寸的,尤其阿言也在,就更不可能放任他下重手。
曹成武的死,肯定有问题。
这么想着,她上前一步,道:“曹夫人,贵公子的死我们也深表遗憾,但杀人这罪名,没有证据,我们是万万不敢担的。”
曹夫人情绪激烈:“还要什么证据!昨天叶雲风和我儿子动手,书院好多人都看见了!他们都是证人!阿武回去之后,半夜就毫无征兆地突然去了!这不怪叶雲风,还能怪谁!”
“半夜?”叶初棠敏锐抓住她话语中的几个词,“您的意思是,他昨天刚回去的时候,其实是没什么事儿的?”
曹夫人噎了一下,又高声反驳,“谁说他没事儿!当时他身上就有好几处伤口!还专门请了大夫包扎呢!叶雲风小小年纪就这般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同窗也下这样的狠手!不是他干的还能是谁!”
站在曹夫人身边的曹成文一边安抚她,一边神色为难地看向叶初棠。
“叶二姑娘,你还是赶紧把你弟弟交出来吧!这事儿与你无关,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叶初棠寸步不让,凝声:“你们什么凭证都没有,就要抓我弟弟,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曹成文似是有些着恼:“你这般护着一个杀人犯做什么!?”
叶初棠黑眸定定看着他:“曹大少爷慎言,官府都还没给我弟弟定罪,你就这样说,难不成,你比官府更大?”
“你!”曹成文神色慌张了一瞬,“我没这么说!你可别乱讲!”
曹夫人视线越过叶初棠,朝着大门之内看去,咬牙切齿:“他怎么不出来!?杀人了,心虚了是不是!”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猛地推开,叶雲风按捺不住,大步走了出来。
“我没杀人!”
叶初棠回头看了他一眼,少年拳头紧攥,胸口憋了一口气:“阿姐!我只是打了他几拳,我没杀他!”
曹夫人看到他,情绪更加激动,尖声骂道:“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你还我儿子命来!”
说着,她就要冲过来。
叶初棠脚步微动,将叶雲风护在身后,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曹夫人,如果你儿子真是我弟弟杀的,不用别人动手,我自会送他去大牢!但若不是他,谁想将脏水泼到他身上,我也绝不会客气!”
曹夫人瞪大眼睛:“叶初棠!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故意冤枉你们了!?”
叶初棠道:“既然您坚持说是我弟弟杀了你儿子,那我总得亲眼看上一看,您说是吧?”
曹夫人懵了:“你、你什么意思!?”
叶初棠抬脚上前,来到了那副黑棺之前。
“阿风,开棺!”她一字一句,“好好看看,是不是你杀的人!”
所有人都没料到叶初棠会这么做,一时间都傻在当场,叶雲风虽然也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但阿姐的话他向来是听的,于是没有任何犹豫,他便大步流星来到棺前,双手一撑,猛然发力!
厚重的棺木居然就这样被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少年打开了!
“啊!”
众人惊慌退后,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头看。
此时,曹夫人才终于回神,尖叫一声就要扑过来。
“叶初棠!你——”
叶雲风当即拦在她身前,浑身气势惊人,曹夫人一时被镇住,居然不敢再上前。
叶初棠不避不让,侧头看向曹夫人:“你儿子身上的这些出血性紫癜,也是阿风打的吗?”
曹夫人语塞:“什、什么?”
叶初棠抬了抬下巴:“他的脸上身上有大片的紫斑,这些显然不是人打出来的,您凭此断定他是死于阿风之手,怕是太草率了吧。”
曹夫人被问懵了,连忙冲过去掀起曹成武的袖子,果然看到大片的紫斑蔓延。
这绝不是打一架会出现的痕迹。
“这、这……”
今天一早她听下人说儿子死了,就直接昏了过去,再次醒来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肯定是因为昨天和他打架的叶雲风!
最初看到儿子脸上的那几片紫斑,她只当是打架造成的,并未十分在意,此时被叶初棠一指,她才发现自己儿子手上身上也都有这样的痕迹。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正常!
四周一些大胆些的也都往这边张望,小声议论。
“这这、是有点儿不对劲啊!我记得昨天在路上瞧见曹成武回家,脸上是带着伤,可也不是现在这样的啊……”
“这些要都是叶家四郎打的,那不早就当场把人打死了?”
“就是!昨天曹成武脸上身上要是这样,曹家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等到今天才来找事儿?我看八成是回家以后出了什么情况,才变成这样的!”
