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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姬

魅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四年前,堂兄阿凯在比利时留学神秘失踪。敬轩考取安特卫普大学密查暗访,偶遇梵卓族公主血姬牵涉出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一个陌生的“彼世界”像古卷轴般展现眼前,原来影视文学题材里所说的那些主角,它们真实存在。血族,狼人,德鲁伊,睿魔尔魔法师,人类最后的守护者“星辰之傲”,“游侠”,夜之子禁军,天使军团后裔,恶魔先遣军“光照会”,扑朔迷离的幕后,各种正邪力量揭开奇幻篇章!19世纪以来密党权贵的失踪,酝酿着惊天阴谋。为了爱的救赎,血姬组建猎魔小队秘密追杀摩厉迪亲王,与“星辰之傲”签署谅解

主角:   更新:2023-08-07 21: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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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血姬》,由网络作家“魅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四年前,堂兄阿凯在比利时留学神秘失踪。敬轩考取安特卫普大学密查暗访,偶遇梵卓族公主血姬牵涉出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一个陌生的“彼世界”像古卷轴般展现眼前,原来影视文学题材里所说的那些主角,它们真实存在。血族,狼人,德鲁伊,睿魔尔魔法师,人类最后的守护者“星辰之傲”,“游侠”,夜之子禁军,天使军团后裔,恶魔先遣军“光照会”,扑朔迷离的幕后,各种正邪力量揭开奇幻篇章!19世纪以来密党权贵的失踪,酝酿着惊天阴谋。为了爱的救赎,血姬组建猎魔小队秘密追杀摩厉迪亲王,与“星辰之傲”签署谅解

《血姬》精彩片段

那是发生在四年前的事。
余敬轩关系最铁,感情最亲的堂兄阿凯失踪了。当时,阿凯在西欧国家比利时的安特卫普留学。
安特卫普是比利时第二大城市,也是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它位于比利时西北部斯海尔德河畔,是欧洲著名文化中心,是著名艺术大师罗宾斯和冯•狄克的诞生地,也是世界著名的港口和工业游览城市,居民大多使用荷兰语或法语。它有三点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一是保存完好、充满中世纪情调的旧市区古老建筑;二是神秘的钻石加工和交易;三是有世界声誉的绘画艺术和众多的博物馆。
其实最令敬轩印象深刻的是阿凯发来的照片:遍地的郁金香花团锦簇,欧洲白桦夹道相迎,蓝天白云将安特卫普城点缀得异常美丽迷人。
他很想去看看安特卫普,除了旅行,唯一的办法是像阿凯一样留学。而比利时给他另一印象远要追索到那部由著名的漫画家埃尔热在19世纪20年代创造的《丁丁历险记》,脍炙人口的丁丁和白雪的生动形象打动了几代人;漫画家贝约出品,世界闻名的动画片“蓝精灵”,可也同样俘获了许多少年的心。
哥俩感情特别好,自小成长在上海的小弄堂里,阿凯比敬轩大四岁,是大伯的孩子,敬轩的父亲在男性中排行老二。同代的孩子包括其他姑伯生了六个女儿,只有他俩是男生。家族里对男孩疼爱有加,尤其是二姑。恰好二姑夫家在安特卫普城唐人街开了家中国餐馆,生意兴隆。有二姑的宠护,为阿凯和敬轩去比利时留学创造了契机。
2009年,阿凯考取了安特卫普大学,勤工俭学在二姑父家的餐厅里兼职,另一方面也有二姑父的妹妹照顾,一举两得。敬轩耳濡目染,听了哥哥谈及比利时林林总总的风景美食,人文历史,也早就想去见见世面。
因此二姑还承诺了敬轩努力学习也考取安特卫普大学,一起去比利时留学,有机会让哥俩在异国他乡碰面。反正阿凯还想继续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呢。
