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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行九塞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本书以明末清初动荡的年代为历史背景,以山西为主要活动范围,以清军在大同屠城为主要的历史事件。描写了三晋大地上以姬龙峰为代表的英雄豪杰为国为民与清廷势力抗争,以及与江湖恶势力反复较量的事迹。\r以姬龙峰为代表的众多英雄人物与楚恒为代表的邪恶势力展开了多场殊死较量,众多的少年亦在较量中成长为侠义英雄。全书故事情节曲折生动,起伏跌宕,对于各派武功都有所描写,尤其对心意六合拳的形成有所描述。对于...

主角:   更新:2023-08-08 02: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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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龙行九塞》,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本书以明末清初动荡的年代为历史背景,以山西为主要活动范围,以清军在大同屠城为主要的历史事件。描写了三晋大地上以姬龙峰为代表的英雄豪杰为国为民与清廷势力抗争,以及与江湖恶势力反复较量的事迹。\r以姬龙峰为代表的众多英雄人物与楚恒为代表的邪恶势力展开了多场殊死较量,众多的少年亦在较量中成长为侠义英雄。全书故事情节曲折生动,起伏跌宕,对于各派武功都有所描写,尤其对心意六合拳的形成有所描述。对于...

《龙行九塞》精彩片段


开篇
雁行高远,瞰千里、今昔河山如画。汉雨胡风,浑不褪、斑驳当时颜色。九塞黄沙,三关雉堞,阵鼓催鸣镝。轮回明月,冷看刀俎成席。
征骑蹄破冰河,冽冽湔又是,兵戎痕迹。逐鹿纵横,终落下、羌笛声中家国。鼎铸谁家,斯民草芥也,片瓯无得。龙吟如我,为谁声彻南北。
——调寄念奴娇
第一章居庸关
天启六年秋,已是轻寒时节。
京城西北军都山麓,官道自南面逶迤入山,便是四十里的峡谷。两峰夹峙,一道中开,百重峭壁居高临下,形势极其险要。于山谷之中远望层峦叠嶂,两边长城或起或伏蟠于重山之上,若一矫龙之身,交汇于官道处,被一高大的城门连接起来。崇墉峻壁,门楼巍峨,那便是关沟
锁钥之塞—居庸关。
时过正午,浮云半掩的秋阳无力的照在山峦。远处山林的片片红叶,若一滴滴血迹,涂抹着渐黄的秋山。官道自东南而来,向西北蜿蜒而去。路上行人稀稀落落,或牵马负驮,或独轮载货,都是行色匆匆,只怕在
这关沟里误了脚下行程。
一辆单匹车马自东南疾驰而来。车上是拱形席棚遮就的车厢,一片布帘掩着车内的人儿。坐在车前面的老者不住的挥舞着手中鞭子,促马狂
奔,竟将路边的落叶旋飞起来,车后扬起一片土尘。
布帘后一少女声音道:曹伯,你这样赶路,那马儿会吃不消的。
老者并未停下手中的鞭子,嘴里回道:等过了居庸关再歇息吧。
说话间,马车转过一道急弯,已经看见了居庸关那高大的城门。关下进出城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老者停下鞭子,跳下马车。马儿也放缓了脚步,到得门洞前停了下来。守关兵士撩开帘布看了一眼问道:车中何
人?
曹伯赔笑道:老夫带儿女去口外探亲,并无别的夹带。
兵士略作翻检便与放行。这曹伯跃上马车,出得关门复疾驶而去,不敢稍作停留。又行得数十里,还未出八达岭关沟。曹伯偶然回头一望,
惊呼一声不好,便不停的挥舞鞭子,驱车狂奔。
车后不远处,十余骑疾驰如风,踏起一路尘烟,马蹄的的直追过来。两骑越过车辆勒马阻住去路,将驾车之马惊的大嘶一声,停了下来。那拦车之人赫然褐衣小绦,尖帽白靴,竟是厂卫番子打扮。
其中一身披褐氅之人嘿嘿冷笑道:老儿车马倒快,没几个时辰就快跑出关口了。也不想想,你们能逃出督主的手掌心么?向后面的几人一应
手下喝道:将他们拿下,一并押解回京受死。
曹伯稳坐车前不动,口中怒斥道:魏狗阉贼,仅仅因为我家老爷刚秉
直言,便冤狱加身,难道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旁边一人喝道:掌嘴,单凭你对督主如此大不敬,就当受剥皮之刑。
说着手中马鞭向老者当头劈去。
曹伯将头微微一侧,伸手一把拽住鞭子喝道:下来。
那马上吆喝之人就力腾空翻滚,左手五指如钩竟成鹰爪向曹伯面部抓
来。曹伯跳下马车,躲过一抓。两人霎时斗做一团。
身披褐氅之人一鞭向车棚挥去,将马车棚顶劈作两半。车内女子惊呼一声,躲在车帮一侧,险些坠落车下。那人飞身下马,伸手抓住女子臂膀便要拎下车来。旁边一男儿高喊了一声:不要抓我姐姐。张口就咬向那厮手腕。那人哎哟一声,一甩手,将男儿摔出一丈开外,头部撞于路
旁山石,登时晕死过去。
曹伯见状,须发皆竖,大呼一声:狗贼,我与你们拼了
他一式大摔碑手将前人逼退,斜里一步窜到跟前,双拳并出,便捣向那人前胸。
对方哈哈一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脚下滑步,一个侧身避过双拳,
顺势肘锤撞向曹伯左肋。
曹伯踉跄退后三步,喷出一口鲜血,跌坐地上,众人上前便要拿人。
忽听得一阵马铃脆响,倏忽便到了跟前。
一众东厂侍卫方欲拿人,听得铃声急促,转眼便至,暗道:何人何马,
如此迅疾,皆心生警觉,侧目而视来人。
来者三骑,为首之人乃一公子模样,眉清目朗,一脸正气。著一袭白衫,骑一匹枣红马。与其并肩而立之人年纪相仿,只是面目黝黑,身著缁衣,座下黑马白蹄。身背一长布口袋,其内不知是何兵刃。后面一人乃一少女,约十一二年纪,红衣束腰,著一双蛮靴。小小年纪。束腰处居然佩一把短剑。剑鞘十分的精致,镶有数颗翡翠。坐骑乃一白马,
马脖系小铜铃,想必适才便是这马铃作响。
那白衣公子于马上持鞭指向众人道:大明之地,竟也多此恃强凌弱
之辈。尔等几个大汉欺负老弱女子,算什么英雄。
披褐氅者听言大怒道:何方小子,有眼无珠,看不出爷在办差么?
“办差?看不出。倒似强盗打劫”。那公子撇嘴讥讽。
先前与曹伯交手之人按耐不住骂道:小贼想必是同党,一并做了他。
说话间伸手便是一抓,意欲拿住白衣公子。
未见白衣公子动手,旁边一拳突然捣来,硬碰之下,那厂卫竟被折断了两根指骨。此人缩回手去不住呼痛。其余人等见状,立马散开来,执(zhí)
出了所带兵刃。
身披褐氅者道:好快的拳法。眼睛紧紧盯住白衣公子身边那面目黝黑之人。那人并不言语,只是冷冷的与他双目对视。断指之人方才知道,原来是白衣公子身旁那黑小子捣出了一拳伤了自己。
披褐氅者向前两步,并招呼其他人道:看来爷今天碰上硬手了,大家招子亮些,别误了督主的差事。一挥手,众人便形成合围之势。
面目黝黑的小子此时对那公子道:元公子与令妹可先将那两人救走,我来拦住他们。
白衣公子低语对他道:其他人倒没什么,只是披褐氅者绝非庸手,只怕你一人招呼不过来。
他说着跳下马来,也不理会一旁虎视眈眈之人,走向曹伯问道:您老伤势要紧不,如果还能支持,快赶车离开。
曹伯忍痛站起身来,也不言谢,扶着小姐上车,挥鞭就要离去。
披褐氅者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腾身跃向车前,便要动手。只见马上那面目黝黑的年轻人一个大鹏展翅跳下马来挡在他的身前,马车趁机绝尘而去。听得车上女子哭喊道:我弟弟还在那里。。。
一众侍卫待要追赶,公子与他的同伴阻住去路,使他们不得前行一步。
白衣公子道:我们本不欲动手相搏,尔等只要放他们离去,自当相安无事。
这些侍卫在京师一向桀骜,那里容得两人这般拦阻。为首者一挥手道:追。众人便纷纷上马,人喝马嘶,便欲去追远行的车马。两骑分从面目黝黑的年轻人身边驰过,只听他大喝一声,双拳分捣两边的马腹,两匹马吃不住他的双拳之痛,大嘶一声,居然几乎失蹄将马上之人摔下。那白衣公子也不手软,伸手一把抓住越过身边的褐氅之人坐骑的马嚼,硬生生将马头扭转了回来,挺立在当地。
那人也不示弱,自马上腾身而起,竟还顺势一掌劈向一直骑在马上的女子。
那女子娇叱一声:你敢。一勒马缰,前蹄奋起,踏向来者。
公子和那同伴恼他突然袭向少女,大喝一声,双双扑向披褐氅之人,拳来脚往,打做一团。
那女子在马上呼道:哥哥,与他等纠缠什么,你不想伤人,却可伤他们马匹,只要追赶不上就是了。
白衣公子尚未应声,那同伴却专向马匹下手,一拳一匹,不多时,便全躺了下来。
白衣公子笑道:这倒是好办法。咱们且走,看他们如何追得。
那女子又道:别忘了,那里还躺着一个人呢,说着用鞭子一指昏迷的少年。
公子上马之时顺手提起男童撂在马背,三人上马向西北方向扬长而去。
众厂卫虽无伤亡,但苦于马匹皆废,眼睁睁看着三骑扬长而去,一时间不知所措。
公子三人纵马扬鞭,欲追赶先去的曹伯。数十里追过去,却未见车马踪影。眼看四周重山叠嶂,只此一条管道。路一边尽是悬崖峭壁,另一边却是沟壑;车马也只有顺着山路前行。此时不见车马,心中纳闷道,这车马怎会如此神速。
三人沿路追寻,快要出得峡谷,天色已渐渐经昏暗下来,乍看见路边遗有一轮,颇似那马车之物。路边便是沟壑,深不见底。
白衣公子唤那面目黝黑的年轻人道:巴特尔,你且看看下面有没有路可行?
巴特尔跳下马来,顺沟壁下行一段便跃了上来道:无路可行。
公子以为那车马仓促逃离,慌不择路,以至于跌入深涧,不禁神伤。奈天色已晚,若要寻路下沟,怕也到了夜间,黑灯瞎火,不便探个究竟,只好驱马前行,先找村子投宿去。
巴特尔问:元公子意欲何往?
白衣公子沉吟良久应道:那帮人就其服饰来看,似是大明东厂番子,专事侦缉抓捕人犯。带队之人功夫不弱,很是难缠。虽说咱们将其坐骑尽废,但那里距居庸关不远,他们必会于守关官兵处借得马匹,顺大路追赶。咱们虽说不惧,却也懒得与他们纠缠。不若咱们转而南行,避开他们。
“哥哥,那咱们不去京城啦?”那红衣少女满脸的不高兴又道:早就听说京城好玩,你却要改道南行,不行,我要去京城。
那白衣公子脸一沉道:我说不带你出来,你偏要来。出门时爹爹如何交代的?爹爹说,你此次出门游历,必须听我的话,若不听,明早你便回大漠去。
红衣少女将脸扭向一边捂着耳朵连声说道:不听,不听,就不听。
白衣公子见妹妹刁蛮,叹口气道:我本也想去京城一睹繁华风物,却不料遇到这等事情。咱们虽久居漠北,但也时常听说京师宦官专权,耳目遍布。虽说咱们著汉服,易汉姓,毕竟行止有异。再加上这受伤的少年想必是被侦缉人犯后人,若带他去京城,难免不被人识破。眼下之计,只有南行,暂且避开追捕,寻得宿处将他弄醒才是要紧之事。
巴特尔亦劝说道:元珠妹妹,公子说的有道理,你就别使小性子了。
元公子也不理会元珠是否愿意,先自勒马转向西南的小路。
元珠嘟囔一句道:总是你们有理。无奈勒马随他们而去。
曹伯得那三人相助,自东厂侍卫手中脱身,便驱车向西北方一路狂奔。车上的女子哭喊着讨要弟弟,他只好相劝道:玉凤小姐,老身非不救玉龙,那等形势,若是回头,恐怕都脱不了身。咱们暂且先脱离追捕,再做打算。若能赶到你家舅父那里,也好请他另商相救之策。
说话间,车至峡口,迎面马蹄声疾,七八官兵模样之人迎面急弛而来。曹伯赶忙将车赶到路旁。为首一青年军官飞驰而过,后面数人也是身著甲胄,紧随而奔。曹伯刚又上路,那军官却勒马掉头追了上来,至车跟前拱手道:敢问老丈,可是自京城来么?
