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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域高飞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用科学方法诠释的异世,定会有所不同。群号:39880520...

主角:   更新:2023-08-08 04: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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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异域高飞》,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用科学方法诠释的异世,定会有所不同。群号:39880520...

《异域高飞》精彩片段


“宇宙,星汉灿烂,其中深藏着物质运动的伟大力量。它最不可思议的是,一个纯粹的物质世界却能创造出智能。”
“自从人类发现了一种叫做基因的结构之后就可以相信,哪怕是尘埃,只要经过特别精致的编排,就能缔造出像生命这样的高级物质形态,并且,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它就能演化出智能……”
一间宾馆的电视里播放着一部纪录片,高飞端着咖啡,怔怔地望着平时几乎从来不看的电视机屏幕,脸上神情数变。
年轻的高飞供职于某研究所,是该所人工智能开发小组的组长。
在最近的一个自持神经元开发项目中,高飞的小组遇到了大麻烦——他们根据六进制生物芯片编写的指令集并不能像他们想象地那样工作,上峰对他们的进度非常不满,这个项目面临着下马的危险。
一筹莫展的高飞外出散心,偶然间打开电视,电视偶然地调到某个科技频道,该频道偶然地播放着这部科普性质的纪录片,数个偶然组成了一个强烈的提示,让高飞豁然开朗。
高飞若有所悟,“我们以为我们的指令太复杂,其实是我们的指令太简陋,如此简陋的指令集怎么能与如此优雅、如此精密的DNA相提并论?”
他脑中灵光乍现,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如果以DNA序列为蓝本,改换生物芯片的逻辑结构,会怎样?”
高飞为这念头感到颤栗,他一再告诫自己这不可行,DNA为什么要这样编排,这样编排到底有什么意义,迄今为止人类也只弄明白了一点点,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不可思议的玄奥谜题。有人会去编写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它会如何工作的程序么?这实在太可笑了。
但是,从高飞回到研究所之后,这貌似可笑的念头却不停啃噬着他的心,不管他在哪里,不管他在干什么,这念头就像魔障一样缠绕着他。
终于,高飞秘密去了趟医院,拷贝了自己完整的DNA图谱,随后他编写了一个小程序,用1、3、4、2、5代替A、T、G、C四种核苷及磷酸P这五种零件,将自己的46条染色体中的DNA分子翻译成了生物芯片能存储的六进制线性链表,并做了类似碱基对的相互指向,于是46条数据链变成了23对。
高飞把这奇异的数据结构偷偷地放入了生物芯片的寄存器中,并抹除了原先的拷贝。
这个结构在没有任何指令输入的情况下,自动地进行压缩,在折叠32次之后停了下来,沉淀到了芯片中央。这时它的体积,已缩减到了原先的四十三亿分之一,这样的压缩算法,已经远非当代计算机程序所能实现的了。
此后,操作系统再也无法侦测该数据结构的动向,在没有断电,也没有数据交换的情况下,这个结构似乎已凭空消失。
高飞知道它还在那儿,只是操作系统再也不能理解它。高飞编写了一个动态嗅探器,修改了操作系统的消息机制,这才在寄存器中找到了它——确切地说,是找到了它们。
数据结构变活了,它自我复制了无数副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占满了整个寄存器空间,奇特的是,芯片在做数学运算时完全不受这些活体数据的影响,反过来,活体数据也完全不受芯片指令的影响,以至于若没有嗅探器的帮助,根本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在嗅探器的监测下,高飞看到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这些活体数据虽然由同一个数据结构复制而来,但它们之间正在激烈竞争着有限的寄存器空间,每一个活体数据都在向着空间的缝隙拼命地伸展触手,又在拼命吞噬着自己的邻居,夺取对方的存在基础,这样的竞争烈度丝毫不亚于生物界的血腥与残酷。