叶雲风连忙看向叶初棠:“阿姐,这不是我打的!”
他看到曹成武的样子也被惊住,心里立刻这明白中间肯定有猫腻!
“我知道。”叶初棠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冲着曹夫人问道,“曹夫人,您儿子以前对什么东西过敏吗?”
曹家的事儿在整个江陵传得沸沸扬扬,叶初棠走在街上,总能听到有人在议论。
她一边走一边听,倒是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曹成文一早就被衙门的人带走了,现在估计正在被提审,而整个曹家也已经被官差封锁,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三条人命,绝对算得上是大案了,谁也不敢怠慢。
叶初棠绕了两条街,最终在一家药铺门前停下。
看到她来,药铺的伙计连忙热情上前迎接:“叶大夫!您来啦!快里面请!”
叶初棠开的医馆很小,家里那三个都还小,除了极少数自己上山挖的,大多数都是她去大药铺店买来的。
主要图个方便。
叶初棠来到里面,和赵掌柜打了招呼,像以往一样递上一份进货单。
“这次就这些。”
最近主要是给沈延川看诊,用了不少东西,她想着是该过来采买了。
然而,赵掌柜看了那份单子后,却面露难色。
“叶大夫,这、这上面好几样药材,我们也没有啊。”
叶初棠一愣:“什么?”
赵掌柜指给她看,说道:“您也知道前两日下了雨,路不好走,这订的药材就给耽误了!当归、白茯苓、台乌草都没有啊!”
叶初棠心里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面上却未曾显露分毫。
她淡道:“那剩下的有什么,就拿什么吧。”
赵掌柜冲着伙计使了个眼色。
过了会儿,伙计带着药材回来,叶初棠只看了一眼就笑了。
“赵掌柜,我也不是第一天来你家了,这种年份和成色的东西,您明知道我不会要的。”
要什么没什么不说,最后拿出来的还都是残次品,摆明了是故意膈应她。
赵掌柜张了张嘴,只得道:“叶大夫,我们这确实是只剩下这些了,你要是看不上的话,不如——去别家瞧瞧?”
叶初棠眼帘微抬,静静看了他一眼。
赵掌柜却已经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故意冲着伙计喊道:“愣着干什么!药柜上一层灰!都不知道擦干净!这让人看见像什么话!”
叶初棠干脆告辞。
她去了同一条街上的另一家药铺,不出所料,得到了极其类似的回答。
——药材不全,卖不了。
从第三家药铺空手出来之后,叶初棠就没再继续浪费时间,直接回家了。
傍晚,叶璟言和叶雲风兄弟俩下了课,一到家,叶璟言就直接往药房去。
但很快,他又一脸意外地走了出来,冲着院子里正在收拾晾晒草药的叶初棠道问道:“阿姐,今天没有买新药材回来吗?”
阿姐早上明明提到过的,所以他一回来就准备去收拾东西了,谁知道竟然什么都没添。
叶初棠把之前的事情简单重复了一遍。
叶璟言眉头渐渐皱起:“这么说,他们是故意不卖给我们?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初棠头也没抬:“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得罪人了。”
“得罪人?可我们——”叶璟言忽然想到什么,表情微变,“难道是……曹家?”
可是现在的曹家应该也是满头包,怎么还有余力来为难他们?
“听说曹老板已经回江陵了。”叶初棠道。
曹德平之前在外,得到曹成武的死讯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往回赶了,没想到刚到家,曹成文又因为涉嫌杀人进去了。
也真是够巧的。
至于为什么他一回来就针对叶初棠……这里面自然少不了曹成文的推波助澜。
算算时间,曹成文应该早就已经联合这些药铺针对她了,只是前几日她一直在忙,没顾上买药材的事儿,所以现在才发现不对。
曹家在江陵是大户人家,而且很有人脉,想收拾叶初棠一家外来户,简直再容易不过。
如果不是因为叶初棠医术出众,也颇受众人敬重,今日情况只怕会更惨。
她许是连药铺的大门都进不去。
叶璟言担忧起来:“那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办?”
开医馆的,没有药,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叶初棠倒似乎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简单。大不了到时候我们不卖药材,只开药方,让他们自己去外面抓药,也是一样的。”
叶璟言唇瓣抿紧。
阿姐的语气虽然轻松,可他很清楚这次的麻烦绝对不小。
如果这些药铺真的联合起来针对他们,那后续等待他们的,绝对是更难解决的问题!
“阿姐!饭好了!”