阿凯勤奋上进,是家族里很讨长辈喜欢的孩子,可是却在安特卫普城失踪了。
整整四年,当地警方迄今没有阿凯的任何消息,生死不知。敬轩很想念阿凯。现在他也考取了安特卫普大学,研修生物工程科学,留学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明察暗访哥哥的失踪原因。
******
直到碰到她,敬轩终于找到答案。
那件事发生在2009年的平安夜。持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后,房屋、景观树和绿化带、街道都笼罩在白雪皑皑中。安特卫普城处处张灯结彩,盛装的圣诞老人派发着小礼物,家家户户的门前都堆好了雪人,种下了挂满饰品和礼物盒的圣诞树,节日气氛浓烈。
当安特卫普大学的当地或欧洲学生都已经和家人欢度平安夜的时候,校内还留下了一批为数不多的亚裔学生。他们也不闲着,自我组织起来想要过一个浪漫热闹的圣诞节。
学校的校务室里正举行平安夜Party,几乎所有不能回家的亚裔留学生都在聚会。
这儿有为了圣诞节精心打扮的可爱姑娘们,灯火通明的烛光,温暖的壁炉,香醇的美酒,满桌的美食佳肴。或许这是个示爱的好机会,交朋友的好时机;今夜应该自寻快乐,忘记烦恼,大可以一醉方休,先性后爱的找个寂寞的男生(女孩一夜情也不一定呢?
谁会拒绝快乐放松的Party?有的,还真有三个留学生没去参加,因为他们有人生最重要的事要亟需解决——决斗!
决斗的地点就在学校宿舍外的花园里。
那是座占地极广,保留中世纪风格的古老花园,据说在安特卫普联合大学初建时,原址曾是一位叫伊达•摩厉迪亲王的荒废城堡。有些花园深处还偶见残垣断壁,遗留下历史古迹。选择在此决斗的好处是没有人打搅和阻止,校园内留守的学生都参加Party去了;又值圣诞假期,校园大多数警卫都早早回家与家人团聚。
只有一个警卫为了双倍薪酬留下来值班。他叫勃朗,在校务处楼下的警卫室坚守岗位。不过勃朗有个酗酒的坏毛病。对于他来说,穷困潦倒,光棍到现在都不要紧,只要有白兰地就没什么更糟糕的事。
他每天无酒不欢,同学们戏谑他的格言是:哪怕末日来临,只要世界上还有白兰地和威士忌,他愿意在酒桶里拥抱末日。
维多利亚风格的学生宿舍在花园的边缘,有六层楼高,几乎都熄了灯。围绕着宿舍的景观带和树木上挂满了节日彩灯,营造出节日气氛。
整座宿舍楼除了楼道,只有一间房间亮着灯。
五楼有扇窗前站着一位披肩长发如黑色瀑布,长相亮丽迷人,身段曲线玲珑的女孩。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如水,一眨一眨眨得好快,她有心事吧?那妩媚的长眼睫毛仿佛对剪着无数少女的憧憬和渴望。她的脸色苍白,支着双肘拖着下巴依靠在窗前,专注地望着楼下,红色毛衣衬托着她可人的气质,带些儿慵倦的神情。她将长发绕在手指上反复地转着圈圈,担忧而烦心的看着楼下。
花园中有两个男生正在为她对峙,进而决斗。大雪初晴后,月光下的雪景,分外妖娆清丽。
两个男生充满敌意地的看着对方,决斗的彼此身份是情敌。一点也不可笑,非常后现代派。说不准许多世纪前,这里的花园里也有一对决斗的骑士用他们的剑来争取爱情。
徐文涛,中国人。他可一点也不文质彬彬,身材魁梧高大,相貌也英俊,曾是中国东北沈阳高校三虎的他,好勇斗狠,学过泰拳、空手道,向来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至少有两次获得过沈阳青少年空手道、泰拳的冠亚军。所以,他更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加上父母是沈阳高官,家境优越养尊处优,时有颐指气使同学,极其霸道,在亚裔留学生群体以他马首是瞻。
徐文涛初来安特卫普大学时也被高年级的学长欺负,靠拳脚打过不少硬仗,奠定了影响力和地位;并且依靠功夫广交人脉,拉帮结派更是成为学校霸王。
阿凯,全名余敬凯,也是中国籍留学生。他有亲戚在安特卫普城的唐人街开了中国菜餐馆,才有机会来这儿留学。他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相貌斯文儒雅,性格比较谦厚温和,常不厌其烦和同学们讲解中国传统儒家思想。同学戏称他为“大师”,他还是个“愤青”,听说从未缺席一场唐人街华人抗议小日本的示威游行。阿凯学习勤奋,研修生物学,看来是要立志做个生物学家吧!