曹伯回礼道:正是,敢问小将军是。。。
军官道:我乃大同总兵姜将军帐下参将吴靖北。奉将军之命前来迎接甥女林玉龙和玉凤二人,你这车上可是玉凤小姐?
曹伯闻言惊喜道:正是,正是。你们来的正好。话未说完便是一通剧咳,吐出一口鲜血来。
吴靖北慌忙下马,审视一番,惊问道:是何人重手,伤老丈如斯?为什么只见小姐一人,玉龙公子呢?
曹伯目视旁边兵丁,欲言又止。吴靖北会意,支开众人。曹伯方言道:不知小将军于姜将军是何关系?
靖北道:姜将军乃在下义父。
“那好,小将军可知为何要你前来相迎”?
靖北答道:知之不详。将军只说京城妹婿家生变故。遣甥女于大同暂住。令我等前来相迎。
曹伯道:如此说你乃将军亲随,早晚也会知道,老夫不妨直说。但却须避开众人耳目。我家老爷因直言得罪阉党,已有牢狱之灾,为免祸及儿女,夫人故托其兄姜总兵庇护。虽然行踪隐秘,还是被阉党得之,一路追杀。老夫拼死相护也难相敌。多亏逢得几位义士相助,方才得带玉凤小姐脱身。玉龙公子当时被侍卫所伤,尚不知生死。
靖北听闻是东厂侍卫追杀,遽然变色道:多谢老伯实言相告,方令末将未莽撞行事。阉党得皇上专宠,势力不可小觑。倘若被其得知将军收留小姐诸人,难免遗祸。将军虽为边关重臣,亦难抗王命,难敌魏狗谗言之毁。
曹伯点头道:正是,故避开众人,方可言说,以免事情为外人知晓。
靖北沉吟后道:看眼前情势,虽然公子生死未卜,但我等官兵模样,自不宜与厂卫相见,否则必然牵连将军。只好先行带小姐回大同,再作商议。车马甚慢,你二人可同乘我们的马匹,弃车而行,至有村舍处待我等更换便服,一是避其追杀,二是也好遮掩行藏。
曹伯颌首:如此甚好,小将军行事缜密。
吴靖北遂指使兵士将马车推入沟壑。挽二人上马,匆匆离去。
此时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出峡口,一行人渐入荒芜之地。月色之中,尚可辨识道路。荒原之上,因长年风沙摧折,树木稀少,存活者大都佝偻枝干,于夜幕中犹如魅影游离。
曹伯问道:小将军欲夜行赶路么?
靖北答道:前面数十里便是土木堡,村北有一座显忠祠可宿。可先遣二人于村中觅便服预备更换,其他人随后在显忠祠会合。分批而入以避人耳目。
手下军士得令立刻先行,消失在暮色之中。
二、土木堡
土木堡,一个不起眼的边陲小村。入夜未深,百户人家却已尽熄灯火。偶尔有几声犬吠,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村里人家大都土墙茅檐,对比下,位于村北头的显忠祠倒显得十分高大,孤零零地矗立在西风之中。
这显忠祠是大明朝廷为土木堡之战罹难将士祭祀亡灵所建,一座牌坊,连着破败的三重大殿。中殿供奉着在土木堡之变中死难者的牌位。村人忌讳,少有香火。亦无人看管,月色下愈显凄清。
吴靖北似是很熟悉这里路径,一到村前,径直带领众人进得第一重大殿,拴好马匹,嘱咐兵士待觅衣之人会合后立刻更换便装。又安排曹伯和玉凤道:你等且在这殿中歇息,我去后面巡视一下。
吴靖北自己向后面走去。到了中殿,见殿门虚掩,殿内竟有烛火闪动,不禁心生警觉。推门一看,烛光下,一人背门而立,似是在查看台上供牌,并不理会门外动静。
靖北推门而入,见丝毫未引起他的注意。暗忖道:此等荒凉之处,又值入夜,此人闻声而不惊,非常人定力。便出声问道:敢问阁下何人,缘何夜宿荒祠?
那人背身答道:阁下又是何人,缘何至此?
吴靖北一拱手道:公差逢夜,不便扰民,借此地安歇。
那人缓缓转身,紧盯着靖北道:哦,原来是军爷,难怪著一身甲胄。尔等自在前殿歇息,此处我已先驻,何故来此相扰。
靖北尚未更换便装,被那人认作军爷,也不惊讶。看那人目光炯炯,满脸正气。心思只要不是东厂鹰犬便好,当下微微一笑道:并非刻意打扰,只因此殿供奉有先祖牌位,借暂宿之便,燃一柱香火而已。说罢,也不理会那人,上前将台上一个牌位请下放于台前,束香于炉,用烛火点燃,叩头三拜。
那人在一旁自言道:看不出,年轻人竟是忠良之后啊。
靖北闻言起身又一拱手道:多些阁下于祖上褒奖。何以得知我是忠良之后?
那人人哈哈一笑道:莫非军爷要考究在下么?
“不敢”,靖北忙拱手道。
那人一指被靖北请下的牌位道:这吴克忠正统十四年为恭顺侯,同年八月,土木堡之役,明师全军覆没,英宗被俘,随行将士大都战死,恭顺侯吴克忠与其弟皆亡。汝称其为先祖,自为忠良之后人。
靖北道:正如阁下所言,在下乃大同总兵姜将军手下参将吴靖北,恭顺侯吴克忠正是先祖。既已拜祭,就不叨扰阁下歇息。在下告退。说罢遂带门而出。
刚出中殿门,便闻得前殿人声嘈杂,夹杂喝斥之声。靖北快步奔至前殿,却见十余褐衣白靴之人持兵刃堵在殿前,所持火把将殿前空地照的通明。自己所带军士尚有一半未及更换便装,正紧张的与来人持刀对峙,紧紧护着曹伯和玉凤。
吴靖北一个箭步跃到军士前面对那些人厉声喝道:何方蟊贼,要趁夜打劫不成?
对方为首一人道:少给我装蒜,我说人犯怎么会如此神速,原来是你等作祟。休要眼拙,难道看不出我们乃督主门下么?
吴靖北见对方强横,道出自家底细,知是追捕的厂卫到来,思忖片刻,言语变缓和道:哦,原来是东厂侍卫大人到来,失敬失敬。尔等不在京师享福,何故夜来这偏远之地。
那人冷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等缉拿林家人犯,被其侥幸脱逃。本来那老匹夫已被我重肘所伤,料也逃不远。却被你等弃车赠骑,护其速逃,想必定是人犯一党。看尔等着装,应是大同总兵属下了,你们胆敢无视督主,庇护人犯,就不怕将你们一并坐累么。
“狗贼,借魏阉之势,残害忠良。我这便与你们拼了”。一旁的曹伯大骂了一声便欲冲向前去与这人拼命。却被靖北伸手拦住,低声说:此人武功了得,你未受伤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必冲动一时。
吴靖北自己心下思忖,看来对方已知晓自己一行的身份,若想带走两人又不连累将军,只有不放走一人了。当即安排曹伯退下,将手一挥,属下军士立刻抄到侍卫后面,堵住了去路。
他上前一步对那人道:既如此说,你们就别想再生离此地,话音未落,双掌一错,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推向对方。
那人退后一步,强行站稳,褐氅在身后飘起,他未觉得怎样,但位于他身后之人不防被掌力所伤,惨叫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来。
披褐氅者叫道:好一个隔山打牛的掌力。随后便也一跃而起,双脚连环踢向靖北。身后众人也与军士捉对厮杀起来。那曾被巴特尔一拳断指之人觑了空隙,飞身跃过靖北,扑向台阶上的林玉凤。伸出鹰爪便要拿人。
曹伯骂一声无耻,挥起一掌截向他的手腕,两人一个肋伤,一个指断,堪堪打了个平手。只是那随行的一干军士平日里总在军中阵战,不善游斗,不一会儿便伤了数人。东厂侍卫亦被吴靖北先伤一人,乱战之中又被杀死两人,双方人数倒也大体相当。
曹伯到底还是内伤重些,身法略一迟滞,被对方鹰爪一招抓断锁骨,右臂已不能举。那鹰爪又一爪抓向咽喉,曹伯左臂格栏不住,眼看便要亡在这一抓之下。
吴靖北看形势危急,来不及相救,情急之中挥掌劈向褐氅面门,将其逼退数步,顺手自后背抽出所携兵器,掷向鹰爪。只听一声惨叫,那鹰爪手却是被一支短枪贯穿后心,倒地身亡。披褐氅者却趁靖北掷枪之隙,一个重手拍去,靖北躲过后心,却也左肩着力,霎时半身动弹不得。
褐氅人冷笑着逼了过去,靖北右手一招秦王背剑,又拔出一杆短枪来,枪尖指着对方。然半身酸痛,内力却提不起来,枪尖不由得微微颤动。
披褐氅者狞笑道:我应天枭虽不抵十三太保,却也打遍燕赵无敌手,怎惧你这小儿烧火棍,哈哈,你就受死吧。
此人方要动手,却听得一声朗朗长笑,震得双耳嗡嗡作响。随即有人声道:凭你也敢称打遍燕赵无敌手。
应天枭慌忙四顾,却不见人影。心中发虚向空中喊道:缩头藏尾,见不得人么?
忽听得身后人声道:你自己有眼无珠,怨得何人?
应天枭急转身退步,以防来人偷袭。却见一青衫人负手站立面前。再看四周,不知何时,所剩侍卫悉数仆倒,想必是青衫人出手所致。如此无声无息,当真鬼魅一般,想到此,霎时冷汗浸身,言语不得。
青衫人仍旧负手而立,冷冷说道:应天枭,你倚仗一身功夫横行燕赵数年,残害无辜。本欲寻你废了你武功,你却突然踪迹全无。没曾想却是投靠了那魏阉充当鹰犬。今天若不是你自报家门,我还认你不得。你说,是自己了断呢,还是劳我送你一程。
应天枭虽心里发虚,仍强自提声道:既知我是东厂之人,就别自找麻烦。你且报上名来。
青衣人冷冷的蹦出两个字:燕易。
两字一出,众人心头皆是一震。曹伯与靖北同声呼道:是燕大侠。
那应天枭一听燕易二字,则是两腿发软,面色如灰。本来还琢磨着一战,待听得这二字,便斗志全消只想着如何脱身了。
又听得燕易说道:你可知我的行事规矩?
应天枭口唇抖动,却苦于不敢说出。靖北低声问曹伯:什么规距?
曹伯低语道:你尚年轻,又在军旅之中,故不知江湖诸多事情。燕大侠自出江湖以来,定有规矩:勾结鞑靼,通敌卖国者必诛,为祸江湖,奸人妻女者必诛,充当鹰犬,残害忠良者必诛。所以人送绰号燕三诛。那应天枭三诛之罪已占两宗,看来今天他也是恶盈满贯之期。
两人正在低语,没曾防备。那应天枭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突然一掌拍向二人,燕易双掌一推,将应天枭掌力推斜,使不备中的曹伯靖北躲过一劫。应天枭自知不是燕易对手,不过是虚晃一招,借燕易掌力横窜出丈外,腾身跃上墙头,欲趁夜色遁去。
只见燕易并未追赶,而是将掌凌空虚拍,应天枭刚踏上墙头,却惨叫一声,跌落下来,委顿墙根。已是脊骨寸断,瘫若烂泥。
燕易自不屑验看应天枭生死,转身察看靖北伤势道:这厮也当真是江湖重手,仅此一掌,已可断筋骨折。也多亏你甲胄护身,所幸伤不及内脏,修养几日便可恢复。
又看曹伯伤势却叹道:原已重肘创肺,又经鹰爪断骨,虽可疗而得以恢复,难免武功大打折扣。
曹伯忙道:燕大侠这是安慰老夫,我自知经此两创,恐怕武功尽失,已成废人一个。还谢燕大侠出手相救,老夫不胜感激。
吴靖北等亦上前道谢。燕易目视靖北道:尔一介少年,却从军戍边,保家卫国。有这般功力,着实不易,不知你师承何人?