叶雲风一直在厨房忙活,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叶初棠将最后一份药材收起。
“先吃饭,其他事儿之后再说,去抱小五过来吃饭。”
叶璟言心里仍然担忧,可阿姐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照做。
然而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叶初棠忽然目光一凝。
“等等。阿言,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叶璟言一惊,下意识就要将手藏起,可迎上叶初棠的眼,他又停下了动作。
此时,叶雲风正好走了过来,听见这话,立刻愤愤不平地道:“还不是夫子!”
叶初棠当然也看得出来,阿言手心那两道殷红的痕迹,是戒尺留下的。
以往这都出现在阿风手上,可阿言一向聪慧内敛,从不招惹事端,怎么会如此?
叶璟言解释道:“没什么,就是上课的时候,夫子考我题目,我没答上,就受了罚。”
什么题目他答不上?
摆明了是夫子故意刁难!
叶初棠安静片刻,没有再问。
“行了,先吃饭。”
叶璟言轻轻点头。
……
这顿饭叶初棠吃得并不舒心。
很明显,有人在故意针对他们。
而推动这一切发生的,叶初棠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谁,必定就是曹家。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如何解决。
药铺掌柜想把药材卖给谁就卖给谁,书院夫子更是想教训谁就教训谁,说破天去,也就是私人恩怨。
他们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最大程度的为难你,你又能如何?
然而没过多久,更令叶初棠没想到的一件事发生了。
——曹成文被带去衙门审问了三天后,被无罪释放了。
沈延川最终还是买下了那盏花灯。
淡淡的辉光映照,真真公子如玉。
街上依旧热闹,沈延川却似乎有些乏累了,提着花灯往回走。
经过一条小道的时候,喧闹声渐渐远离。
刚刚转过拐角,一道破空声忽然传来!
连舟心头一紧,立刻拔剑!
哐当!
尖锐的撞击声响起,在这安静的拐角十分突兀。
沈延川站定,垂眸朝着地上看了一眼。
那是一枚寸许长的钢钉,飞来的速度极快,若就此被射中,怕是能直接嵌入骨头。
此时月上西头,清冷的月光洒落,那枚钢钉反射出淡淡的幽光,令人不寒而栗。
沈延川唇角微掀。
“真是费心了,一路从徽州追到这里。”
几道身影无声出现,个个精瘦结实,头上带着帷帽,看不清脸。
当前一人冷嗤,声音沉厉沙哑。
“你倒是命硬!”
上一次沈延川侥幸逃脱,但身负重伤,他们都以为他死定了,谁知道他居然还活着!
沈延川微微一笑:“还要谢过你们的人手下留情。”
为首那人闻言心中一沉。
沈延川上次中的剧毒,按照那位的说法,根本无解。
他身中两伤,毒素深入肺腑,绝无生还可能!
可现在,沈延川就好端端站在他们眼前!
他们之前就怀疑是出了内鬼,将毒给换了,这才让沈延川逃过一劫,现在听他这么说,心中更是不安。
为首男人一声冷哼:“你以为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少在这挑拨离间!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今晚会是怎么个死法!”
沈延川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只淡笑道:“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做什么?还是说,你们之中,真有人反水了?”
这番话云淡风轻,不知道的人还当他在和熟人浅笑叙旧。
然而说出的每个字,却都像是横在对方心头的石头,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早有传言这个沈延川城府极深,捉摸不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说的话虚虚实实,实在是不好判断。
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为首男人不愿再和沈延川周旋。
“传言黑骑卫七位大人各个武功高强,如今只剩一个守在你身边,我倒是要看看,他如何以一敌多!”
连舟握剑的手渐渐收紧,眼底泛起冷意。
他身上的气息在看到这几人的时候就发生了变化,隐隐透着血腥的凶戾。
那几人也是第一次和连舟正面交锋,此时看到这情况,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明明是他们人多势众,可……
沈延川忽然道:“你们可曾想过,为何留在我身边的,偏偏是连舟?”
几人被这话问得懵了一瞬。
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连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想动主子,先问过我手中的剑同不同意!”
……
刀光剑影,冷风烈烈。
沈延川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甚至觉得有些无聊。
忽然,他似是听到了什么,微微侧头看向右侧。
一墙之隔,隐约传来动静。
像是有人在动手。
沈延川眉梢微扬,觉得有点意思了。
他专门挑了这么个好地方,没想到居然有人和他想到了一处。
又听了片刻,沈延川对那边的情况已经估摸得差不多了。
三打一,而且是以少打多的那一方更厉害,和他这边情况碰巧一样。
但那边分明有五个人,除了动手的四个,还有一个呼吸轻微,气息浅短,竟好似是幼童。
……谁家好人打群架当着孩子面啊?
