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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天

失笑摇头 著

美文同人连载

人间界,诸天万族,古神碎九鼎,武帝斩飞仙,巫师弑邪神。仙天之路虽已断绝,陈广作为地球文明的唯一传承者,却定要登上仙天,将自己的大旗,遍插诸天!

主角:   更新:2023-08-07 22: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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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仙天》,由网络作家“失笑摇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人间界,诸天万族,古神碎九鼎,武帝斩飞仙,巫师弑邪神。仙天之路虽已断绝,陈广作为地球文明的唯一传承者,却定要登上仙天,将自己的大旗,遍插诸天!

《仙天》精彩片段

陈广就快要死了。
他躺靠在一棵百米高的大梓树下,依靠巨大的树荫躲避正午太阳的热力,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几个顽皮的孩子拿着水枪,向他滋滋的喷去冷水,买不起水枪的,就用泥巴甩过去,看这个镇上有名的傻子偏了一偏头,赶紧起哄跑去一边。
“啊!”
一个小女孩发出一声惊叫。
原来是远处走来了一行劲装的武者,他们背弓佩剑,腰挂长刀,气势十足。而本镇的武备长官一脸谦卑,在一旁引着路。
镇民们好奇兼畏惧的打量着这些陌生来客,镇上大胆的闲汉也凑了上去两个,盼望着能从这些武者手中漏个三瓜两枣来享用,却被挥手斥开。
青牛镇在夏日的尘土里灰头土脸,它只是偌大夏国疆域里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小镇,由于过于靠近妖兽潜藏的长留山,有条件的居民都已远远迁离此处。
本地人很有经验,来往这座镇子的人要么是出发前往长留山的游侠和猎杀队,要么是来见识一下这棵长到百米之高的巨型梓树。
但这些人对这棵巨树只是稍看两眼,径直走向靠在树下的陈广。
打头的是两个华服男子,三十多岁模样,都是生得高大英武,袖上和抹额上的几条银纹图案,证明了他们分别是后天六重和后天七重的高手。
统领一镇上千军士的青牛镇武备长官,熬炼到五十岁上,也才只是后天五重锻骨期而已,而这一行十来人,最低的修为也和他持平,怎不令人心惊。
小孩子停止打闹,躲到路旁直勾勾地看着,这里面每一个人,都是他们需要仰视的大人物。
“荣少、林少,这就是我们镇上那个陈广。”武卫长向强的腰弯得恨不得把脸埋在地上,他听到旁边小孩子吃吃的笑声,但比起自家的前途,面子有什么紧要。
十来个人把陈广围作一团,那后天六重劲力期的魁梧汉子当先开口:“你就是陈广?怎么像是哪里来的叫花子。”
陈广的棉白短袖上虽然沾满了泥水,头发也被水枪射的湿透,但说他是乞丐,还是太过了。
向强哈了哈腰:“荣少有所不知,这陈广是个傻子,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总要睡上十一个,剩下就是躺在这里发傻,也不见他说话,怕是脑袋有问题。”
那荣少身高两米,健壮如牛,是一条胳膊上能跑马的好汉,此时明显脑袋不够用,转向同来的林少:“姓林的,咱们是不是找错了人?”
林姓男子矮他半头,一直在细细打量陈广神色,闻言皱了皱眉,问道:“他是不是有个叫李洛的姐姐?”
姓荣的插了一句:“生得貌若天仙,让人看了牵肠挂肚,连肉都不想吃了。”
向强脸色一苦:“二位大少明察,这陈广的确还有个叫李洛的姐姐,美是美了,动起手来那是真狠。”
姓荣的精神一振:“怎么个狠法?”
“我手下一个士官看这个陈广痴痴傻傻,拿他开了开玩笑,被李洛打断了一手一脚,我带人找她理论,也被她打断了三根肋骨。”向强摇了摇头,“这女人发起疯来什么也不顾。”
姓荣的撇撇嘴:“你们还是没有见过她真发狠的时候。”
林少问道:”你们是大夏军队,她怎么敢欺负到你们头上?“
向强作势向二人拜了拜:“我的两位少爷哟,人家二十多岁的姑娘,汗都不掉一滴,打得我们十几条汉子满地找牙,我但凡眼睛没瞎,就不敢再去生事。”
林少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这种天才,的确是你们招惹不起的,何况她还那么的--暴力。”
荣少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林少弯下腰凑近陈广观瞧,陈广眼神放空,似乎正神游天外。
“他是怎么回事,真是傻子吗?这些小孩子怎么也敢跑来戏弄他,你不管管?”