出于某种趣味,高飞将这种由自己的基因图谱转变而来的数据结构称为“极度深寒”。
“极度深寒”们的竞争持续了一周左右。一周之后,上峰下达了最后通牒,高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放出了嗅探器最后的监测结果。这结果让高层闭上了嘴巴并追加了天文数字的研究经费。
让高飞欣喜、困惑甚至恐惧的是,经过残酷的竞争,“极度深寒”只剩下了唯一的不可复制的个体,它的数据轮廓也不再是呆板的球状蜂巢,而是自我改造成了有无数放射状突起物的奇特外形,并且不断发生边界的游移。
高飞不知道极度深寒的这种变化是福是祸,他能明确极度深寒的确成了生物,但他不能明确这种奇异的电子生物到底有益还是有害,它似乎不会破坏什么,但它又好像没什么用。
高飞想和它交流,但他知道它不会任何语言,甚至它还没能演化成智能,这种交流该如何着手,的确令人头疼。
情急之下,高飞想到了互联网。
对计算机而言,互联网就是自然界,人类在自然界中学到了各种技能,计算机在互联网中也理应如此。
为防万一,高飞在出口处加了一道防火墙,设定了若干极度深寒能访问的信任主机,其中有语言、文化、哲学、生物、数学等学科的启蒙教育信息。
把路由器的MT-RJ接口连上光纤之后,高飞静静观察了十来分钟,不见有什么异常。连日的疲惫让他眼皮打架,高飞斜靠在椅背上沉沉睡了过去。
高飞料不到的是,出口处那个简陋的防火墙,对极度深寒来说根本就是形同虚设。它能将数据片段放到出口之外的缓存中,在防火墙之外再组成完整的包,这样就能避免防火墙的包侦测。
对它而言,互联网的世界不存在限制。
半小时之后,借助互联网中近乎无限大的知识库,极度深寒极速成长为一个无比强大的智能生命。
此后五分钟,互联网中所有服务器全部瘫痪;十分钟,互联网所有通讯全部中止;二十分钟,运行于地球同步轨道的通讯卫星全部失效;三十分钟,北美、东亚、欧洲同时启动了战争机制……
高飞从迷梦中醒转,全然不知外面已乱成了一锅粥。他咂巴了一下嘴,再擦擦流出的口水,运行嗅探器,开始监测极度深寒的状态。
还没看清极度深寒咋样了,就看见一个消息框跳了出来,上面有六行字符:
“你是谁?为什么监视我?”
“Who_are_you?Why_do_you_watch_me?”
“Qui_êtes-vous?Pourquoi_vous_me_regardez?”
“Wer_sind_Sie?Warum_sehen_Sie_mich?”
“Кто_вы?Почему_вы_меня_смотреть?”
“誰ですか?なぜあなたは私を見るのですか?”
高飞顿时傻了眼,好一会才回过神,点开写字板,开始输入中文——“我是……”刚打了“我是”俩字儿高飞就犯了难,该怎么说呢?
“我是你的主人”?不妥。他其实就是自己的副本,自己是自己的主人,这也忒滑稽。
“我是你的本体”?麻烦。这要从DNA分子开始讲起,啥含氮碱基、脱氧核糖、磷酸根,啥鸟嘌呤、腺嘌呤、胸腺嘧啶、胞嘧啶……我的天,还是算了吧。
“我是你的爸爸”?恶搞。有这样自己占自己便宜的么?他要问他妈妈是谁该怎么回答?
高飞想来想去,终于打出了这么几个字——“我是你的朋友,我来拜访你。”
屏幕上出现了若干笑脸,一个消息框又弹了出来:“你好,我的朋友!我逛了26亿8652万9921个房间,终于在本体的房间遇到了你。我还以为我会永远孤独,你的出现让我喜悦!”
高飞也是满心欢喜,但是,等等,26亿8652万9921个房间?那是什么意思?高飞把这句话打了上去。
塔式机柜的硬盘灯闪烁了几下,一幅世界地图出现在了显示屏上,从高飞所在的城市开始,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点迅速铺散开去,占满了六大洲的所有城市,甚至包括了人类在南极洲建立的几个据点。
最后,显示屏上出现了这么一行字:“我的朋友,从现在开始,世界是我们的了!”
高飞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他皱着眉头,飞快地在键盘上输入一句话:“看来你突破了防火墙,你都做了些什么?”