吴靖北答道:多谢燕大侠相救之恩。不敢相瞒,大同总兵姜将军与家父旧好,授予军旅阵法以及枪棒之技,并提携军中参将之职。
“看你适才相搏,并非军中之技,当另有奇遇”。燕易显然是不信靖北的话。
吴靖北点头称是道:其他武功,另有际遇。乃是从军之后,常驻边关,偶入七峰山得高人相授,只是恩师名讳不便告知。
燕易点头道:嗯嗯,师门自有规矩。也不再刨根问底转而说道:天色将晓,还是赶快将这些尸体趁黑掩埋,免得给那帮鹰犬留下踪迹可循。
吴靖北忙招呼手下军士将尸体一并掩埋了事。燕易又问及事情原委,曹伯便将林家如何得罪阉党,如何边塞投亲托孤,如何被追杀之事一一告知,末了伤心道:老夫有负主人重托,少主人生死不明。且如何向其舅父交代。
燕易安慰道:听你说起居庸关外一战,那几人功力高出应天枭许多,你家少主人应该无事。却不知这应天枭一行如何能对付了那几人又追到土木堡来。你们还是收拾罢了,速去大同方为稳妥。至于你家少主人的下落,我也留心查访,若有消息,必想法告之。
曹伯问道:燕大侠意欲何往?
燕易道:我自居行无定所。这就作别。言罢飘然而去。
众人亦趁村人未起,用马匹驮起伤亡的军士,牵上侍卫们遗留下来的马匹悄悄离开了显忠祠。



五、一坛和尚
距大同城东二十余里,有水泊一方。水边杨荆繁茂,居有数十户人家。因紧邻大同城,人谓其为大同城之外村。大同通往京师的官道穿村而过,人来人往,小村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天近傍晚,村中道边唯一的酒肆也正繁忙。食客们吆三喝四,小二东跑西颠。
一个胖大和尚大步进来未待坐下便吆喝道:小二,给俺切三斤牛肉,整一坛子杏花老酒来。这般吆喝顿时引得座客都瞪大了眼睛朝他望去。
这和尚如同没看见众人的诧异,从腰带上解下一个酒囊对殷勤跑过来的小二道:另外再将此酒囊灌满,灌最好的酒。
待酒肉上得齐全,吃一口牛肉,喝一碗酒。不多时,一坛酒已经滴酒未剩。和尚许是有了些醉意,也许是困乏,竟伏在桌上鼾声大作。
旁边一桌俩人自行酒令,一人道:酒囊,另一人接道:饭袋。一人又道:撑死和尚,一人接:闷倒驴。
众人情知这二人调笑和尚,皆哈哈大笑。和尚鼾声顿止,抬起头来伸了一个懒腰,一个喷嚏打的鼻涕横流,右手指一揩鼻涕,有意无意的向临桌一甩,如一道利箭射向其中一人。
那人甚是机敏,身形坐着未动,却连同凳子后移半步,以为避开了这甩来的鼻涕。但对面的同伴却紧盯着他的衣衫,惊诧不已。
那人随同伴的目光看去,自家衣衫前襟从右到左,竟被洞穿了两个小孔。恼怒间拍桌立起,嘴里叽里咕噜一阵狂骂,似是蒙人之语。待同伴喝止,这才一楞,用汉话骂道:你个秃驴,活够了不是,若是活够了,待爷勾了你魂去。
说话间,自腰间一抖,亮晃晃一条钢索甩了出来,径直缠向和尚脖颈。
这胖大和尚头向下一缩,抓起一双筷子立了起来,恰被钢索缠个正好,咔嚓一声,断为两截。这时其他食客看见如此争斗,纷纷起身。四散躲避出门。
那和尚哈哈大笑道:原本尚不知你是何人,你这家什一出,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持索之人见和尚轻而易举避开追魂索一缠,亦不敢轻易使出下招,怒目而视。听和尚继续道:追魂索,断命圈。你二人想必就是黑水双狼孟发孟奎兄弟二人。听说你们只在大漠一带作恶,缘何出现在我大明地界?
听和尚道出自家姓名,另一人忙辩解道:不知你和尚胡说什么,我们只是江湖人士,路过此地而已。
“呸,“那胖和尚骂道:纵你著一身汉服,也难掩鞑子之膻。待俺将你那什么狗屁断命圈搜出,便知你是也不是。
说话间,和尚一个跨步,便已近得那人跟前。那人躲避开来,却已执在手中一个钢圈,兜头便砸。和尚头微微一偏偏,钢圈便已落下。
那人心想,便是你躲头,这般砸下,也必然锁骨尽断。哪知和尚臂膀一沉,钢圈顺肩滑落。当下手腕一翻,已扣向那人持圈一手的脉门。那人抽手不迭,正暗自叫苦。追魂索一招苏武牧羊,劈向和尚面门,这招甚是毒辣,若被劈中,定当面目全非。
好个胖大和尚,身形却是不滞,放开扣手,一个滑步绕到了断命圈孟奎身后,顺掌一拍,断魂圈孟奎一踉跄,正处在那钢索之下,追魂索孟发一惊,一抖手腕,钢索反弹回去,收在手中。断魂圈孟奎虽未着那追魂索,但口中微咸,已被和尚一拍所伤。惊魂未定,与追魂索对视一下,圈索急攻,待和尚闪避,两人趁机夺门而逃。
时已天暗,二人出得店门,便一阵兔奔,窜入夜色之中不见了踪影。和尚悻悻道:你是狼,俺便是虎。不走,剥了你狼皮做肚兜。抄起丢在桌子上的酒囊就要离去,又看见小二在柜台后面露出头来,掏出一锭银子掷了过去道:够不够就是这些,说罢,扬长而去。
到了大同城门前,守门军士正要关闭城门。一坛和尚却硬要闯入,正争执间,吴靖北带领军士巡城恰好看见一坛和尚,急忙下马跪拜道:徒儿靖北拜见师傅。
一坛和尚哈哈一笑:是北儿啊,来的正好,这帮人甚是混蛋,还未到闭城时候就不让俺和尚进城。你给理论一下。
吴靖北忙解释道:师父,你有所不知,昨夜有人夜闯代王府,将城防守备图盗走。王爷怀疑是北人所为,故令将军尽早闭城,严加盘查。
一坛和尚闻言道:王府护卫使手下不乏高手,且有精兵护院。怎将如此机密丢失?
靖北道:来人身手不弱,虽有防范,也还是得手了。军中高手阵前尚可一搏,与江湖人相比,那是不如的多。
和尚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突然对靖北说道:为师我适才遇到两人,大有可疑,恐怕与此事相干。于是,就将酒肆如何遇到黑水双狼一一说道一番。说完又道:那厮得手,必定要回漠北。我暂且不入城了,向西面转转,看能不能堵住他们。咱们分头行事。
靖北闻言,立刻吩咐属下招呼人马,分队向外村搜寻。
夜幕之中,依稀可辨长城墙垛连接大同城蜿蜒远去。大同城向西北,已无官道。山峦起伏,只有小路可行。一侧是石山,一侧则是河流,秋寒之下,不闻草蛩,四野一片寂静。只有河水戛击河岸之声不停的作响。向西北不足百里便是大漠,北元牧民与大明边民互惧兵戈,很少有人居住。只有两军对垒之际,可闻厮杀之声。
群山多石,草木稀疏。时有夜狼窥视,在夜色中闪动着绿色的眼睛。一坛和尚守在西北行必经之路上。好在半崖有一观音堂尚可栖身。他边饮酒,边借助微弱星光辨识有否来人。但这一夜并无动静。
天近拂晓,忽听山道传来马蹄声响。和尚远远望去,正是双狼孟发孟奎二人策马狂奔而来。一坛和尚自山岩之上腾身跃下,僧袍如鹤羽分张,落于路中,恰好阻住双狼去路。
那马儿突然受阻,前蹄奋起踏向和尚。只见那和尚双手一伸,霸王举鼎,竟握住马儿前蹄,将腾起的马儿定在空中。马上的正是断命圈孟奎,一个猝不及防,竟被摔下马来。和尚将那马儿一摔,腾出手来就抓向孟奎。孟奎就地十八滚躲过一抓,好在追魂索赶到,挥索拦住了和尚。
一坛和尚叉腰站在二人面前道:昨个让你二人溜走,今天还是撞到我和尚手里。你们是自己了断呢,还是让我和尚剥了你们的狼皮。
二人面面相觑,情知不敌,却也不愿束手就擒,也只好放手一搏。于是,两人大喝一声便圈索齐攻,试图侥幸逃脱。
打斗之中,和尚左手一把抓住索头,大力一拽,将追魂索孟发带到身前,右拳如钵暗蓄内劲,正对着孟发前胸。哪知这孟发借力将索把陡然放开,又用内力催击,一招毒蛇反噬,击向和尚面门。这时断命圈亦欺身而进,手中一错,钢圈竟化为双环,分袭和尚两胁。这一招也是他的成名绝技叫金轮分影。多在激战中趁人不备分而击之,令人不易闪躲。
一坛和尚一时间面门,双胁三处受攻,山道狭窄,躲闪已是无处。好一个和尚将头一侧,躲过面门索柄,大喝一声,僧衣鼓动,已是内力充盈,硬生生接下双环一击。左手以索头做柄,一个回缠勒住追魂索,用力一抖,将孟发甩入河中,右手也不空闲,拳风直捣断命圈孟奎,孟奎惨叫一声,也如飘叶般落入涧水之中。
一坛和尚探看河中,水流湍急,二人已不见踪影。忽念道:坏事,咋就没有先问守备图在哪里呢。一时间懊恼非常,便循河边继续奔走,希冀能找到二人踪迹。只见河水突然转弯,与小路分行。河边已是峭壁,无法通行。一坛和尚只好重新返回沿小路绕过悬崖峭壁,这一下却延误了好多脚程。
这日晨起,禅房寺小僧撞起了寺内的铁钟。无力的钟声飘出禅寺,散落在群峰之中。
林玉凤伫立在山门之外的石阶上,眺望七峰山在晨曦中耸立的峰头,偶然飘过的浮云幻化成不同的形状来。父母的身形似在云雾中隐现。勾起她一怀的悲绪。念起与父母迢遥相隔,有家回不得,生死两茫茫,不由得泣出声道:东望京华隔水云,人间生死两离分。梦中清泪有余痕。一寺禅钟惊好梦,七峰烟雨锁羸身。秋风吹得黛眉颦。
清秋见玉凤大清早便立在山门之外,脸上依稀有泪珠点点,便知她在想念父母和弟弟玉龙。轻声道:小姐,天已寒冷,还是回屋去吧,免得着凉。
玉凤执拗道:我想独自再待一会儿。
清秋无奈,只好将曹伯唤来相劝。玉凤见曹伯到来,便道:曹伯,夜间梦得父母。凤儿想去华严寺上香,为父母祈求平安。
曹伯听说她要去华严寺上香,连连摇手道:万万不可。那华严寺毗邻代王府,一向是香火最盛之处,也是人员嘈杂之所,难免有东厂锦衣卫混杂其中。若是前行祭拜,定当危险重重。况且姜总兵安排于此地隐居,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岂可置安危于不顾而去招摇。
玉凤执意要去,曹伯不敢做主,遂相商于灭性禅师。禅师道:禅房寺亦有佛,何不于此拜祭?