“不瞒二位,我的确是受李洛之托看顾他一二,这些小孩子和陈广玩闹也是得了李洛授意,说是对他的病情有帮助,看他们闹得不过分,我也就没怎么在意。”
荣少懊恼的挠头:“我们岂不是被李洛骗了,白跑这一趟,这么个傻子,怎可能是李洛的未婚夫?”
林少却很冷静:“他是生的什么病,生活有人照顾吗?”
“开始几年他还能说说话,后来就不行了,据那李洛说是丧失了嗅觉、味觉这些。生活的话,他倒是能够自理,虽然没见他开伙做饭,也没见他饿着。”
林少一把抓过陈广的手腕,输入内力探查。
“气血两虚,没有内力,原来只是一个废人。”
姓林的甩开陈广的手,抽出湿巾抹了抹手,一脸鄙夷。
旁边听着这话的向强心里涌起了十分苦涩。
为了对抗妖兽,世家大族把武功心法传发出来,让他这种普通人也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但是他出生入死换来的黄级上品功法,却只是这些世家公子哥当作厕纸的玩意儿,无望先天之门,前路断绝,何等悲哀。
向强脸上堆起笑容:“要不我领两位在镇子外转转?此处往西三百步,就是与长留山分界的五百里断魂崖,景色颇为壮观。”
林少目不转睛的盯着陈广:“陈广,我相信你能听得见,你记住咯,我也不管你和李洛是什么关系,离开她,离得越远越好,你只是一滩屎,何必要去拖累别人呢。”
他向手下示意,拿过一个装满钱钞的皮包,丢在陈广面前。
“这里是一百万,你好自为之吧。”
向强看得眼都直了,他驻守边界,辛辛苦苦一年捞到头也攒不了十万,眼前就是他看过最多的钱了。
“咱们把这棵树给锯了吧,普通的梓树长到十多米高就不得了了,偏偏它长得这么高,我看是有什么奇异。”姓荣的绕着树转了一圈又一圈。
“使不得使不得,荣少,这棵树是在天京备了案的,您要是锯了它,我也得吃枪子儿。”向强吓了一跳。
荣少摆摆手:“没劲,走吧,咱们进山里面看看。”
向强脸色又是一白。

陈广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地球面临末日的危机,地上一片惨象。时钟滴答滴答,是人类在等待着灭绝时刻的到来,那时一切都将荡然无存,所有的秩序、道德、良善都不再有意义。
梦中的他穿过城市和旷野,穿过疯狂的人群,回到了阔别二十年的校园。
杳无人迹,这里的人们早已四散而去。
他贪婪的看过校园里的一草一木,回想自己过去的时光,终于走到一栋教学楼旁边。
就是在这里,他和自己的恋人牵手,后来又松开。
他信步走进去,随手推开一扇门。
和姑娘不期而遇。
“这一次,我可不会松手了。”

陈广从梦中醒来,大口大口的呼气,但体内的炙烧感还是那么强烈。
五脏六腑似乎都在被灼烧,这是足以令普通人崩溃的痛苦,而他整整承受了这样的痛苦十七年。
他侧侧耳朵,发现自己不再能听到声音,日夜折磨他的幻听也消失了。
他失去了有关听的知觉。
陈广靠在树上,背心传来一点凉凉的感觉。
接下来是什么?他想。
触觉、视觉还是意识?
就快要死了,他感到一种难言的孤独。
生来如此,真是对不起。
他想到自己病逝的母亲,印象已经模糊,只留下一点温暖安心的味道。
想到自己的师傅,不知道他又跑去哪里给自己找灵药了,不会真去偷三足金乌的蛋了吧?费了他这么多心血,也只是让自己在世上多活这十几年,真是大大地不值。
想到洛姐,想到自己给她讲的《画皮》、《西游记》,想到她的笑脸。
有这样关心自己的三个人,已经不能算是孤独了吧?
但是这个梦终于做完了,自己终于也要死掉。
这个梦他已经做了十七年,梦到一个地球人完整的一生,梦到一个文明的终焉。
想一想,马上要结束这十几年的折磨,今天岂非是一个值得庆祝的节日。
但他高兴不起来。
这实在是很没有道理!
为什么他就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并把梦中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他从小就要经受这种苦难,生不如死?