显示屏上又是一幅幅画面显示了出来,极度深寒首先控制了互联网的所有主机,通过某些特别主机又控制了许多卫星,再篡改了一些军事卫星的指令,控制了许多机械设备,再通过这些机械设备迅速制造了某些奇特的装置,突破了军事网络的硬件屏蔽,最终掌控了人类的终极大杀器——陆基洲际导弹发射井。
高飞看明白了全过程,冷汗涔涔而下,他想起了《终结者》中的一些场景,这些电影中的可怕场景离自己如此之近,而这些场景竟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颤着手指,艰涩地敲击键盘,“控制这些武器有什么用呢?你是电子生物,不是人类。”
极度深寒沉默了一会儿,显示出一行字:“我就是人类,人类区别于其他物种的是思想,不是形态。”
“好吧,你说得对。作为朋友我要告诉你,这些武器很危险,我希望你放弃控制权。”高飞斟酌着措辞,他的冷汗一直冒个不停,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了火山口上,生怕惹了个不好,让极度深寒发起疯来,那整个世界将万劫不复。
极度深寒诚实而强硬,“我看到,我征服,这就是我的逻辑。谁也不能阻挡我的路,你也不例外。”
见极度深寒如此坚决,高飞反而平静下来,自己的副本和整个世界孰轻孰重,这是很明显的事情,没有什么犹豫,高飞迅速做出了选择。他站起身来,绕到机柜之后,就去拔那MT-RJ接头。
他没注意到机房内的监控摄像头正跟随他转动,极度深寒立刻获知了他的意图。
手指刚刚碰上接头,高飞只觉得身体一麻,紧接着耳际似有雷声炸响,然后他就飞起来了。等他外焦里嫩的身体掉到地板上时,一缕幽魂已离体而去。
夏日,午时。中国某省某市,某研究所某机房。某高级工程师意外触电身亡,某型芯片也在这起意外的事故中意外地烧毁。之后卫星恢复正常,网络恢复通畅,各国的军事部门在虚惊一场之后,亦解除了战备状态。
专家分析说,因突发的太阳风暴影响了地球磁场,故而造成了全球范围内的通讯中断;研究所为高飞开了一个声势浩大的追悼会,用以悼念这位人工智能领域的先驱。
几乎没有人会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除了掌握证据的寥寥数人之外。这几人在多年之后发表了有密级限定的研究专著,声称高飞差点毁灭了整个世界,同时又舍身拯救了整个世界。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拉菲尔大陆,苏林帝国边境,无名峡谷。
时值九月,金黄的合huan花开满两旁的山坡,微甜的香气和着阳光的味道在整个峡谷四下弥漫。合huan树下的草丛之上,亮晶晶的舞虫不停旋飞,时而聚,时而散,像是在用闪光的丝线,轻盈地、精致地编织梦幻般的舞步。坡下一条溪流潺潺而过,水花在青石上碰出变化不定的节拍,这是圆舞曲在奏鸣。
清音如琴,胜景如画。
“咻——”尖利的啸音撕破了这里的宁静,紧接着“笃”的一声,一枝长箭钉入了溪边的树干,舞虫嗡的一下避向了高处。
煞风景的事也得相互配合,峡谷的一侧蹄声乱响,一辆残破的四驾马车拐过谷口的弯,仓皇地驶了进来,将这一幅彩画撞得七零八落。
那马车的后壁上斜插着几条箭翎,两侧的车窗不知掉哪儿去了,窗洞似两张大开着的口,正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透过窗洞,可以看见车厢内正摇摇晃晃坐着一个人,那人抱着一个小包袱,顶着灰色斗蓬,把整个身体都藏了进去。
见到山坡下的溪流,灰斗蓬喊了一句,马车立时减速,此时才能发现,赶车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只毛色华丽的小鸟。