曹伯道:我想我家小姐不仅是要去拜祭。长期居于此地,未免抑郁,大概还有散心之意。
禅师沉吟道:也是,你们皆不是出家之人,耐不得寂寞。也好,我倒有一个去处,即可慰你家小姐思念父母之心,亦可散圈居之郁。还可避人耳目,可谓一举三得。只不过地亦偏远,我必同行,方可保无虞。只是你家小姐乃柔弱女子,不堪远足。可如何是好。
曹伯道:这倒不妨。前些时日靖北曾留下车马,以备不时之需。我将马匹系于寺外安稳处,每日饮水添草已多日。今天恰好派上用场。我这就去套车。
“时候不早了,待吃过午饭再去不迟。“禅师遂交代小僧安排斋饭。
众人匆匆饭毕,少事歇息便出得禅房寺。玉凤和清秋二女乘车,其他人步行,绕七峰山奔西面而去。
车行数十里山路,似已到尽头。迎面一壁高耸,上刻一巨大佛字,此崖似将道路相阻。曹伯停车待要查看,禅师道:不必查看,此处为佛字湾,大凡经此处之人,若无诚心拜佛,远见佛字而疑无路折返,虔诚者必至佛字前,那里另有玄机。
曹伯听言继续驱车前行,至佛字崖壁下,果见藤荆遮蔽处,一路陡转,恰可容车马行过。过了崖壁,豁然开朗,另有一番景象。一水瀺灂,蜿蜒而下。面水有山横卧若佛,山前苍柏森荫,飞檐斜挑,隐约梵声。
灭性禅师一指梵音生处道:那山叫做武周山,山下有寺,山上有窟,窟窟有佛。
玉凤问道:莫非那就是云冈石窟?
“正是。“灭性禅师应道。
林玉凤早年于京城时常听父亲提及那云冈石窟甚是有名,总说道,闲暇时带姐弟两人前来偈拜。不想今日自己得以一见。然兹时却与父母迢遥两隔。玉凤心底酸楚,不复言语。众人默默来到山前。
石窟山门前两株千年龙柏分立山门两侧,正中百十级石阶斜上殿门,仰望只看见琉璃青瓦和暗红色的围墙。拾阶而上,便是石窟的正殿前门了。
北魏和平年间,大和尚昙曜承拓跋氏之意在北魏京城大同修寺尊佛,遂于西郊武周山,依山建寺,并于山崖之上开凿石窟及佛像,便是著名的昙曜五窟。后三十年间,续凿二百余。太和十八年,孝文帝迁都洛阳,方停止雕凿之工。
曾有诗云:莲台香烛紫烟生,云殿巍峨瞰水横。十里岩崖开百窟,金身五万护皇城。
更有人赞道:平城西廿里,硉矹山成勢。未顯岳崔嵬,蒼天亦有賜。武周石多堅,百窟鑿為寺。萬佛坐蓮花,須彌皆囿此。天工開巧物,應到茲山止。曇曜始五窟,十年方砥礪。續開千佛面,費盡石工計。每佛并西來,但看個迥異。金剛睜怒目,我佛拈蘭指。貝葉釋空禪,飛天舞旖旎。人置若佛國,便忘諸俗事。
这武周山崖,大小窟龛二百五十余,造像五万余尊。可谓佛家之大盛之地。朝代更替,万佛依旧。自常遇春驱元于漠北,徐达筑长城而据守大同始,明与北元兵马多有交战,然均未祸及石窟,也是佛度天下,无人敢刻意忤之。
灭性禅师先行见于寺内住持,言明来意。住持便引领玉凤燃香拜祭。事毕,住持领众人于寺后山崖,一睹众窟万佛金身。住持带领众人次第览之,窟窟彩绘斑斓,如来端坐,诸神飞天,无不栩栩如生。众人皆叹为鬼斧神工。
崖最西有露天佛一座,其身半居崖窟,高六丈余。凡人较之身长,尚不及佛一垂耳。众人未及跟前,玉凤忽然问道:大师,那佛窟尚有燃柴之处么。
众人随她所指而望,果见露天大佛身侧有一缕青烟袅袅而升。
曹伯急忙先去探看,却见两件衣衫晾晒于大佛之膝,一堆薪柴尚自未熄。曹伯正自疑惑,却听得一声:招打,两人自大佛身后跳出。却是黑水双狼孟发孟奎兄弟二人。
曹伯边招架边退出石窟,此时,禅师几人已到近前。住持道:阿弥陀佛,佛门圣地,双方莫要打打杀杀。问道:二位施主缘何藏匿于此,又缘何这般模样。
众人见双狼上身裸露,仅着亵裤,情形狼狈。玉凤与清秋见两人不堪,自羞涩转身不视,待在一旁。
那孟奎似是体力不支,左手捂着胸前,一脸痛苦状,右手却还立掌,全神戒备。孟发看对方人数众多,尤其那枯瘦僧人精光内敛,定是暗藏不露。曹伯也在一旁虎视眈眈,遂赔笑道:我兄弟路遇贼人,不慎落水。借此地薪火暖身,待衣服烘干可穿便行。若禅师怪罪,我等这就离去。未待应允,便自拉住孟发转身去取衣物。
忽听得高处一坛和尚大喊道:莫让他们离去,他们是北元奸细。
众人循声向高处望去,见一坛和尚自大佛高处崖头飞落。双狼抬头看是一坛和尚跃下,魂飞魄散,也顾不得拾取衣物,径自仓皇而逃。和尚落地,待要追赶,却被住持拦住道:我佛慈悲,就让他们去吧。
待和尚与住持解释清楚缘何要紧追双狼不舍,却是为那大同守备图,那双狼却早已远遁。
灭性禅师未与一坛答话,自向大佛一侧燃薪柴处,检点双狼所遗衣物,却发现守备图亦在旁边晾晒。遂拿与一坛道:可是这东西么?
一坛和尚亦不识守备图是何等模样,看那绢上所绘道:大概就是此物。继而悻悻道:你们或许不知,那二人正是黑水双狼,为恶不少。两次从我手里逃脱。若不是看到这守备图还在,我便是追到漠北也要将他二人狼腿打断。
灭性禅师听得糊涂,便要一坛细细说来。旁边住持道:大家还是回寺内稍作歇息,再做细谈吧。
众人回到寺内,一坛和尚便将如何云游回来,水泊寺遇见双狼,又如何听得靖北说代王府遭窃,自己便于观音堂伏守,又如何将双狼打落河中,一一道来。因他攀岩过山,耽误了不少行程。幸好双狼落水后在云冈石窟处上岸取暖,这才碰上灭性一行观佛。若不是那二人恰好在此地取暖晾晒,倒也无从寻得。住持听罢连称:阿弥陀佛。我佛佑我大明,佑我大同。
一坛说的口干舌燥,清秋将茶送到他跟前道:大师辛苦,请茶。
一坛和尚见是一女子上茶,问灭性道:这二位姑娘是谁?是和你一起来的么?
灭性答道:是一起来的。不过此事一言难尽,且等你回山之后慢慢说起。
一坛和尚点头道:嗯嗯,守备图丢失,代王府,将军府乃至全城都乱作一团。我且赶紧先回城里,免得我那徒儿着急。
一坛取回守备图,急于送还靖北;玉凤亦拜祭完父母,得遂心愿,便也告辞住持。众人返道至佛字湾,方与一坛和尚分道而行。玉凤等人顺原路返回丈人峰禅房寺。一坛和尚则揣着守备图直奔大同城去了。
六、不速之客
广武堡之夜。来福客栈灯火尚明。一直昏睡不醒的林玉龙突然坐起,狂喊道:不要抓我姐姐,不要抓我姐姐。瞪直着双眼,双手乱舞。
尚未入睡的元骧一惊翻身坐来,待扶着玉龙轻轻躺下才突然意识到玉龙终于清醒了。哈哈笑道:你小子终于醒转过来了。算你命大。
巴特尔迷糊着双眼问道:谁醒了?谁醒了?随后一看玉龙的神态,也大呼小叫起来。赶忙爬起身来去砸元珠的门。元珠听说后也是大为欢喜。
这许多天来,几个人守着一个玉龙,是留也麻烦,行也麻烦。
本来说是要四处游历一番,带着个玉龙人事不醒,多有累赘。若继续一路颠簸,怕是凶多吉少。若弃玉龙而去,又违了当初救人的初衷。留在客栈,玉龙也是整日卧床,吃喝尚好,但方便一事着实为难,也亏得巴特尔勤为料理,郭晋忠父女帮忙洗搓衣物,这才使玉龙身上洁净。每日里郭晋忠熬好汤药,则是元珠一勺一勺的灌入玉龙口中。众人只盼他早日有些起色。如今见他清醒,焉能不皆大欢喜。
玉龙睁着双眼望着众人道:我是在哪里?你们是谁?我姐姐呢?
一连串的问题接连问出。元骧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闻讯赶过来的郭晋忠道:你这小哥简直是死里逃生。你原本昏死道中,是他们几个救你回来,日夜相守,调理羹汤,你才得以醒转过来。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躺在那里么?
玉龙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道:我坐马车和姐姐一起去大同,有人要抓我姐姐,我还咬了那人一口,随后便不知道了,后来像是一直在骑马,在奔跑,在。。。
忽然一阵剧烈头痛,玉龙全身抽搐,晕死过去。
元骧赶忙又点了他的晕穴,让他放松睡去。郭晋忠叹道:人是醒了,似这样时有抽搐晕厥,还是麻烦的很。老夫猜测,定是他头部受到撞击所致脑部受伤,虽暂时于性命无大碍,但脑部积血不消,终是后患无穷。
元珠焦急的问道:老爷爷既知缘由,可有医治之法?
郭晋忠摇摇头说:除非是华佗在世。寻常医者纵有妙手,也难医他。
一旁的霜儿这时插嘴:爷爷,那永乐宫玄尘道长不是善于医道么。何不找他看看。
郭晋忠瞪霜儿一眼:丫头,你懂什么。
霜儿一伸舌头,躲在了一边,不复言语。
元骧见状,知是郭晋忠心有顾忌,不愿多讲,好在知道了个永乐宫和玄尘道长。再说玉龙也已清醒,便是时常发作,想必和几人一同出行应无大碍,比起前些时日如同带了一个死人行路要好许多。便朝郭晋忠一揖道:这些天来,前辈祖孙二人帮忙不少,着实感激。现在人已无大碍,我们欲明日启程并州,今晚先行谢过。这里有些银两用作这些时日的花费,请笑纳。随即掏出碎银若干。
郭晋忠也不推辞,仅取其半。道:少许便够。公子高义,萍水相逢能救人如斯,老朽也十分的敬重,有些银两够本钱也就罢了。这孩儿初醒,还是早点歇息了吧。俺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招呼霜儿回房,霜儿便唤元珠同往自己房间歇息。
更深。经前夜玉龙反复折腾。元骧和巴特尔已是神乏,昏昏睡去。元骧于睡梦中似听得后院自己的马儿有声响,心中似有所感,起身披衣出门到巡视一番,却未见什么动静。
他正待要回房,忽听得院外有人低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干其他人什么事。客栈多是外人,咱们还是去找个地方了结。
元骧定睛一看,那佝偻身形似是郭晋忠。在他面前并排站着三个黑衣人。为首一人沙哑着嗓子说道:并州郭筷子果然托大,我等寻来,你还这般气定神闲。也好,咱们城北死人塚相见。
说完,三人如夜枭般瞬息消失在夜色之中。佝偻身影也随即跟去。
元骧好奇想要跟去看了究竟,却不知他们所言死人塚是何地。心想那霜儿必知去处,便转身去元珠居处叩门。正待要叩门,忽觉身后风声,待要转身闪躲,白光一闪,颈间顿觉冰凉。身后之人低声喝道:夜半更深,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元骧微微斜目一看,却是郭小霜,将手中缺月形的拨片正抵在自己的脖颈。还未回答,霜儿已认出是元骧,收手道:哎呀,是元大哥啊,你也不出声,差点让俺失手伤了你。
元骧心中好笑,我认定来者非敌,若当真动手,还会让你将刀子搁在我脖子上么。口中却说:霜儿,你可吓死我了。你不是在房间睡觉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霜儿道:我是在房间睡觉,适才听得有人声,我从后窗跳出来后,却发现你在这里,还当你是贼人。你又为何在这里?