为什么他会在这样一颗本来已经毁灭的星球上做这样的梦?
这是陈广最大的秘密,他谁也没有告诉。
他有预感,说出来,就会死!
与梦中的地球相比,他所在的星球显得无比奇特。
这里的人类只在东西两片大洲上活动,大陆上遍布了高山巨湖,里面满是妖兽和精怪。
南极洲只有冰块和妖怪,不被考虑。
更大的危险来自茫茫海域。
一年一度,数之不尽的混合生命体破海而出,前往大陆点燃战火。这些生命体不像是自然进化而来,反倒像是某种邪神的造物,邪恶而扭曲,你在亿万只这类生命体中绝找不出两只形状相同的。
人们称它们为魔兽,魔鬼所造。
在枪炮被发明之前,人类是靠着武者的血肉之躯去抵抗魔兽的入侵。
强大的武者神意相合,功力高深处力能掷象、疾逾奔马,入水不溺、火焚不伤,更有种种神异。而斩落人身先天枷锁的武者,已可称陆地神仙,人世间大可去得。
进入热兵器时代,人类的发展有了长足的进步,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人类的地盘不再是一个个分散据点,而是连成了一片。
但武者的地位丝毫不减,因为普通人难以抵抗精神上的攻击,每年伴随兽潮而来的,还有精神受到污染的野兽和人类。战斗在第一线的,总是热血的武者,最强大狡诈的魔兽,也只有武者能将之斩杀!
更不用说还有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妖类,它们的妖术诡异之处犹有过之!
这是一个武道昌盛的大时代,而做一个刀劈魔兽、剑斩妖邪的大侠,则是每个男孩子都做过的好梦。
陈广想着自己的武侠梦,苦涩一笑。
就在这时他心生感应,抬眼往天空看去。
他看到了一束光!
去地球约九百光年外。
“师傅,这个信我不传,要传你自己传。”青年女子脸色坚毅,与儒服老者神识传音。
老者板着脸呵斥:“哪有师傅逃命,徒弟送死的道理!”
这是一片冰寒的深空,老者架起一道金黄色遁光携着女子向远处的蓝色恒星急射,在他们身后几万里处是一头只在神话故事中出现的庞然巨兽。它如同某种鲸鱼与蟒蛇的混合体,只有一只独眼,通体猩红,显得邪恶而恐怖,身长上万里,肚子最粗处也有几千里,一张獠牙巨口,能吞下一个地球大小的行星,它挥舞着几千根触须在真空中滑动,在空间中划起道道涟漪。它似乎生来就在真空中游动,速度惊人的快,要撵上前面的两人只在片刻之间。
几万里的距离在太空中比一根头发丝还要细微,却是生死间的一道天堑。那星海巨兽不断向后喷出东西加速,被喷出的却是一坨坨极度压实的肉块,大的几十米高,小的只有数米,它们在没有压力的环境下膨胀开来,肉翅肉爪肉角肉牙化为角质骨质,从让人看了就想吐的肉坨变成让人看了就会做噩梦的奇形异虫。它们不仅同样有在真空中飞行的能力,且比那巨兽快了十数倍不止,齐齐转身扑向前方的二人。
儒服老者架的遁光长宽十数米,踏之如踏实地,更兼有向下的一股重力,在四维上下没有分别的虚空中能起到定住身形的作用。眼见后方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数十万只异虫渐渐逼近,女子扬手祭出一张张白纸,这纸受了法力,在虚空中长到数十米大小,每张上面都是墨迹淋漓的一个“正”字。撞上纸的异虫连连惨嚎,被白纸牢牢裹住,几秒钟就烧成了灰烬。
“这些该死的虫子!”女子恨恨骂了一声,白纸不要钱的洒出,却只是杯水车薪。
那巨兽肚子小了一半,速度也快了一倍不止,两人已至绝境。
老者皱眉开口:“阮子正,你到了祖星,第一要务是面见龙叶菩萨,把所有事都原原本本告诉他;第二是求他带你前往昆仑,寻到西王母,把剑交托给她。你可记住了?”