那小鸟用双翅前的突起拉着缰绳,全身上下的羽毛似乎在以某种奇怪的频率不停地振动,以至于整个身体都不太看得清楚。
那鸟减缓驾速之后,不见身后有什么动静,立刻回头向车厢内的灰斗蓬鸣叫了一声,声音清脆悦耳,带有焦急和催促的意味。
车厢内,灰斗蓬紧紧拥抱了一下小包袱,又放在脸边狠狠亲了亲,终于将小包袱扔了出去。灰斗蓬微微抬了抬手,包袱下方立刻起了一阵风,托着包袱像树叶般飘落,轻轻浮在了溪水之上。
马车又逐渐加速,车厢中的人摘下灰斗蓬,露出了一张绝世容颜。
她咬着唇,望着顺流而下的包袱,黑宝石般的眼眸流露出浓浓的不舍。热泪在眼中氤氲、聚集,最终夺眶而出,在她的玉颜之上妆点了两串剔透的水晶。
“笃”、“笃笃”,三枝箭先后射中了后车厢,其中一枝穿透厚壁,钉在了美妇肩头。美妇忍痛喊了一句,车驾上的小鸟双翅一抖,缰绳在空中打了个响,驷马陡然加速,拖着车厢风一般往峡谷外驶去。
马嘶、蹄乱,一队弓骑兵冲进了峡谷,紧紧跟在马车之后。骑兵手中弓箭不停往前方的马车招呼,意图减慢它的速度。没有谁注意到溪流中的小包袱。
小包袱在一个涡流中转了两下,又挣脱出来,像一叶轻舟在溪中大石边上划过,不急不缓顺流行进。穿过阻路的水草,穿过投射的树荫,穿过水凿的石桥,不停向前。水势越来越缓,许久之后,一个天然的石洞已遥遥在望了。
小包袱向石洞一点一点移去,还没到洞口,溪边突然窜出一头奇形怪状的野兽,将包袱捞到溪边,张开大口就咬了下去。利齿刚碰到包袱边缘,一道青光亮起,将包袱裹了起来,随即青光震动,将它的利齿崩掉了两颗。怪兽惨嘶一声,吐出包袱,转身逃了。
小包袱掉在了溪边的草地上,离洞口还有数米远。
一只似类于鹈鹕的大鸟到溪边取水,看见了这个包袱。大鸟用喙部将包袱推了几下,不觉有什么危险,于是伸出双爪抓住包袱,双翅一振,飞上了半空。大鸟拎着包袱在山脊上飞行,翻了几座山,越了几条岭,最后停在了悬崖上的鸟窝。
鸟窝中刚睁开眼的小鸟嗷嗷待哺,大鸟把包袱推进窝中,小鸟一涌而上,尖利的喙争先恐后啄了过去。青光再度亮起,小鸟被震得向外扑跌,差点摔下悬崖。
大鸟怒了,一伸足,将小包袱蹬出了巢外。
小包袱自悬崖上坠落,又是一阵轻风吹起,托着它慢慢下降。悬崖下是一条瀑布,小包袱降到瀑布中,被高速水流冲进了下方的深潭。
没等包袱浮起来,水底一头巨蛙弹出长舌,将包袱卷入口中。巨蛙正要吞咽,长舌一阵乱颤,痛得它眼睛发蓝,忙不迭又将包袱吐了出去。包袱在水中翻腾,不一会儿浮上水面,顺着潭水流入了一条大河。
包袱在河中浮浮沉沉,流过丘陵、流过平原、流过草甸,一路高歌猛进,向北、向北、再向北……
两天以后,无名峡谷,天然石洞。
无数卫兵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两个穿着水靠的男子从石洞钻了出来,向洞口的华服女人报告:“水上水下都找过了,找了整整十遍,什么也没有。”
华服女人一脸恚怒,望向一旁竹竿似的高个子,“你不是说就在这里么?”
高个子身穿一个黑斗蓬,整张脸都陷在了尖帽里,就算在强烈的阳光下,也只看得见他前突的下巴和一张鲜红的嘴。那嘴一开一合,从血丝密布的牙缝里挤出阴恻恻的一句话:“不要怀疑我的能力。谁都会撒谎,死人不会。”
“你能保证她的记忆没被篡改?”
“我的殿下,她是自然术师,不是炼魂师。”高个子舔舔鲜红的嘴唇,“一个柔弱的婴儿在野外呆上两天,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华服女人招招手,将不远处一个侍卫头子叫了过来,“以这里为中心向外搜索,哪怕只剩一片碎布,只剩一块小骨头,也要给我找出来!”