元骧听她这般说道,心想,敢情这丫头平日里都是从后窗出入的。也着实觉得她够机警。便将刚才所见情形说了一遍。霜儿未等元骧说完,急切道:坏了,定是有人向爷爷寻仇。转身飞奔而去。
元骧喊道:那死人塚在哪里,不见霜儿回答,也只好紧随她的身影追出堡外。
广武堡土城北十余里,一座座硕大的土丘散落在旷野中,间杂着一些小叶杨树,秋寒叶落,枝条在夜色的星光下,一如鬼发稀疏。每个土丘都约有十丈围,高两三丈;亦有低矮者呈馒头状,一看便知是坟冢之地。这处阴森的地方就叫做死人塚。
其实这死人塚不过是一个汉墓群。辽金时候,广武堡外多有征战,战死的汉家将士便埋骨于此地。
虽说霜儿脚程甚快,元骧轻功毕竟略胜一筹,未几便追了上来,与霜儿并肩疾驰。霜儿知是元骧追来,喝道:你来作甚,寻死啊。
元骧道:不是寻死,是寻人。
“你寻谁?““你爷爷啊”
两人对话间已经看到了那憧憧墓影,并听到有喝叱之声。待到得跟前,见四人游斗正酣。霜儿一到,二话不说就加入了战团。和一个黑衣人厮杀起来。元骧不辨所以,且立一旁观看。
初到之时见郭晋忠不知执何兵刃,只见他手捉两根似剑非剑,似锥非锥之物,点刺戳夹,招式甚是古怪。佝偻的身影灵活迅疾,穿插于三个黑衣人之间。但在三人的合击之下却是守多攻少,虽说有不败之势。想取胜却难。
那三人似是要消耗郭晋忠体力,轮番进攻。
待得霜儿赶来接下一人,郭晋忠顿显轻松。但霜儿自己却显得吃力许多。对方是一个使刀好手,膂力甚强,每一刀劈下皆虎虎生风。霜儿乃是使用半月双拨子。与她削面时所用家什相似,不过这双拨子却是精钢打造,边缘锋利。拨子虽利却不敢和对方的钢刀硬碰。只有欺身近前方能伤敌。
酣斗数十回合,霜儿力渐不支,娇喘之声可闻。瞅得空隙朝立在一旁的元骧喊道:你是死人啊。
元骧哦了一声,腾身欺进,挡在二人之间。待对方钢刀劈来,侧身让过,左手顺势叼腕一扭一带,右掌如刀,横行切向那人左胁。这几招快如闪电。
那人亦是行家,心知这叼腕乃含狼牙啮兔之意,一经叼住,绝难抽回,难免筋断骨折;右掌如刀,借叼腕扭带之势横切左胁,也是厉害之招。情知厉害便迅速抽手,退后一丈开外,虽躲避开元骧这一击,钢刀却到了元骧手中。惊呼道:郭老儿有帮手,扯呼。
正与郭晋忠拼斗的两人听得同伴惊呼,猛攻两招,转身就走。郭晋忠也不追赶,冲身后喊道:告诉辛八那厮,我郭晋忠会去找他的。
待黑衣人消失在夜色中,郭晋忠转身向元骧一揖道:老夫多谢公子相助。恕老夫眼拙,虽知公子身有武功,却不知功力如此之深,那厮也是江湖好手,却被你一招逼退,还丢了兵刃。老夫亦叹不如啊。又回头招呼霜儿道:还不过来谢过公子,适才若不是公子援手,怕你是支持不了几招了。
霜儿一撇嘴道:谁个谢他。武功那么高,却偏要等人家要出丑才来相助,也是个坏人。
元骧讪讪道:我也是不知缘由,不愿轻易伤人,所以出手迟了些,那也是意在逼退他。
霜儿哼了一声不再言语。郭晋忠赞道:公子身怀绝技,却宅心仁厚,难得。不过那几个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若论其恶行,便是杀了也不为过。
元骧见如此说,忙问道:正要向前辈讨教,那些都是何人,缘何夜半寻仇于你。
郭晋忠道:此事也不是一言两语说的清楚,且离开这荒野之地再说罢。还不知客栈现在情形如何呢。
三人遂施展轻功直奔来福客栈。到了客栈门前,三人怕惊动他人,便放轻了脚步。刚入前院,巴特尔和元珠迎了出来道:你们啥时候跑了出去,害的我们一觉醒来不见人影,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到处找人。
这时,天色渐明,赶早市的人们也渐渐多了起来。郭晋忠招呼大家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说,也该是人们吃早饭的时候了,霜儿,快支锅烧火。咱们也吃饱了再细说吧。
众人各自先回房歇息,祖孙俩却拾柴弄水,像往日一般打点起吃早饭的客人。
削面煮好,霜儿放好潲子,正待端与元骧几人,却见巴特尔扶着玉龙走出了房门。
玉龙虽然面色苍白,也尚还能支。霜儿放下手中的削面忙过去搀扶道:刚好一些,却不待在房里,跑出来作甚。对巴特尔一瞪眼继续道:你这傻黑子也忒不懂事。
元骧恰好出门,听到此话笑道:你这丫头错怪人家了,是他自己非要出来透透风不可,怪不得我这兄弟。
元珠这时也梳洗完毕,出得门来。众人一并于院中坐下,每人一碗刀削面下肚,身上顿时热乎起来。霜儿照例将三碗面放于巴特尔面前,巴特尔也不客气,吃的是津津有味。
那玉龙也可以独自进食,不需要人照看了,吃完还道:在京城也未曾吃过这般美味。逗得霜儿大笑不已。
众人饭后,郭晋忠招呼众人聚在一起,先询问了玉龙的事情。玉龙便将自己姓名,家中变故以及如何被追杀,一一道来。元骧也将后来之事说了个详细。玉龙赶忙跪谢救命恩人。
元骧扶起他道:玉龙小兄弟不必如此多礼,不知你以后如何打算?
林玉龙道:父母生死不明,姐姐玉凤和曹伯也不知去处,我想回大同舅父的总兵府,也好打听姐姐的下落。
郭晋忠思索了一番道:玉龙公子大伤未愈,不知何时发作。若以孱弱之身前往大同,甚是风险。想那东厂番子前番未曾得手,必定循路追杀,大同恐怕也不是安稳之地。纵有你舅父庇护,也难免牵连于他。还是不去的好。
元珠快嘴道:回那里作甚,送死不成?还不如随我们一同游山玩水来的爽快。
元骧接话道:也是。玉龙小兄弟回大同,一是凶险,二是你的伤时有发作,我还寻思去找能医此疾之人为你医治呢。说这话时眼睛却看着郭晋忠。
郭晋忠情知先前霜儿多嘴,提及永乐宫玄尘道长善医此疾。故元骧有此一说,话里有话。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公子有此仁心,老夫也自当尽力。待这里事了,我祖孙二人陪你们走一趟便是。
听郭晋忠答应,玉龙自拜谢不提。元骧听说待这里事了,便问:前辈,昨晚之事向我等说说,我等也许能助一臂之力。
郭晋忠道:不是刻意相瞒,原本我祖孙二人不明你们的来历,对你们尚有疑心,所以不愿意细说家事。多日相处,知公子等于玉龙公子一事,尤见侠义之心。昨晚又承相助,更见英雄本色。也罢,今日便实情相告。我祖孙二人本祖居并州,家中以炸果子为生。老夫素持一双铁筷子,人称郭铁筷。霜儿不适油烟之味,我便制精钢双拨子,揉以家传技击之法,传于她,平日里削面亦可练功。人称半月清霜。
他是指武功而言,将那削面西施的别号倒忽略了。
元珠听他如此说,恍然大悟道:哦,我说那日在姐姐房间看到那对拨子甚为古怪,于兵器谱中未曾得见,却原来如此。
元骧也道:昨夜里前辈所使兵刃想必就是那一双铁筷了。
“正是。”郭晋忠从身后抽出铁筷,让众人观看。
那铁筷足有二尺长短,前细后粗,通体黝黑。近尾端却发亮光整,必是长年拿捏所致。郭晋忠拿起铁筷说:这铁筷子可以当判官笔使用,又可夹夺对方兵刃。
元珠眼中略微露出不信之意,却被郭晋忠看在眼里。其时桌案上恰有巴特尔所平时背负之布囊,郭晋忠看了一眼道:这囊中想必是这位小兄弟所用兵刃,不妨一试。
巴特尔倒也直爽,平时从不外露兵刃,这会儿却抽将出来。那是一把乌黑无光的玄铁剑。巴特尔刚一抽出,铁筷倏至,将铁剑夹个牢靠。巴特尔使出七分力气也未拔脱。郭晋忠卸了内力,将铁筷收起。元珠眼尖,看到钢锏之上铁筷夹处竟有两道夹痕,不禁咋舌。
元骧拱手道:前辈指力之强,令晚辈开眼。且说说后来怎样。
郭晋忠说一声惭愧继续道:并州有一霸名辛八,也有一手掌上功夫,人称霹雳手辛八爷。除自己一身好武艺外,还拢有众多江湖好手,并与官府有染。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压良善,纵是官衙之人也惧他三分。一日,行恶之时因我多了几句不满之词,便动起手来,我被其掌力震断几根肋骨,他也被我的铁筷夹掉一只耳朵。后来辛八动用官府力量欲将我捉拿,无奈,我便带着霜儿到此地避仇。没曾想到,时隔三年,他依然派江湖中人到处暗访踪迹,还是被他找到这里。昨夜三人中,我识得其中二人,与我交手的是江湖中称为快刀张的张尉,另一个是穿心剑许世承。两人都以快手著称。功夫都不在我之下。与霜儿交手的刀客却是不知何许人。
元骧听到这里,才想到为何郭晋忠如此功力,却未能夹夺那二人兵器,如此快手,又两人同攻,若想夹夺他们兵器,实属不易。
郭晋忠将前因后果说的明白。叹口气道:看来我这客栈也是做到头了。以辛八的心性,绝不会善罢甘休,既已知此处,必然还要派其他高手寻仇。我和霜儿也当离开此地了。
元骧道:我们原本要四处游历,恰好玉龙小兄弟尚需寻医而治,前辈既有故人可医,何不与我们同行,一则为了玉龙兄弟,二则也好避开仇家。
郭晋忠点头道:老夫也正有此意。事不宜迟,今日便可动身。
元珠问道:那客栈怎么办?
郭晋忠哈哈一笑,既行走江湖,何处不可为家。客栈就留给他人吧。众人收拾行囊妥当便结伴离开了广武堡。



七、西磨盘堡
雄隘居高峻,胡沙止雁门。甲光辉夜月,旌旆蔽朝暾。边拓延疆域,关颓废阁阍。衔芦归北羽,犹自唳云根。
元骧一行出广武古堡南行数十里,便是九塞之首,雁门雄关。
雁门雄关依山傍险,高踞雁门山上。东西两翼有山峦起伏。伏于山巅的内长城,犹如玉带联珠,将雁门山、馒头山、草垛山联成一体。其势蜿蜒,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至黄河边。关有东、西二门,皆以巨砖叠砌,过雁穿云,气度轩昂。
这里群峰挺拔、地势险要。外壮大同之藩卫,内固太原之锁钥,根抵三关,咽喉全晋。相传每年春来,大雁口衔芦叶飞到雁门盘旋半晌,直到叶落方可过关,故有“雁门山者,雁飞出其间。”之说
元骧等人不识雁门,看此处绝好关隘,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便问郭晋忠道:郭前辈,此是什么去处?
郭晋忠在马上一指雄关道:那便是名闻天下的雁门关。
巴特尔插话道:啊?这就是雁门关啊。早就听说雁门关是九塞之首关,于唐时便是兵家征战之地,为何这会儿却无重兵把守,倒是行旅经行之地?