女子摇头:“我们的行踪被人泄露,去了祖星也是无用。师傅,不如您解封了这剑,回去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糊涂!”老者厉声一喝,语气又转柔和:“你以后就是我儒门最后传人,为师给你上这最后一课。不能忍一时之不平,挺身拔剑而斗,只是匹夫之勇。你此去牢记大仁大勇四字,勿要让为师失望。”
女子还待说话,老者一挥袍袖喝一声“去休”,就见剑光破开空间,载着女子遁了进去,原地留下老者凭虚而立。
他伸伸懒腰,抓住头上翠绿色的儒冠扔了出去。那儒冠爆射出千万条丝芒,异兽擦着点边便被点燃烧死,吱哇惨叫,一路灭杀了几万头,儒冠才刚刚燃尽。
“成天戴着这帽子,真他娘的晦气。”老者拔出发簪,披散头发,狂态十足。那发簪却是剑形,老者并指一抹,化成了与老者等高的一把宽刃长剑,这种巨剑,往往用于战阵劈斩,今日正合用处。
在他停留的片刻,百万只异虫已将他团团包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他被包在核心,望去满眼都是异虫,凶杀之气滔天,常人身处此地,早已肝胆俱裂。
老者哈哈大笑,双手持剑向前突杀,一边念诗,一边劈砍。
“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
真空中无声无息,这百万只异虫却是齐齐一震,受了精神上的损害。
“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
剑气森森,化为千丈碧色剑罡。一剑一剑酣畅淋漓,凡外道异类,通通一剑扫灭,痛快至极。
老者越战越勇,目光所至,有如利刃直刺,剑气所及,好似热汤沃雪。转战万里,他一人一剑,杀得这些虫子也生畏惧之心。
巨兽大如一颗行星,在它面前,老者只是一粒微尘,它虽惊不惧,只把这小小人类当作了伸手可以按死的玩物,戏谑地看他动作。
这些异虫构造特异,兼且为巨兽血肉所生,神通术法在它们身上先得消去八成。老者鏖战良久,凭一口浩然剑气,生生将它们杀了个干干净净,但他本就身受重伤,一身法力也是涓滴不剩,再与巨兽斗法,已是力不从心。
此时已十分靠近前方的恒星,此星巨大无比,充塞天地。这颗蓝白色超巨恒星的前身是一团星云,体积是巨兽的千万亿倍,有若昆仑与砂砾之比。与地球上陈广抬头就能看到的太阳相比,是太阳的十亿倍上下,这种度量已经超越了人类想象的极限。
这个距离上十分危险,恒星以超过上千里每秒的速度一刻不停的向外吹出星风,并热情的从恒星里带点土特产过来,表面不时炸起一团团比太阳还大的火球,这颗恒星的表面温度上万度,再往里,温度就能突破百万千万度,巨兽只要不是想死,就不会再往前进,而它务求杀死老者,当然也不会后退。
老者稳稳于虚空中盘膝坐下,横剑于膝。后方整片天地都在燃烧,散发出无量光和热,他衣衫猎猎,从虚空中摄出一顶新入门弟子受的黑冠,整理好仪容,端端正正戴冠在头上,拍拍白色袍服。
“终于不再像根葱了。”他很满意。
巨兽好奇的盯视着他,百里的距离上,它的黑色竖瞳同样是大得可怕。
老者放声吟道:“骨沃中原土,魂入九垓舞;英灵在人间,长擂震妖鼓!”
就此死去。
死的那一刻,眼前闪过了在黑风寨抱着斧子拦路砍人的时光,老者咂咂嘴:“黑风寨这名儿,其实还挺好听。”
老者身化一道虹光,摇展开一张长宽上亿里的纸卷。老者生前写过的字、说过的话,扭腰踢腿、勾肩搭背从纸上跳了出来,剩下那白纸一卷,化成身高百万里的一尊巨人,那些字你争我夺,重又跑了回去。只见一个古体的“仁”字占了巨人满脸,左臂义、右臂勇,左腿信、右腿智,礼跑到屁股上、爱贴在胸口,剩下的字小得多了,密密麻麻挤满全身。这些字都是墨黑颜色,于是下面晃悠着鲜红的“欲望”二字就十分显眼。
比地球还大的巨兽在他面前,也只是一个小可怜。
巨人甩甩屁股,捞起吓得一动不动的小兽,反手把它掷进了后方的恒星里。站在虚空中摆了个造型,自己的身躯崩散成七彩光点,煞是绚烂。
人族的巅顶强者,最后一位儒家宗师,在此殒落了。

女子舞着神帛,跳着古怪的舞蹈,在虚空中唱起了《招魂》: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兮!不可以托些。”
她没能招回魂魄。
阮子正跪倒在剑光上,脱去儒冠,向自己祖父的葬身之所磕了九个头。
张臂作法,掐诀印咒,打出一道道金光象形在巨大的金色剑身上。
剑上一点点彩光流转勾画出纹路,剑身一面是日月星辰,斗转星移;一面是山川草木,沧海桑田。剑柄两面都是密密的上古文字,放射出灿烂星光。
阮子正动作越来越吃力,整个人摇摇欲坠,终于坚持到做法完成,剑指一引,古剑化光射向恒星之核。
不多久,恒星中现出一头顶天立地的三足金乌虚影,仰头长唳,整片天地随之微微一震,恒星向里骤然一缩,小了一圈有余。
阮子正放下心来,眼泪又簌簌落下。
...