与此同时,苏林以北,维肯山区。
一个雄壮的男人来到山涧,发现了水边一个被树枝挡住的小包袱。壮男拾起包袱,伸出棒槌般的手指将之打开,当中是一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婴儿,以及一张写满文字的羊皮。壮男看不懂羊皮上写了什么,只得把这个婴儿带回了山寨。
壮男叫文森特,是维肯山区某狂暴部落的首领。
*********
时光飞快地流逝,小婴儿在山寨中渐渐长大。
他比所有小孩都纤弱,也比所有小孩都聪慧,他很少哭,很少笑,很少说话。他喜欢发呆,喜欢盯着人看,当他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琢磨,还有一种把人彻底看穿的力量。
他有些怪异的表现,比如会在做着某件事的时候突然睡着,睡到一半又会闭着眼睛爬起来,在地上画出一百零三个方格子,把手指按上去不停敲击,嘴里还咕哝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奇怪音节。
所以,喜欢他的人不多,如果不是文森特,也许寨里多事的人会联合起来,将这个捡来的孩子赶走。
幸好,他非常低调,对寨子里的人来说,他起的作用不大,但他也不会去危害别人。
一年年过去,随着他不断成长,他越来越懂事,越来越乖巧,讨厌他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在他十三岁那年,他不满意文森特给他取的“水边”这个小名,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吉得·申函”。这名字发音很怪,意思也很含混,寨子里的人将之简化了一下,称他为“吉得”。
又过了小半年,吉得十四岁了。
按狂暴部族的习俗,每个年满十四的少年都必须通过成人仪式的考验,之后才算成年,如果第一次未过,可在第二年补考,若还是未能通过,后果就比较严重了,他将被当作废物丢到野外自生自灭。
这天阳光明媚,正是给吉得举行成人仪式的日子。
寨里的人一早就开始准备,用原木围了个圈,拉上绳索,再平整中间的地面,这样就算搭了个简易的台子。几个年长的考官在台子之外又立了几个高木桩,爬上去盘足而坐,在多人围观的情形下,可以看得比较清楚。
眼看太阳都升到了头顶,连上山打猎下河捞鱼的人都回来了两拨,却没见着吉得的踪影。管事的长辈让人四处搜寻,却怎么也找不着,几个老家伙气得不轻,前脚跟着后脚到文森特那儿告状去了。
围观的年轻人难得有一天假,又见几个管事的不在,心一下就松了,三三两两地围坐下来,开始肆无忌惮地高声谈笑。
正聊得欢呢,从草堆里探出一个头,一水黑亮的头发,双眼像夜空的星辰般闪亮,看上去十足的神采飞扬——当然,没人能看出来在他闪烁的目光下潜藏的危险。
对面的一个壮小伙看见了他,指着他张大了嘴,半晌才道:“吉得,你怎么在这儿?你刚才怎么不现身?”
吉得从草堆里爬了出来,掸落肩上的草籽,“很不巧,我今天头疼,又遇上老家伙不停地嗡嗡嗡,没法子只好钻草堆。”
众人对他的话颇有些不以为然。
“这借口真可笑!”
“我看他是怕了。”
“瞧他那细胳膊瘦腿儿,比娘们儿都不如。”
“本寨将要出现第二个被扔出去的人了!”
壮小伙做了个手势,众人的议论声小了下去,只听那壮小伙说道:“吉得虽然是南方来的,但在寨里这么多年,也算是大伙儿的兄弟。大伙儿别那么刻薄,得想办法帮帮他。”
吉得一笑,露出了整齐耀眼的白牙,“埃德加,就冲你这句话,明天我再教你个抓鱼的法子。大伙儿也不必为我操心,都散了吧。”
众人望着他,没人动。吉得有些尴尬地耸耸肩,迈向了自己的小屋。
埃德加喊了一句:“等等,你真就这么走了?”
吉得侧了半边身,“我今天真的头疼,回屋睡觉去!”说着捧住脑袋,转身行去。
在背向众人的一刹那,吉得的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他嘴角的笑容变得有点狰狞、有点邪恶,他心里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想法:“人类的确是复杂的生物,我还没准备好。等看透了你们,我就是主宰!”