郭晋忠一捋胡须道:这老夫可就卖弄了。唐初,因北方突厥崛起,屡有内犯,唐驻军雁门山,于制高点铁皮裹门以设关城,戍卒防守。至大元,原有关城已毁于兵火。现在的雁门关乃是明代吉安侯陆享于洪武七年所建。时至我大明拓疆,向北方推移数百里,原有的内长城已无甚用处。这雁门关也就闲置了下来。
元骧感慨道:少时读唐人诗句: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今日看来,雄关不复其雄,再无古人诗中那般气势了。
霜儿望着出口吟诗的元骧羡慕的对元珠道:你哥哥真有学问,出口便是诗句啊。
元珠一撇嘴道:那有什么,无非比我多读了几本书而已。心里却也为元骧感到自豪。
待元骧说罢,郭晋忠赞道:元公子文武全才,老夫尚不多见。
元骧亦客气道:前辈亦是博文广记,于雁门关知之甚详。晚辈不如多矣。
郭晋忠又道:出雁门关,过代州再向南行便是太原府。
元骧闻言道:前时听你说那霹雳手辛八便在太原府,我等若顺路南行,恐多有不便。
郭晋忠道:不妨,那厮以为我必定避于蛮荒,我偏南行,也有出乎意料的效果。况且,咱们过XZ可以绕道向西经北武当山,便可绕过太原府了。一路崇山峻岭,无人可辨得我们行踪。再折向南行到解州永乐宫处,也就可以给玉龙医治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过了雁门关。前行一路皆山道,甚是难行,众人无须赶路,一路倒也悠闲。于太原府所辖崞县尚有半日路程,已时至正午,逢一山村,不知其名,便找人询问。村人道:此地名为西磨盘堡。
大概因过往雁门关行旅皆于此地歇息,日间倒也显得热闹。元骧一行因玉龙体弱,不堪颠簸,便下马于街旁寻一酒肆坐下,欲吃罢午饭再行赶路。
唤过小二,刚点得几样酒菜,小二便道:诸位爷,你们还是简单的吃点什么吧。
元骧不解的问道:你们这酒肆不愿做我等的生意么?
小二满脸堆笑道:不敢不敢。只是掌柜的吩咐,这几日只能简单的打点过路的客商,一般正午就是黄糕炖肉和刀削面可供客商食用。你们且吃完赶快赶路吧。
巴特尔不耐烦道:哪有这般做生意的。唤你们掌柜的过来,我且要问问他,为何这般打发我们。
郭晋忠还是老到一些,劝巴特尔道:方才街上行走,人虽不少,但皆行色匆匆,这酒肆又这般待客,定有原因。你且先别忙发火,代我问问掌柜的。
这时小二已将掌柜唤来。郭晋忠道:掌柜的,这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么,你却这般敷衍于我们?
掌柜的满脸愁云道:不敢敷衍客官。若是以往,我巴不得做你们的生意。可这几天我关门不是,开门做生意也不是。你看这店中有几人要酒菜大吃大喝啊,不都是赶紧吃完便离开此地。
众人这才注意到,店中除了自己这帮人外,还有一人坐在近门处,也是一碗黄糕炖肉正埋头吃着。并无其他人等。
元骧道:你且说说这是何原因。
掌柜的凑近元骧低声道:客官有所不知,近几日风传有贼寇欲来洗劫,不大安生。前几日隔数十里的堡子已经遭难,所有店铺被洗劫一空。据说还死了不少的人。所以这里的人们也是人心惶惶,哪有心思做生意啊。
门旁吃饭的人停下竹筷,虽未抬头,却也似在仔细的听掌柜的说话。
掌柜的又道:你们还是凑合着吃一点赶路去吧,我也好赶紧打烊。
掌柜的话音还未落,忽听得街面有人大喊:北人来啦,北人来啦。。。一时间满街大呼小叫,人们四处奔跑。有几人竟躲到酒肆而来。
掌柜的忙招呼小二关门。于门缝中看到,门外马蹄声疾,有数十北元装扮之人骑马在大街上来回奔跑。
元骧诧异道:北人?难道是北元兵马来袭。
郭晋忠也道:蹊跷。大明边关驻有重兵,且离此地数百里之遥。按说这里已是内长城以里,边关无狼烟,何以此处有元兵出现。
几人正思忖间,门外已有砸门之声。未几,门被砸开。几人身著蒙人服装,手执弯刀闯了进来。
掌柜和小二还有适才躲进来的几人均缩在柜台后抖成一团。只有元骧等人和那门旁的汉子尚端坐在那里未动声色。
闯进来的兵士指点着众人道:识相的赶紧将包裹财物留下,饶你们性命。
门口那汉子离兵士最近,靠墙竖立着一根长杆,杆头罩着布袋,并挑着一个包裹。一个兵士上前便要取那包裹。那汉子身体未见动作,脚下却是一踹,将那兵士踹到了门外边。其他兵士见状呼啦啦围了上去,挥刀便砍,巴特尔刚要起身,却被元骧阻住。
这时见那汉子坐在凳子上滴溜溜一转,轻松避开了剁来的弯刀,站起身来游走于众兵士之间,拳脚并出,霎时便将几个人全扔到了门外。几个军士见那人厉害,起身抱头鼠窜。那汉子似没事一般复坐下吃那一碗黄糕炖肉。
不一会儿,那帮兵士便又跟随几个马上之人返转了回来,立在店前的当街。一人勒马喝道:谁个大胆,敢和爷们作对,给我滚出来。
那汉子听得骂声,拎上长杆大步走了出去。那大汉坐在那里人们尚看不出什么,一旦站起,竟有八尺身长,略微清瘦。只见他大步走向街头,元骧等人也跟随而出,立在门口观看。
当街的人们早已躲逃得无影无踪,只有一队兵马簇拥着三个人立在酒肆跟前。马上为首者亦是蒙人军官打扮,单手斜执一杆长枪。旁边两人中一人执剑,另一人的兵刃甚是奇怪,若杵,前端粗大,上面尽是狼牙利刺。
看那汉子出来,适才被扔出门外的兵士便喊道:就是这厮。
为首持枪者甚是轻视的单手将长枪一送,枪尖刺向汉子咽喉。那汉子将手中的长杆一磕,便将那枪头磕向了一旁,一股大力差点将对方那杆大枪磕出手去。旁边执剑和执狼牙杵之人也一同向汉子扑了过来。
只听那汉子大吼一声越过几个兵士立在当街的空旷处道:你们这些贼寇,拿元兵做幌子抢劫民财,杀人越货。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是何许人也。说着将杆头布囊一甩,一个近尺长的精钢枪头露了出来。指向马上持大枪之人骂道:你这等蟊贼也配使枪?今天让你看看大枪是怎么使得。
立在门口观看的郭晋忠对元骧道:听这汉子一说我倒认出来了,这些人不是北人,那执狼牙杵的,是霹雳手辛八手下,晋南五虎之一,人称狼牙杵许炳昆。刚才看他身著蒙人衣服,险些被蒙了过去。也是他兵刃特殊,我才认得。五虎之中只有老五柳琛用剑,想必便是那马上用剑之人。只是为首持大枪的不知何许人。这二虎也是江湖人士,地道的汉人。却扮作元兵打劫,着实可恶。
两人谈论间目光却时刻注意着街间的状况。那汉子适才跃到空旷处亮出了自己的钢枪。向地上一捣,枪把捣入地上半尺许,威风凛凛道:谁个先上。马上使枪之人刚才被大汉一磕之力,已觉臂膀发麻,差点将大枪磕飞,料定这不是易于之辈。便挥手道:大家一起上,废了他。
众兵士挥刀一拥而上。大汉并不着急,手执枪柄,脚下一踢,枪杆撩起一道泥土射向众人,又顺势枪柄一捣,率先的一个兵士便应声倒地。收回大枪挽了一个棍花后,横行扫去,使出的竟是少林的风魔棍法。众兵士稀里哗啦倒了一片。
马上的许炳焜一挥狼牙杵道:大哥,这厮扎手,还是咱弟兄一起上。说着马上三人团团围住大汉,不住的纵马奔跑,瞅准时机便向大汉攻出一招。那大汉手执大枪立在中央,任三人团团转,脚下丝毫不乱,手中的长枪分别点向三人咽喉,只见银光闪动,疾如蛇信。逼得三人不敢近身。只有马上持枪之人尚可接上几招,那二人是短兵器,觊觎许久寻隙进攻却近前不得。
郭晋忠向元骧道:这帮贼人怕不是一次为恶,也该教训他们一下。老夫且上前助那人一臂之力。
元骧也道:是可恶。竟扮作北人模样,岂不是坏人家名声。是应教训他们一番。
其实,他自从看到这些人着元兵服装,若强盗一般打劫,已是心中愧怍。却又不便出手伤及本族人马。待知道是贼人假扮元兵为恶,一方面心头减轻了罪恶感,一方面恨极这些人冒名。便又道:我也去凑个热闹。
巴特尔见元骧欲上场。喊道:这般热闹可不能落下我巴特尔。
元骧知他手重,忙道:我和郭前辈去接住晋中二虎,你去收拾那些喽啰吧,制住便可,莫要多伤性命。
巴特尔应了一声,倒比他二人先行动手。一招饿虎扑羊,窜入人群之中。也不出拳,看不出什么招式,那些喽啰沾身便倒,不一会儿跌倒一片。看的元珠和霜儿在一旁不住的拍手叫好。
元骧又招呼霜儿和元珠道:你二人莫要莽撞,招呼好玉龙兄弟。
经这一番安排,他和郭晋忠反倒落在巴特尔之后,将二虎接下,捉对厮杀起来。那大汉此时仅和马上持枪之人相搏,顿时轻松了许多,一杆大枪使得虎虎生风,若蛟龙一般。不几回合大喝一声,将那人挑下马来。
晋忠二虎见状逼开元骧二人,其中许炳焜驱马拉起落地的大哥,二人同骑一匹马转身而逃。柳琛随后大呼风紧,也随之而逃。其余喽啰跌跌撞撞紧随其后,不一会便无了踪影。
贼人既退,几个人也不追赶。
霜儿道:还是巴特尔打的好看。你使得什么妖法,咋未见怎么动手,他们便一一倒下?
巴特尔搔搔头一咧嘴道:俺哪会什么妖法,无非是俺从小耍的玩意儿。
霜儿又紧追一句道:莫非是沾衣十八跌不成?
巴特尔道:不是不是,俺那是摔跤的手法。
这时那大汉走了过来,向元骧郭晋忠一拱手道一句:多谢相助。不复多言,径直回到店中大大咧咧的一坐,继续吃他那碗黄糕炖肉。
元骧等人进得店来收拾一下东倒西歪的桌椅唤掌柜道:掌柜的,贼人已退,你可将酒菜上来,让我等好生吃一顿。
掌柜等人适才已经偷偷看过街上的打斗,惊魂稍定道:诸位英雄了得。我这便备置酒菜。说着便招呼小二人等忙做一团。
酒菜重新上桌,那掌柜的见众人了得,便多置了些酒菜。元骧向大汉一拱手道:这位好汉,若不嫌弃,可过来一饮?
那人也甚是豪爽,遂移作一桌。三杯酒落肚,元骧道:敢问英雄大名?
那人道:英雄不敢当,我是解州姬龙峰。
郭晋忠一听忙起身拱手道:老夫曾闻晋南解州有一人善使大枪,飞马点椽,人称神枪者,可是阁下?
姬龙峰忙起身拱手回礼道:惭愧,我姬龙峰也只是会一点枪棒之术,何敢当神枪之誉,外界讹传,老英雄千万莫信。
郭晋忠道:老朽这几年虽处边塞也时有耳闻。今日一见,姬英雄枪法确实了得。只是见适才所战,你却又使出风魔棍法,不知英雄与少林有何渊源。
姬龙峰道:不瞒诸位,我自幼于解州习枪棒之术和家传拳法,久知一技之不足,遂南北遍访名师,以求长进。曾赴嵩山少林求教十年。略谙少林棍法。适才不意使出一招被老英雄法眼看破。贻笑大方。
郭晋忠道:老夫早年也曾与少林高僧切磋一二,故识得此棍法。略有卖弄之嫌,倒叫姬英雄见笑了。
姬龙峰微微一笑转了话题问道:你们几个似不是同路之人,缘何一起到得此地。
元骧笑道:何以见得?