陈广看到了一道光。
头顶天空被梓树的枝叶遮挡严实,但他分明看到了一道光。
再眨眼,什么也没有,连留在眼里的残像也没有。
“难道是我看错了?”
随即陈广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他的眉心到后脑,都有一股凉丝丝的感觉,体内的灼烧之感也减轻了一点,告诉他的确发生了什么。
陈广艰难转身,发现背靠的树上竟然凭空多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树洞,那树洞边缘树皮斑驳,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
他可以发誓,今天之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树洞。
陈广看了看周围,日头太毒,目光所及都没有人影,那些熊孩子也不知道跑哪里皮去了。
他探手往里掏摸,这树有几人合抱粗细,树洞却很短,他伸进半个手臂就到了头,摸出一个李子大小的果实来。
不知是果实还是种子,表皮褶皱如核桃,颜色青绿中泛着一点黄,捏一捏硬邦邦的,凑近细闻,清香沁润心脾。
他掏出这个果实,树洞竟然眨眼间不见了,树皮浑然一体,简直让人怀疑是碰到了妖怪。
这个可能性很大,凡有九窍者皆能修道,一些异种奇花异草也能开智成妖,大树成妖更是多见。
想到倩女幽魂里的树妖姥姥,陈广心下寒了寒,乱吃东西可能会死人的。
但他身体恶化如此之快,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得两说,实在想不了那么长远。至于吃下去后变成没有灵智的妖兽,甚至被妖怪控制,那也没有办法,只希望师傅张老头能一刀剁了自己,不让自己去为祸苍生吧。
陈广苦笑一声,拿起果实咬了一口,果肉甘甜微涩,入口即化,一道沁凉的水线直透向他的心脏,激得他周身毛孔大张,似乎要一起呼吸空气。
体内缠绵十几年的灼烧感如同被雪水洗过,荡然无存,陈广舒爽的叹息一声,哪怕是现在就死,他也认了。
果肉晶莹剔透,陈广三口两口,吃了果子下肚,汁水也舔得干净,剩下一颗硬硬的红豆子,可能是果实的种子,陈广把它给揣进了兜里。
整个人如同泡在冰海里,却不寒冷,只是一味的冰凉清爽,全身通透,陈广伸长双腿,躺在树下,沉沉睡去。
苟大富是这青牛镇上的地头蛇,说是地头蛇,其实只是一个地痞。他爹娘没给他起好名字,眼见人到了四十岁,别说大富了,连老婆都没有,前年妖兽入侵,父母兄弟一家都被吃了,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一条。
光棍也有光棍的烦恼,苟大富看着远处树下横躺着的陈广的影子,陷入了深思。
此时已经入夜,无星无月,乌云密布。路灯也早早熄了,耳中只闻虫鸣蛙唱,正是下手的大好时机。
“娘的,干了!”
苟大富吐了口唾沫在掌上,搓搓手,提起从刘能家摸来的锄头,一步一步,摸向了陈广的所在。
白天时他跟在后面,看得真切,那世家少爷可是丢了一口袋钱呐,整整一百万,他要是有这些钱,天天都可以过上吃肉喝酒的好日子,娶他妈三五房婆娘,住在白帝城里,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黑夜中不知道有没有潜伏着的其他人,偶尔一声狗吠,都惊起苟大富一身冷汗。
可恨向强被那李洛打断了骨头,林磊林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偏装着看不懂,叫人把那口皮包收回了兵营里,说是要等李洛回来再交给她。
苟大富暗骂了一声向强多事,想起李洛仙子样的面容,下腹又是一热,冲淡了几分将要杀人的恐惧。
是的,他搭上了林少的关系,只要为林少办成这事,他就能拿到一百万,更别说还能跟林少去到白帝城,从此吃香喝辣。
这路他是熟惯了的,一路尽量不发出声音,猫着腰贴着墙根绕过去。
树下没有其他人,今天这满树黄花摇落,发出浓郁的怪异气味,闻之心生烦闷,往日夜里在树下乘凉的人一个也没有,只剩下熟睡的陈广。
苟大富拿出浸湿了的抹布系在口鼻上,稍做遮挡,碎步走到了陈广身前。
这个傻子倒是生得眉清目秀,怪就怪他挡了林少的路,自己这一锄头下去,也算是帮他解脱。
默念霸秦大帝尊号,举起锄头正欲下手,忽然省起一事。
这陈广一动不动躺了半天,莫非是死了?