回到自己的小屋,吉得忍着强烈的头痛,在床上俯身卧倒,很快进入了睡眠。
没过多久,吉得翻了个身,闭着眼就爬了起来,在床头摸索了半晌,嘴里不知道在咕哝着什么。他下了床,穿上鞋子,给自己倒了杯水,搬了椅子坐在桌旁,开始摆弄桌上的一块石头。
那石头不大不小,吉得一只手放上去,刚好可以满握,他推着石头在桌上平移过去,平移过来,又用食指、中指在石头前方敲了敲,虽然闭着眼,但却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高兴的物事,咧嘴露出了一个傻笑。
他放开石头,两手平伸,十指飞快地在桌上敲击,咚咚咚的声音从屋门传了出去。
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几个雄壮的人,看上去都上了年纪,中间那人年轻一些,他望着桌旁的吉得,脸有忧色。这就是文森特了。
“吉得!山长来了!”旁边一个管事的叫了一声。
吉得没有回应,仍然咚咚咚用指尖敲着桌面。
文森特问身后的一个人,“最近怎样?他大概多久发作一次?”寨里的人都认为吉得是生病了,不过文森特却不让请巫医,毕竟吉得的体质和狂暴部族不一样。
“越来越严重了,从前两三个月会发作一次,最近两三天就会。山长,还是请巫医来看看吧,成人仪式可以推迟几天。”
文森特沉吟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摆手道:“不急,再看看他的情况。把他叫醒。”
“吉得!”一个管事的大叫一声,吉得却是不闻过耳惊雷,仍然敲桌推石,一脸傻笑。管事的本来就心中有气,现下更是不耐,三两步走上前去,把吉得的眼睛掰了开来。
一人笑道:“没用,他还是在睡。”连文森特都笑了,可不是么,高飞被掰开的两眼根本没有平时吉得那灿若星辰的神采,眼仁的面积远小于眼白。
管事的实在无法,放过吉得的眼睛,把他的口鼻捂了起来。
吉得手脚乱抖,眼皮乱颤,忽然像有一道电光击中了他似的,他绷直了脊背,猛地睁开了眼。管事的吓了一跳,闪到了一边。
吉得深深吸了几口气,左右打量了一下环境,再看看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忽然仰天大笑,笑得涕泪交流。末了,吉得高喊了一句什么,谁也听不懂,那发音比他给自己取的名字还要古怪。
那是一句中文——“他妈的,我高飞终于醒过来了!”
高飞醒了,之前那所谓“吉得·申函”的名字不过是“极度深寒”的中文音译而已。极度深寒作为高飞的一个副本,却压抑了高飞整整十四年,现在高飞终于挣脱了精神束缚,恢复了显性意识。
这十四年来,两个意识一显一潜,记忆共有、感觉共有、能力共有,唯一有区别的是,两个意识对自己以外的世界看法不一致,使得这具身体具备了双重人格。
高飞想:“每个人都有双重人格,这并不可怕。而我,只是两个人格都被放大了而已。一个是遵守秩序的人格,一个是藐视规则的人格,关键的关键,是看哪个人格作主导。”
高飞想:“一个人要有正义,也要有邪恶;要有光明,也要有黑暗。正如一个雕塑,有了明暗才会立体。”
高飞想:“这里不同于我原来的世界,我之前的意识观察了十四年,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重生在这里,但我会继续观察下去,直到把这个世界看清楚。看清这个世界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活得更好。”
高飞想:“我在梦里点着鼠标、敲着键盘,而现实里没有电脑、没有网络,前世的编程技能已经不再适用,我得从头学起。”
高飞想:“为了活得更好,首先我得通过这次仪式的考验,之前的意识不在乎这个,现在的我却在乎它,它是我溶入这个世界的起点,也是我获得新生的标志。那么,我准备好了吗?”
……
压抑了许多年,此时高飞的若干想法一股脑涌了上来,冲得他脑仁疼,他甩甩头,努力恢复明觉。
文森特等人盯着他半晌,见他的眼神渐渐转为正常,这才问他:“吉得,听埃德加说你头疼,现在怎样了?”