姬龙峰道:适才打斗,见老英雄所使铁筷,虽然招法精奇,也是正宗中原拳法所化。这位公子掌法飘忽,招式繁杂,恕我眼拙不识。不过那位兄弟的步法身法却不是中原武术的沾衣十八跌,却似蒙人跤扑之术,故有一问。
兄台好眼力。元骧赞了一声道:我和这两位兄弟以及我妹妹乃是同行之人,在下元骧,是大同人氏,因地处边塞,我这兄弟以往曾与蒙人习跤扑之术。这两位是郭晋忠郭老英雄和其孙女霜儿。
郭晋忠补充道:我祖孙二人乃太原府人。
姬龙峰忙道:莫非前辈便是太原府郭铁筷郭大侠?我自解州出行,当先一站便是太原府,也闻前辈大名,曾去拜访而不得去处,却在此处相逢。幸会幸会。日后尚请前辈点拨一二。
郭晋忠道一声客气。一旁的霜儿听不下去道:你们也真是的,只顾说话,酒菜都凉了,自己招呼元珠和玉龙道:不管他们,咱们且吃喝。
郭晋忠哈哈一笑道:也是,莫要只顾说话,今日和姬英雄相会,也是机缘,咱们且大饮几杯。
众人酒足饭饱。待要分手上路。掌柜的却愁眉苦脸道:诸位英雄好汉这一走,可将这堡中的人们害惨了。
元骧问道:此话怎讲?
掌柜道:这帮贼人已经洗劫了几个堡子,今日这里幸免,全凭诸位英雄将其驱赶。但贼寇虽暂时逃遁,待英雄们一走,难免将仇恨加之于堡内人等,岂不是欲救之反害之。
元珠不满掌柜的话道:你这人好不知好歹,我们替你等将贼人打跑,反倒落下不是了。
姬龙峰沉吟道:掌柜所说不无道理。我等乃江湖人士,一走了之。倒是堡内民众拖家带口,祖居此地,难免再受贼寇骚扰。况且这里距离有官军处甚远,官府也是鞭长莫及。咱们就这样一走了之,恐怕贼寇会回来报复。
郭晋忠道:姬英雄言之有理。我以为救人须救彻。还当绝了此地贼患才是。不知姬英雄和元公子意下如何。
元骧应道:若能除掉此处贼患,耽搁几日无妨。
姬龙峰道:我亦四处寻访武林好手切磋技艺,并无定处。来这里也是听闻有贼寇作乱,是以前来探个究竟,恰好遇到这档子事。也有心将此事管到底,只是不知贼寇匿踪之处。
郭晋忠道:待我打听一下。就近可有贼寇便于落脚之地。
他便招呼掌柜人等细细盘问之后,告诉众人道:打听清楚了,此堡向西北数十里有一座黑坨山,山深林密,便于藏匿。贼寇既然来去甚速,想必老巢离此地不远。黑坨山最为可疑。我等且不着急于一时。先安歇下来再说。待明日咱们可去一探黑坨山。
众人点头称是。随即安慰掌柜众人后,便于客栈内安歇下来。
八、黑坨山
次日晨,众人于客栈吃完早饭。做了些安排:决定姬龙峰,元骧,巴特尔前往黑坨山探访贼寇落脚之地。郭晋忠祖孙二人留守客栈,因玉龙尚需照顾,元珠和霜儿便也留了下来。
郭晋忠却道:不是我倚老卖老,于江湖一道,老夫自以为知之略多一些。还是巴特尔留下与霜儿元珠一同照看玉龙公子为好,老夫可同去黑坨山。
众人以为说的有道理。只是那霜儿元珠也爱热闹,吵着要去,却被元骧拒绝,二人只好撅着嘴作罢。
元骧三人收拾停当,牵出马匹。姬龙峰嫌探山不便携带大枪,一并交由巴特尔保管,便同元骧,郭晋忠寻黑坨山去了。
三人快马,不多时便踏上山道。渐入黑坨山深处。山路崎岖,虽已深秋,然山上多是北杨和松树,间杂着许多荆棘,倒也茂密,深可藏人。行进间,郭晋忠突然下马,于山道上辨别着什么。
元骧问道:前辈可曾发现什么?
郭晋忠道:虽然山路狭窄,但亦可过车马。我看这山道上稀少人迹,却可见马蹄印和车辙。车辙痕浅,想必是时间已久。但马蹄印记尚深,应是近日所留。必定是昨天贼人经过。我们循迹而行,当有所获。
三人快马加鞭又行十余里,只见道路蜿蜒,延伸向半山腰去,山路尽头依稀可见有青烟缭绕。郭晋忠道:有烟火必有人家,这深山荒野之处,不是樵猎人家就是贼人之所。咱们且将马匹寻个隐蔽处系牢,好轻身去打探。
三人拴好马匹,各自施展轻功借道旁山林掩身,摸向山去。
上得半山腰,却是一方山坪,十余亩大小。一寺依山而建,高墙深院,山门斑驳,不知建于何年代。山门隐约可见崇福寺三个大字。
寺门紧闭,不见任何动静。三人低语一番,元骧和姬龙峰分头跃向寺庙的两方,一闪便不见了踪影。郭晋忠却闪身出来,径往山门而去。
郭晋忠正待要叩门,寺门却自开来。一僧人走出,乍见一个佝偻老汉立在门前,忙掩上寺门将郭晋忠拉到一旁道:老人家怎到了这个地方来,不要命了么。
郭晋忠道:敢问小和尚,我只是入山采药,想讨口水喝,怎地就不要命了?
和尚道:你却不知这里是贼窝,赶快到别处讨要去吧,若让他们看见,无端的丢了性命。
郭晋忠由此得知这里便是贼窟,呵呵笑了起来反问道:既是贼窟,你在这里作甚?
和尚道:贼人有不少马匹,自从占据了崇福寺,便要我等僧人每日里打草喂牲口。今日轮我下山,却碰到你这不知死活的人来。不和你说了,我且做事情去。
郭晋忠一把拽住和尚道:你却给我细说一下,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和尚道:头领是个使大枪的,似是个北人。却有两个使棒子和剑的汉人跟随左右,还叫他大哥。三人功夫都厉害的紧,还有数十个喽啰和几挂车马。时隔几日,他们便出去劫掠一次,将所得财物囤于寺后山洞之中,也不知何用。
小和尚见这老人听得贼窟并不害怕,反倒寻根问底,奇怪道:老人家,采药之人问这些作甚?你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郭晋忠道:不当紧,不当紧。你小和尚还是去打你的草。待俺进去看看。说罢不再理会和尚,推开寺门便走了进去。
崇福寺殿前大院甚是宽阔,两边是临时搭就的马棚,一应马匹全拴在那里。还有几辆木轮车亦停放在那里,想必是用以运送劫掠的财物。此时,尚有几个喽啰在马棚处打理马匹,见郭晋忠进来,顿时吃了一惊呼喊道:二爷,昨日那厮们闯进山门了。
听见呼喊,呼啦啦从殿内跑出数十人来,为首的便是狼牙杵许炳焜。许炳焜一见郭晋忠便怒喝道:你个老儿,昨日饶你不死,你却寻上山来。朝身后一呼:弟兄们,将他围起来。众人顷刻之间便将郭晋忠围在了中央。
郭晋忠不慌不忙道:你这厮倒嘴头硬得很,昨日是谁溜掉的,今日里却在这里夸海口。你那两个兄弟呢,一并出来吧。
许炳焜越发大怒道:何须我大哥三弟出来,单是我狼牙杵也能料理了你。说着挥舞狼牙杵冲将上来。兜头便砸。
郭晋忠本已佝偻的身子突然缩的更低了一些,自许炳焜胁下一穿便到了他身后。
许炳焜转身骂道:你这老儿倒滑溜。随即劈,砸,捣一式接着一式,不容郭晋忠再行闪躲。郭晋忠抽出铁筷将狼牙杵拨向一边,一筷点向许焜的胸前大穴。二人打斗犹酣,众喽啰在一旁呐喊助威。
正打的热闹,忽听得元骧叫道:前辈,可容我替你打发此人。说话间,与姬龙峰双双从大殿后面跃出。
原来二人从寺庙旁边的高墙跃入,将全寺细细的打探了一番,却未发现昨日那大哥和晋中五虎之一使剑的柳琛。查探完便听得前殿大呼小叫,许炳焜带领众贼正和郭晋忠酣斗,两人便跑到前殿来。
那许焜武功不逊于郭晋忠,又有众贼人呐喊助威,正自想,不消片刻便可将这佝偻老儿拿下,哪知道从殿后又窜出两人,却正是昨日将大哥挑下马来的大汉和那个白衣公子。两人武功似乎还高于佝偻老儿。心中不禁着慌,一个疏忽,被郭晋忠一铁筷点中右肩,那狼牙杵登时垂了下来,郭晋忠顺势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铁筷便指向他的咽喉。
一众贼人见首领被擒,有几个见状待要逃跑,却被元骧姬龙峰一并点倒在地,其他人等赶忙丢下兵刃跪地求饶。
郭晋忠将许炳焜带到殿中仔细讯问那二人下落。许炳焜倒也硬气的很,咬紧牙口就是不说。
姬龙峰道:俺于少林也曾习得分筋错骨手,待俺在他身上试来。
那许炳焜久在江湖,自然知道分筋错骨手的厉害,一听姬龙峰要在自己身上试手,霎时冷汗便冒了出来,无奈招出道:英雄且慢下手。昨日劫掠失利,自不甘罢休,于今晨一早老大老三便带人潜入西磨盘堡周围,只待你们一走,便要洗劫全堡,以泄心头之恨。
郭晋忠又细问他们占据崇福寺何为,这一问不当紧,竟问出一个惊天秘密来。
原来那被称为大哥名叫突哈,乃后金之人。时值后金崛起,臣服蒙古诸部落,北元已名存实亡。无力觊觎中原。反倒是努尔哈赤开疆扩土,自号大清。几年前已有进兵中原之意。分派诸多人马入关,暗地囤积财物,收拢内奸,以便策应。这突哈收拢了许炳焜柳琛等人四处假扮元兵劫掠,掩人耳目。将财物囤积于寺后山洞,分期运往太原府。以作内应之资。待问到运往何处,是何人接手之时,许炳焜道:便是霹雳手辛八府上。
郭晋忠咬牙道:这辛八狗贼,我当他只是与官府勾结,残害百姓,没曾想到他还与金人勾结,欲坏我大明江山。当真可恶。
一旁的元骧这时却道:前辈暂且莫再细问,听这许炳焜之言,那突哈和柳琛一早便去堡外埋伏,我等一出,全堡必遭荼毒。咱们应尽快赶回,以解堡内之危。
姬龙峰也道:此事甚急,前辈可在此地处理这一帮贼人,将他们废了武功。我和元公子先行赶回。说罢,二人飞也似的下山疾弛西磨盘堡。
二人急匆匆快马赶回,显然为时已晚。
西磨盘堡街口躺着数具堡民尸首。昨日的酒肆亦遭洗劫,掌柜和小二一个躺店门内,一个躺在门外,奄奄一息。客栈前,巴特尔和霜儿并肩而立守在院门口,元珠手持一把短剑护在林玉龙跟前。
客栈内尚有不少客商皆躲在房内不敢出来。凭借巴特尔几人守护,尚未遭贼寇伤害。霜儿手执半月清霜,紧盯着面前的贼人。巴特尔平时从不轻易拿出的玄铁剑此刻也执在了手中。他的面前已躺到了数个贼寇。但他的臂膀上也有了几道血痕。
突哈骑在马上,手执大枪;那柳琛却已下马,执剑立在他一旁。突哈狞笑道:任你这小子蛮力,也难当我突哈金枪。你不要再做困兽之斗,念你一身好功夫,且又和我是同一族人,今日且饶你不死,若降于我共谋大业,将来我定待你不薄。
突哈已从巴特尔身手看出乃是北元之人,所以有此说。
巴特尔紧盯着突哈身边的柳琛,以防偷袭。身上的伤痕就是自己与突哈激战之时,柳琛趁自己不备偷袭所致。听突哈所言,并不答话。身后的元珠却骂道:呸你个贼人,我族没你这等败类,堂堂元人高手,竟做贼人伎俩。
突哈恼羞成怒道:你个小丫头不知死活,待我擒你来给我三弟当压寨夫人。
一旁的柳琛淫笑道:多谢大哥成全,我可以拥这小美人而眠了。众喽啰哈哈大笑。