沈延川觉得这人多少有点儿不讲究。
不过这到底是别人的事儿,他也管不着。
沈延川抬眸看了眼天色。
月上柳梢头,得抓紧时间了,不然等会儿春灯节结束了他们还没回到医馆,难免惹人生疑。
能少点儿麻烦就少点儿——砰!
一道闷响忽然从墙壁对面传来,伴随而来的是痛苦的呻吟声。
“嘶呃……”
砰!
又是一声。
那人的声音瞬间削减不少,隔着墙不太能听到了。
沈延川眉心跳了跳。
这动手之人还挺干脆利索,估计是正按着人往墙上砸呢,倒是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那边很快没了动静,似乎是解决完了。
还挺快。
沈延川这么想着,下一秒,他就听到了一道温润清和的少女嗓音。
“现在,能说了吗?”
沈延川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叶初棠?
……
这厢,准备对叶初棠动手的三人已经全都躺在了地上,两个昏死过去,还剩下一个满脸是血,头上鼓了好几个大包,双手抱头,惶恐至极地跪了下来。
“我、我真的只是拿钱办事!那天那人带着面具,我不认识,我真的不认识啊!”
叶初棠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么?”
她的语气分明极轻,像是随口一问,可听在人的耳朵里,就是莫名带着一股让人害怕的战栗感。
那男人来之前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几个大男人联手,居然都打不过一个十七八的弱女子!
他疯狂磕头求饶:“求求你!绕我们一命吧!我们——”
叶初棠笑了笑:“我这边好说,毕竟杀人犯法。但你们今晚回去了,真的就能保住这条命吗?曹成文好像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吧?”
那人急急道:“不会的!他说了无论事成与否,钱都会给——”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瞬间惨白。
叶初棠了然点头:“还真是他啊。”
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毕竟最近结仇的人就这一个。
那男人意识到自己泄露了身份,害怕得抖如筛糠。
叶初棠轻松套出了答案,却也不怎么开心,反而有点遗憾。
“可惜……”
她还以为是……
那男人当然不知道她这句“可惜”是什么意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叶初棠走上前,一个手刀砍下,那人便也彻底昏了过去。
至此,她才看向左侧,隔墙问道:“沈公子可是听够了?”
短暂的沉默后,脚步声传来。
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拐角。
月白锦袍,公子无双。
两人四目相对,似有暗流涌动。
沈延川像是没看到那一地的血和昏死过去的三人,率先淡笑开口:“叶大夫好身手,不过下次最好还是温柔些,毕竟——”孩子还在这呢。
叶初棠乌黑温润的眼静静看着他,认真点头。
“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免得吓到沈公子。”
沈延川笑意微凝。
半夜里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江陵的春雨细润无声,却又绵绵密密,叶初棠去关窗,袖口溅落几滴雨水。
她无意抬眸,余光里看到对面房间的烛火仍在静静燃烧,勾勒出一道挺拔清隽的剪影。
“有钱人家的公子果然费钱……”
这蜡烛都比旁人点的多,亮堂。
叶初棠喃喃,合上了窗子。
故而她也就没看到,才过了一会儿,对面的烛也熄了。
连舟奇怪问道:“主子,您今儿这么早便歇息吗?”
沈延川一声轻笑。
“寄人篱下,自然要守人家的规矩。”
……
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叶初棠还在睡觉,就听到外面传来叶雲风的声音:“阿姐!阿姐!”
叶初棠翻了个身,懒声道:
“别吵,小五还睡着呢。”
已经自己坐起来玩儿了好一会儿的小五眨巴了一下眼睛,又乖乖撅着屁股躺了下来,凑在叶初棠身边。
叶雲风犹豫了一秒,还是继续道:“大事儿!阿姐你快出来!”
连舟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有些奇怪。
“这大清早的,干嘛呢。”
看那小子脸上神色激动又兴奋,莫非是有什么好事儿?
沈延川正在换药,胸口与小腹的两道伤口竟是已经开始愈合。
他剑眉微扬,眸底闪过几分意外。
这伤势持续了半月之久,因为带毒,反复溃烂,始终无法痊愈,连京中的大夫都十分头疼。
没想到才来了这个小医馆两天,就有了明显的好转。
这位叶大夫……还真有几分深藏的本事。
听到连舟的话,他头也没抬,随意道:“看来是找到凶手了。”
连舟一愣:“这么快!?”