一文一武的两个中国留学生,都飞跃重洋到了比利时的港口小城,按照道理应该守望相助才对。结果头痛的是他俩同时爱上了一位社会经济系的韩国女孩。
该怎么办?徐文涛处理事情的方法很武断直接。他爱用暴力解决问题。于是,他屡次三番借故挑衅余敬凯,最过分的一次是当着好多不同系,不同级同学的面对阿凯说:要么打赢我,燕姿就是你的。不敢打就退出,从我胯下爬过去做“韩信”!
阿凯不喜欢付诸武力。他温厚谦虚,处事为人稳重,深知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忍风平浪静的哲理。其它事情忍让可以,这次为了心爱的女孩,他不能让了。
谁能忍让这样的挑衅和羞辱?武力不是解决争端的唯一途径,却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当时他脑海里只跳出来一个念头:要打就打呗!徐文涛,这可是你自找麻烦,自取其辱。
******
冷月下,暖窗前,穿红色毛衣的韩国女孩看着他们决斗。
燕姿到底喜欢谁?她到底同不同意这场为她发生的决斗?当她知道此事以后有过一会儿迟疑,最终还是默许了,同意了。条件是——点到即止,不能下重手伤害彼此。
徐文涛斜睨余敬凯一眼:“算你还有种,今天不把你打趴下,从今以后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余敬凯很有感情的朝楼上看了一眼,那个温婉可爱乖巧的女孩也正从上自下看向他。然后,他点点头用谦虚地态度回答:“我不喜欢被人打趴下。我更不想趴在地上和雪亲近,雪是很美,但是冷。”
徐文涛以为阿凯要求饶,嘲笑道:“求饶还来得及。”。
余敬凯表情严肃地打消了他的疑虑:“是你逼我的。”
徐文涛爆了一句粗口,凶相毕露,箭步飞身扑过来连环三拳。他出拳极快,又狠又猛又沉,可是阿凯左挡右格,一错身轻而易举闪开,一拳未中。
徐文涛非常惊讶:“你也会功夫?”
余敬凯嘴角牵起一丝微笑:“你会功夫,我就不可以会功夫呀?略懂!”
“他妈的原来装孙子。”徐文涛恼羞成怒,出手不留余地,横身“呀”一声跳起来横踢,斜踢,足蹴。
余敬凯陡然踏出丁字步,身体迅速贴近,动作奇快手掌反切在徐文涛胸肋间,半空中他的腿踢攻势只发挥一半,接着被阿凯借势揽住腰部用巧劲给甩了出去。徐文涛往前倒栽葱了好几步,才狼狈不堪地控制住身体。他回头再看阿凯稳如泰山,原地岿然不动,右手勾拳左掌前移,腿划出一步弧线,俨然是太极拳起手架势。
徐文涛心中警惕,不敢再轻敌小看,心想阿凯平时在学校里老实巴交的,竟然会耍太极,还是能伤人的陈氏太极拳法。
他大喝一声,使出浑身的力气,掌切,肘锤,膝顶,泰拳和空手道结合一起发出一连串的攻袭。凶悍的泰拳是极具攻击性的武术,空手道也以脚法,足蹴,拳击等硬功夫为主要伤敌方法。他年少习武许多年,罕逢敌手,对自己的硬功夫十分自信。可惜他碰上的是以柔克刚的太极拳法,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拨,带,沾,推,切,粘,自古以来的内家拳术,功技合一。
战局几乎是滚汤淋雪,一边倒的结局,徐文涛连续三次失利倒在雪地上。
余敬凯看看差不多了,收住拳势谦虚地说:“你输了。”语气温和尽量避免刺激手下败将,一边说一边伸出了友谊之手要去拉徐文涛,
徐文涛并没有理会阿凯的友善。他并不服气,逞凶斗狠惯了,何时品尝过失败的羞辱?