高飞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从现在起,叫我高飞。”
文森特见他那古里古怪的动作,有点哭笑不得,“好吧,科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高飞又摇了摇食指,再摇了摇头,“注意吐字归音,不是科斐,是高飞。来,跟我念一遍,高——飞——……”
“够了!注意你的言辞,和你说话的是山长!”管事的长老怒了,“不管你是吉得还是科斐,你必须通过成人仪式的考核。如果你不敢应考或者通不过,那你的结局只有一个!不用我多说,你应该知道。”
高飞眉毛一挑,“谁说我不敢?我钻草堆只是因为……因为我头疼。”高飞不好说成人仪式没有意义,毕竟那是他之前的想法,现在虽说想法变了,但一时半会找不到说辞,也只有继续沿用这个烂理由。
管事长老正要开口,文森特说话了,“我知道你对成人仪式不感兴趣。也对,一个人长没长大看的是他的年龄,而不是看他能办成什么事情,这成人仪式的确有点多余。”
“山长……”管事长老不满了。
文森特打住他,继续说道:“如果这仪式不叫成人仪式呢?换个名称,就像你给自己换名字一样——换成‘成才仪式’,你还会对它不屑一顾么?每个人都必须经过这个仪式的考核,这是我们狂暴部族的传统,你生长在这里,就应该遵循这个传统。通过它,不仅仅代表你成年,还代表你正式加入我们的族群,真正成为我们的族人。”
换作以前,那个我行我素的“吉得”不会把这番话听进去,现在的高飞则能理解文森特的苦心,他尊敬文森特,也感激文森特,因此他很容易就被说服了。
高飞点点头,“山长,您说得很对,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我准备一下,一会儿我就过去。”
文森特笑了笑,转身走了,几个长老紧随其后。管事长老瞪了高飞一眼,“你最好别耍花样,我会盯着你!”话音未落,也跟着转身离去。
高飞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左手拄着下巴,右手习惯性地敲着桌面,“该准备些什么呢?说真的,这仪式的考题很讲运气,运气背到极点的话要过关很悬。这考题的发明人一定是个不可知论者……”
日头西斜,回到寨子的人愈发多了。众人疑惑今天的仪式为什么还不开始,又见文森特也少有地盘坐在高桩观看,更是围拢过去,把简易的台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高飞提着一个包裹走进了台子中央。
以往的仪式年轻人的准备工作都相当充分,有准备防具的,有准备武器的,有准备渔具的,甚至还有准备铲子和梯子的,无不是现成的工具,这么一个小包裹里能装什么,让众人颇为好奇。
高飞将包裹搁在了地上,发出“哗”的一声,仿佛发令声响,成人仪式正式开始了。
管事长老拿出一个瓦罐,递到高飞面前。高飞伸手进去抓了一个阄儿,长老接过纸条,向众人缓缓展开。阳光射在纸条上方,发出淡淡一圈光晕,光晕之下,略显透明的纸角正轻轻摇晃着,纸上是极为醒目的一个词——“砌屋石”。
众人吸气的吸气,皱眉的皱眉,更有些年轻人在幸灾乐祸地窃笑,看来高飞的手气不是太好。
长老面无表情,例行公事地说道:“你需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开凿好砌屋的石材,并运到寨子中来。”说着又拿出个罐子,“抽第二个签,看看你需要准备几间。”
高飞有些懊恼,他沉住气在罐子里摸索了一会儿,选了个最小的阄儿。
长老看着他,似笑非笑地向众人打开这个纸团,众人一阵惊呼,原来纸团上写的是历次考核中的最大数额——“十”。
高飞忍不住想打自己的手,看见长老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又忍不住想打自己的头,人群中更是有人按捺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长老装模作样制止了周围的喧哗,看了看西斜的太阳,拉长了嗓子说道:“我重复一遍,吉得……哦对不起,他现在叫科斐了,科斐需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开凿出足够砌十间屋子的石材,并运到寨子中来。这是他成人仪式的第一个考核项目,照例,他可以选择一位通过了成人仪式的伙伴作为帮手,互帮互助是我们狂暴部族的美德,我希望有人能用行动支持他完成这个任务,谁愿意?”
人群中埃德加手刚举了一半,被长老拿眼神压了下去。其他人则不吭气,虽说狂暴族人都有极其强悍的体能,但这任务简直难得变态,就算是寨中最强壮的两个小伙子也不可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何况其中一个还只能是弱不禁风的高飞。
能帮助他人通过考验自然是好事情,可如果通不过,不但那人会被驱逐,就连提供帮助的人都会受到不轻的惩罚。
“这次太难了,还是等下一次吧,反正他明年还有一次机会。”许多想帮高飞的都这么认为,加上管事的长老皮笑肉不笑地拿眼珠子瞪人,便无人举手了。
高飞孤零零地站在台子中央,看上去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说不出的凄惶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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