昨天曹家人来闹事儿,他虽然没出去看,却也靠着深厚的内功听了个清清楚楚。
吃了东西过敏而死,这种难查得很,尤其是有人故意为之,更难找到证据和真相。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找到真凶?
然而下一刻,叶雲风难掩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阿姐!他们说给曹成武偷吃河虾的人已经找着了!”
连舟一惊,回头就看到自家主子神色依旧从容淡定,没有半分意外之色,显然早有预料。
这——
吱呀——
房门被推开,被吵醒的少女走了出来。
沈延川眼帘微抬,朝着那边看了一眼,眸光微凝。
她本是极温润清丽的容貌,此时一双远山眉之间噙着几分未曾睡醒的懒散倦色,一头乌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在这淅沥春雨中,像是一朵未曾睡醒的海棠。
朦胧又莫名招人。
“找着了就找着了,这么激动做什么。”她抬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呵欠,“阿风,你好吵。”
沈延川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耳畔飘来的嗓音里还带着懒意,像是羽毛轻轻蹭过,有点痒。
叶雲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阿姐,我知道不该吵你睡觉,但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
他一把拉过旁边的叶璟言,“三哥!你来说!”
叶璟言原本也是想等叶初棠醒了再来的,结果老四是个急性子,一时没拉住。
迎上叶初棠的视线,他理了理思绪,一五一十说了:“早上我打算出去买东西,走到街上就听到有人说,杀曹成武的人抓着了,不是旁人,就是曹家的那个刘四。他是曹成武的小厮,昨天半夜曹成武送宵夜,他就偷偷往里面放了河虾肉,后来又专门借口将其他人支开,这才导致曹成武病发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叶初棠黛眉微挑:“这才一夜,就查得这么清楚?”
叶雲风按捺不住,眉飞色舞:“阿姐你肯定想不到!衙门的人之所以查得这么快,是因为昨天晚上有人匿名送去了举报信!”
叶初棠唇角弯了一下:“哦?”
叶雲风一拳捶在掌心,心情激动:“听说他们连夜去了刘四的家,果然在他家找到了他头一天下湖穿的衣服,还有一些河虾的壳!他前天晚上偷偷去湖里捉虾,不小心在腿上划了一大道口子,都没敢声张!没想到还是被查出来了!”
叶初棠看了眼濛濛的天。
“只一封信,不够当证据。”
说到这,叶雲风更兴奋了:“谁说不是!所以衙门的人一早就去了湖边,果然找到了刘四被刮掉的衣条!证据确凿,刘四当场就腿软跪下认了!”
叶初棠颔首,“下着雨,去湖里找证据,还真挺辛苦的,回头得好好谢谢官差大人们。”
她本来以为还得多等上半天的。
不过效率高是好,这下了雨,很多痕迹都会被冲掉,万一耽搁太久,还真不一定能这么顺利的找到东西。
叶雲风有些讶异地问道:“阿姐,你都不惊讶吗?”
他昨天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虽然澄清了他的嫌疑,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才十二岁的少年哪里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叶初棠弹了下他的脑门。
“人呢,本来就不是咱们杀的,只是运气不好被牵连了,现在真相大白,不是正好?”
想那么多做什么。
叶雲风揉了揉脑门,觉得自家阿姐说的话很对,又好像哪里不太对。
在他看来,这次的事儿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可在阿姐眼里,这些似乎都不算什么,甚至不值当耽误她多睡个懒觉的。
而且这般理所当然觉得事情会解决的淡定从容……他也从未在旁人身上看到过。
好像一切本就该如此。
让人莫名跟着安心。
叶璟言与叶初棠对视一眼,问道:“阿姐,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叶初棠道:“去衙门。”
叶雲风睁圆了眼睛:“还要去?可这事儿不是和咱们没关系了吗?”
叶初棠问道:“刘四是曹成武的小厮,他为什么要杀他?”
叶雲风有些迟疑:“好像、好像是因为曹成武平日里就对他们非打即骂,刘四心里早有怨恨,就动了杀心!”
“杀人偿命。”叶初棠撑起一把油纸伞,雨水溅落,在地上笼起一层薄薄的白雾,“刘四家的这会儿估计天都塌了吧?”
她轻声。
“这下子,孤儿寡母的,真是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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