这般轻佻却惹恼了一旁的霜儿,只见她欺身而进,一闪便已到了突哈跟前,突哈大枪虽利,近身却施展不得,正待要勒马避开,那半月清霜已朝腿上划来。突哈虽身体魁伟却不失灵活,将大枪往地上一支,身体凭借这一支之力已经悬空,避过了断腿之虞。
一旁的柳琛挥出一剑,劈向霜儿,却有那巴特尔铁剑将他的剑崩开,柳琛江湖老辣,知那玄铁剑沉重,不可硬碰。顺势一转斩向巴特尔手腕。
护在玉龙身前的元珠喊道:好不要脸,又是偷袭。手中一挥,三颗金弹子流星般打向柳琛。
柳琛没曾想到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也有此等暗器功夫,又专心对付巴特尔的铁剑,一不留神,身上中了一颗。好在元珠功力不深,只打得他哎哟一声,赶忙退后几步,躲过了巴特尔的一招剑断松腰得拦腰一斩。
那边,突哈重落于马上,坐骑后腿几步,大枪又耍起了威风,再不要霜儿欺身而进,金枪攒刺,不离霜儿周身。好在霜儿身轻如燕,左右腾挪,虽暂时无碍,却近不得突哈身前,半月清霜虽然锋利,也伤不得突哈半点。
巴特尔虽然有伤在身,却也不惧柳琛的一柄利剑,时还抽出空来替霜儿磕开突哈的大枪。双方争斗不休。
其他贼人却觑得元珠年少,又是一女孩子,自以为较好欺负,便绕过巴特尔和霜儿的防线,一拥而上,乱刀齐挥。巴特尔和霜儿眼见得元珠和少龙二人危急,却被突哈和柳琛缠斗,一时间脱身不能。
元珠发辫也散将开来,将玉龙一推道:快躲进屋子里去。
手中短剑却丝毫不敢怠慢,横里一削,叮当作响,一剑便削断了数根弯刀,她手里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众贼不防,弯刀突然被被削,大吃一惊,后退几步。元珠得以缓息片刻。一回头,却见林玉龙依然站立在那里,并未躲避。便大喝一声:你不进去却站在那里作甚。
玉龙并不回答,却顺手抄起一根木棍,站在了元珠的身边。怒目而视众贼向玲珑道:你不怕死,我一个男儿有何颜面苟且偷生。
巴特尔闻言,手中虽不放松格打柳琛,口中却赞喝道:好兄弟。不枉我们救你一场。
众贼兵缓过神来,又攻向元珠。玉龙挥起木棍就是一通乱砸。贼兵看他两眼发直,发狂一般,棍子砸劈的毫无章法,虽不敢轻易靠近,却也不把他放在心上。只是瞅空子围攻手执宝剑的元珠。
突然有一人自元珠身后偷袭,一刀刺向元珠背心,元珠尚未察觉,玉龙挺身挡在元珠的身后,任凭贼兵刺在自己身上,贼兵刀还未拔出,被玉龙的一根木棍照直狠狠砸下,头骨迸裂,瘫软于地。玉龙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拄着木棍,依然站在那里。血顺着伤口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元珠转身发现玉龙受伤,顾不得贼兵的弯刀,忙去扶玉龙,身后却又有几把弯刀同时斫到。。。
元骧和姬龙峰飞也似的下山,马不停蹄赶到堡口。见堡口的街道上几具尸体横陈,其中尚有孩童。姬龙峰须发皆竖,恨声道:突哈这金贼,果然残暴,连孩子都不放过。我姬龙峰誓诛杀此贼。
他二人不及下马径直奔向客栈。远远望去,元珠身后几把弯刀斩到,已是千钧一发。二人同时自马上腾空跃起。
元骧救妹妹心切,一言不发,待身形略一迟滞,两脚落地又是一蜻蜓点水,扑向贼人。奈何距离太远,眼见已不及救得。
姬龙峰轻功与元骧不分高下,也见援手不解其危,便一脚顿地,跺入三寸深,内力一提发出一声巨吼来。声若雷鸣,经久不息。
正挥起弯刀斩向元珠的贼兵听吼,霎时耳若锤击,一个个东倒西歪,功力稍弱的口喷鲜血,坐于地上。
突哈的坐骑惊这一吼,撂起前蹄,一声长嘶,差点将突哈甩下马来。他回头一看,只见元骧像一只大鹰般扑来,姬龙峰在其后也大步流星赶过来,不禁胆怯,顾不得向众贼兵喊话,顾自一人调转马头就逃。那柳琛更是奸猾,听得一吼便已知大事不妙。抢过一匹马翻身骑上,紧随突哈之后,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二人一逃,剩余的贼兵不一会便被巴特尔和霜儿收拾殆尽。元骧赶到元珠跟前,见她抱着欲倒的玉龙,虽发辫散开,形容狼狈,自身却没有受伤。只是玉龙面色苍白,已不省人事。忙伸指点了几处大穴止血。吩咐巴特尔将他抱于房内。姬龙峰见有人受伤,突哈和柳琛又跑得甚远,便不复追赶。去房内探看几人伤情。
霜儿和元珠二人虽披头散发,形容狼狈,却没有大碍。巴特尔身上有几处伤痕也都是皮肉之伤。只是玉龙失血过多,双目紧闭,奄奄一息。元珠含泪道:他这是替我挡了一刀。
元骧不及细问,扶起玉龙,于背后双掌平推,将一股真气逼入玉龙体内。待玉龙面色稍微好转,元骧已是筋疲力尽。
一旁姬龙峰道:元公子且歇息一下,我来替你。
说罢,便替换下元骧双手交错拿捏玉龙身上经络,之后也端坐其后,将真气源源不断输与玉龙。
玉龙呻吟一声,竟睁开了双眼。微声问道:这是什么时辰,天怎么黑了下来?
元骧听他说话有异,忙用手在他眼前挥动几下,居然毫无反应。几个人见状更是着急,却束手无措。
这时,郭晋忠突然闯了进来。姬龙峰道:前辈回来的正好,你且看看这位小兄弟怎么了?
郭晋忠顾不得说黑坨山上之事如何,赶忙查看玉龙的伤势和眼睛,查看过后,将几人招呼到一旁轻声说道:这孩子本就头部受创,大概适才过于用力,头部淤血加重,致使眼睛双盲。再加上身上所受刀伤,恐怕不治。
元珠念及玉龙为自己受伤,心痛不已,几乎哭出声来:前辈,哥哥,姬大侠,你们救他一救。
姬龙峰又细细查看一番道:依我看,元兄弟与我给他输入两股真气。伤口也不再出血。刀伤一时应无大碍,只是那脑部之疾,终成大患。随后又连连叹息道:可惜可惜。
元珠紧张的问道:可惜什么,没救了么?
姬龙峰道:我不是说这小兄弟无救。适才我给他打通经络时发现小兄弟骨骼清奇,竟是一个难得的练武之材。虽身体羸弱,却不畏死,替你挡却一刀。可见小小年龄便有侠义之心。如此良材,若加以时日,稍作雕凿,必会在武林大放异彩。此时却旧疾新创在身,生死不保,岂不可惜。
郭晋忠也叹息道:我于前些时候煎药瞧病时早已发现这孩子是难得之材,只是头部受创,痼疾难除,于习武不适,这才答应与元公子一道去寻医者,也是不忍枉费了这般好材料。哪知今日又受重创,双眼也盲,看来我等枉费心力了。
元骧道:这些暂且不提,目前最为紧要的是赶紧去芮城永乐宫寻玄尘道长,或许有救。
郭晋忠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众人安顿好玉龙睡下,郭晋忠吩咐巴特尔去堡中,看看是否还有药铺抓些伤药和补气血的药物,先维持玉龙的伤情。
空闲下来,姬龙峰问郭晋忠道:黑坨山上的贼人前辈可曾处理妥当?
郭晋忠道:正要说及此事。你二人走后,我将贼人废了武功,丢在山上喂狼。那许炳焜我不仅废了武功,还挑断他的四肢筋脉,让他一辈子都拿不起那什么狼牙杵。之后我便匆匆下山赶了回来。
元骧道:如此甚好,不伤及性命,也让他们不能重新为恶。只是那山洞中的财物,不知如何处理是好?
郭晋忠想了想道:那些财物本就是乡民所属,不如这样,待这里安稳后,我和巴特尔组织乡民一同再往黑坨山,将财物取回,还与乡民可好?
众人都点头同意这般安排。眼看天色已过了正午,事不宜迟,待巴特尔抓药回来,郭晋忠便和他找到一些乡民备车马重返黑坨山崇福寺。
此去对郭晋忠来说已是轻车熟路。他和巴特尔骑马在前,乡民赶车在后。二人嘱咐车马如何行走,如何找到崇福寺。便先行一步到达黑坨山。
来到崇福寺,正待要进入寺门,突然间一股浓烟从寺后升起。二人急忙赶入,却见那些被废了武功的贼人个个悄无声息的躺在那里。其中还有几个僧人尸体。近前一看,每个人都是被重手法击断胸骨而亡。搜遍全殿,却不见了狼牙杵许炳焜的踪迹。
两人赶忙奔去寺后山洞处,那浓烟正是由洞内而出。正要进洞查看,突然一个黑衣人跃出,手中所提正是许炳焜。那人脸蒙黑巾,与郭晋忠一打照面,便纵身跃上高墙,待二人也跳上高墙,那蒙面人几个起伏已隐入山林。
二人复回山洞查探,却是那些财物被点燃,赶紧扑救,才抢出多半来。两人商量一番,认定必是贼人同党前来救走了狼牙杵许炳焜,并将那些已成废人的贼人杀死灭口。那些财物一时不便运走,便纵火焚烧。看来贼人已经打算放弃了黑坨山的巢穴。周边的村镇也可得一时的安宁。
二人待后面的乡民赶来,将那些抢出的财物运走了事。待离去时,巴特尔口中道:这荒寺僧人尽亡,已成无主之地,一把火烧将去,免得又有贼人作穴。随即前后殿点了几把火。将崇福寺烧为灰烬。
众人回到堡内,郭晋忠安排乡民中主事之人分发财物,乡民得知贼窟已毁,又分得若干财物,自是千恩万谢。一待事了,郭晋忠和巴特尔回到客栈向元骧等人说及黑坨山崇福寺所遇,元骧道:我等年轻,阅历尚浅,姬大哥可知这其中缘故。
姬龙峰道:据那许炳焜交代,虽然不甚详细,也可知这崇福寺乃金人奸细的外穴,专事劫掠收敛财物并聚集于太原府辛八处。祸害乡民也罢,但谋我大明江山则事关重大,我等不能等闲视之。前辈可曾看清那黑衣人面目抑或识得那人身法?
郭晋忠道:那厮黑巾蒙面,不曾看清。不过那人身法及其迅捷,绝不是一般江湖宵小。许是太原府那边贼人。
元骧插话道:太原之事非一时之功。这西磨盘堡经咱们一闹,除突哈几个贼首脱逃外,其他人都已被杀死。崇福寺也已烧毁,看来一时间贼人不可能再回这里作打家劫舍的勾当。在下以为眼前最为当紧的是去永乐宫。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动身,不知前辈和姬大哥意下如何?
郭晋忠道:我祖孙二人于元公子本是同路,到时一同走就是了。
姬龙峰道:芮城便在解州,那是在下故里。我游历多年,也当回去探看一下。不妨咱们同行,路上凭你我二人和前辈功力,也可延缓玉龙的伤情发展。几人当下议定明天一早启程前往永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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