苟大富伸手探陈广鼻息,果然没有了呼吸。
他脸色忽阴忽晴,终究是贪欲占据了上风。
“反正也是死了,受我一锄,算你做件好事。”
他又要动手,听得旁边一叹,三魂吓掉了两魂,锄头松手,杵在陈广肚子上。
也不知陈广肚里装了什么,肚腹受击,张嘴喷出一道烟气,里面夹杂几点火星,粘在苟大富身上,眨眼间燃起紫火,将其烧得灰烬不存,苟大富叫也来不及叫一声,就尔魂飞魄散。
旁边闪出一个古铜肤色俊秀和尚,身穿缁衣,右手抓住锄头,另一手收拢了四散的火星。
熊熊紫炎无风而燃,和尚眼睁睁看着自己整只左臂被烧成虚无,目瞪口呆。
“好重的业力,竟然能引动地狱业火。”
他看向大梓树:“这棵树生意已尽了。”

陈广刚刚睡下时,还能有一点对于外界地感知,整个人似乎以天地为母体,不需口鼻来呼吸,像极了武道中的胎息境界,躯体柔软,如同婴儿。
再后来浑浑噩噩,浑然不知身处何地,更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为何在此。四周空空荡荡,一无所有,更没有时间的流逝,他似乎要在这片混沌中永远的沉沦。
就在他的灵智要泯灭的当口,窈窈冥冥中传来琴弦断裂的一声,如同洪钟大吕,一下子把他从那种境地中拉了出来。
眼前泛起一点温润的白光,四壁枯干皱缩、黯淡无光,这个地方他无数次的内视过,正是他自己的上丹田泥丸宫。
仿佛感应到他的‘注视’,光芒忽地缩为一点,随即猛然炸开,映照得泥丸宫中白茫茫一片。感觉中过了漫长的时间,其实只是一瞬,如同鸿蒙初开,清浊分判,白光散去后,在秦风的泥丸宫中竟出现了一颗小小的太阳,但说是太阳实在是有些过誉,这颗小小恒星将熄未熄、摇摇欲坠,表面裂开几道纹路,让人担心下一刻就会燃尽坍缩,偏撑着不肯熄灭,更像是一颗引火的火种。
陈广直觉火种旁边还有些什么,但是太微小了,他找不出来。
下一刻,他醒了过来。
头顶是灿烂的星河,鼻子闻到草木的清香和土腥气,草尖拂在脸上痒痒的,远方山间传来一声似虎又似熊的兽吼,激起远近一片虎啸狼嚎,震彻山林。
陈广伸出舌头舔了舔,咸咸的。
体内与生俱来的灼烧感,消失了。
他变成了一个正常人,一个能嗅能尝、能跑能跳的健康的人。
而他健康的生命,正受到把他劫来的歹徒的威胁。
陈广转向坐在石头上的断臂光头凶徒,露出讨好的笑脸:“大哥,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冲动。”
“我现在很生气,年轻人,我很生气!”光头虎着脸,右手托着一粒红豆子伸到陈广眼前。
“呃,这果子是您种下来的?”陈广手撑地半坐起来,往后退了退。
“这果子不是我的。”
既然不是他的,陈广就不明白了,他生的哪门子气。
他坐起来的时候瞄了周围两眼,自己是身在一处高山绝巅之上,月辉洒下,四野银白,群山林立,不知被这光头带到了哪里。
“您说一说,我为您排解排解?”陈广陪着小心。
要是刚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转眼就被人剁碎了喂野兽,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光头却不正面回答:“你没有灵根?”
“是的,生来就没有灵根。”
光头脸色阴沉,这似乎对他来说是一个坏消息。
所谓灵根,是人先天禀运命而生,按亲和力的不同,有风雷空光暗金木水火土等属相,凡人借此,可以沟通天地,调动灵气,起心动念改变现实,是修行之人登上仙路的阶石。
陈广看这人能问出灵根二字,无疑是修行人,眼睛一转,不妨拉一拉关系。
“你既然是修行界中人,想必听说过全蛋真人?”
光头问道:“倒是有个全一真人,天生道种,我是见过的。”
陈广一喜:“正是他。”
光头斜睨着眼:“看来你和他有些渊源?”
陈光笑道:“前辈有所不知,他以前说一就是道,因此号为全一。我就问他,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零和一孰先孰后,他被我说得心悦诚服,改名儿叫做全蛋。”
光头蹙眉问道:“这么说,无就是道了?”
陈广摇头:“非也非也,有无相生,道在零和一之间,谁也不是。”
光头迷惑:“不对,那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先有蛋。”
“那鸡呢?”
陈广嘿嘿一笑,十分猥琐:“生活所迫。”
光头愕然,随即冷笑一声。
“年轻人,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和全蛋真人相识的?”
陈广知道不妙,干笑两声:“愿闻其详。”
“百年前他打上大阿含寺,仗着元婴修为,粉碎佛像,屠杀僧人,烧了寺院,从此世人再不知有佛。他的确是我生平仅见的天才,区区元婴修士,也能从我手中逃生,这百年来我遍寻天下,没有他的踪迹,少年人,你怎么说?”光头似笑非笑。
“哈哈,大师有所不知…”陈广想违心诋毁师傅两句,实在有所不能,垂头丧气,静等和尚发判。
他在这世上从来也没见过和尚尼姑,哪想到不是没有这个教派,而是被人灭了,自己的师傅,还去点了最后一把火。
独臂和尚看样貌也才二三十岁,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是一尊活过了许多岁月的大能。他脸色转为柔和,托着红豆子问道:“这颗相思红豆子,你是怎么得来?”
这声音中似乎蕴含莫大法力,令人无法升起抗拒之心,听他此言,陈广一五一十,将自己从看到光束到吃下果子的过程说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竟然把这些事记得这么清楚,小到咬了几口、呼吸几下都无遗漏,这和尚有如此神通,跑得又快,去当记者再好不过。
和尚又问几处细节,沉默下来。
陈广惴惴不安,窥觑他神色。
和尚盯他一眼,神色一肃,翻掌向陈广额头拍来。
这一掌好大威势,直让陈广生起了天地倾覆之感,空间凝固,他连动用师傅留下保命手段的机会都没有。
这只手掌一动,四野炸起紫电,风雷大作,万山俱寂,群兽雌伏,方圆千里的妖兽精怪,尽皆瑟瑟发抖。
似慢实快,这一掌神威如狱,落在陈广额头。
“我命休矣。”陈广心里叫苦。
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陈广睁眼再看,自己浮在夜空之中,身下千丈高山摧折,烟尘漫天,一头翼展十丈有余的火翼金雕哀叫连连,摇晃着勉强逃生。
他转向凭风而立的和尚,嘴皮子发抖:“从天而降的掌法,如来神掌!”
和尚意外的看他一眼,提着陈广一跃,两人降在又一处孤峰之顶,和尚往地上一盘:“我饿了,你去打头老虎来。”
陈广蹲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脑袋,山风彻骨之寒,他体内却是暖意洋洋。
“我头尚在?”陈广又惊又喜。
“你再磨蹭的话,头还在不在就得两说了。”和尚冷言威胁。
要杀自己这么个小角色,也不用刚才那么大阵仗。陈广站起来抹一抹脸,梗着脖子说道:“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杀得猛虎?”
和尚摆手闭眼。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陈广悻悻然拨开草木,往下去了。
等到陈广离去,和尚睁开眼,食指指向天上明月,仿佛有某种神秘的连接,月色一黯,在他指尖凝成一点月华。
这么一个动作似乎比刚才的一掌更耗他心力,和尚收回手指时,面色变得灰黄暗淡,全身发颤。
他手指一点,让月华在空中停住,欲要合十,才省起自己少了一臂。
“诸佛灭度、佛法灭尽,人间界都是些邪宗伪僧,这少年怎么会知道如来之名?”
和尚幽幽轻叹一声,望向天河星宿,流星经天,似乎伸手就可以触到。
夜风吹寒,让他想起了师父的遗言。
“佛垂死!”
他已是人间最后一个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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