余敬凯仁厚淳朴,徐文涛却不至于会觉得有面子下台,只坐在地上默默地垂视自己的那双鞋子。他新近刚买的NIKE球鞋上沾了些雪和泥。官二代的优越生活待遇,让他养尊处优,习武防身的经历使他跋扈嚣张。好一会儿他都没有说话,垂着头,看不到脸上悲喜,惨败的羞辱令他一瞬间已神色大变。他两次都打开了阿凯的手。
楼上宿舍里的燕姿正喜滋滋地看着这一切。到底是心上人赢了,她说不出的开心,大致那一刻的心情比所有吃过的甜品都美好。
余敬凯以太极拳法大胜徐文涛,并不趾高气扬,靠近后用力扶起他:“文涛,我和你只是切磋一下,不必太在意胜负,你和我都来自中国,应该守望襄助团结友爱,勤奋求学报效国家。中华武术博大精深,你我多怀谦和,仁义之心,才可德艺兼备。你学武术防身健体,不应该恃才傲物,太过自负,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需要多些宽容,何必一定要争强好胜呢?”他的话饱含武德修养,也算从善如流,循循善诱。
阿凯在扶起徐文涛的时候,哪知道他心里是另外一种想法,狂躁和暴戾交织,杀机乍现。
倏然间,徐文涛从靴子里抽出来一把尖刀,在月色下显现一道白芒,刺入余敬凯的胸腹之间。
白色的雪上滴下了一行鲜红的血,怵目惊心的红!
楼上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余敬凯痛苦的捂住胸膛,看着这把直没刀柄的刀插在自己心口,血液欢快地蜂拥而出,湿润了秋衣,惊愕、愤怒、悔恨交融在脸上凸现。他痛苦地跪倒在地,目光充满感情勉力地仰头看向楼上。
一刹那间,他脑海里只冒出了一句话:此情可待成追击,我都没来得及对燕姿说一声:我爱你——
阿凯的唇嗡动着,吐出几个字:“燕……燕姿……”
徐文涛拔出了匕首。更多血随着匕首溅出来,雪地上染满了鲜艳的红,一条年轻的生命已经奄奄一息。
徐文涛一时斗狠,痛下杀手暗算,但是也给自己的行为呆住。他失手杀了人。他一向好勇斗狠,争强好胜,从不认输。上帝要一个人灭亡,先要让他疯狂。
他惊慌失措的看向楼上,并马上确定一件事情:我杀了人,可楼上还有个女孩目击了这一切。
我该怎么办?我还没有想好后果。我喜欢燕姿,我爱燕姿,可是现在,我必须要快!要在她报警之前,快!快!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身边,弄清楚一件事,否则……他转身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看向楼上,就在那一声划破了夜穹,月色也惨淡,路灯也愤怒的惊叫以后,楼上就安静了下来。
一仰头,他愣住了,毛骨悚然!须臾之间,眼睛里反射的镜像可怕得让他从头寒到脚,难道是错觉?
第一眼看去,公寓的每一扇窗都站着燕姿,十多个燕姿歇斯底里地同时发出又一声凄厉地尖叫。太恐怖了!他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于是眨了眨眼,发现楼上的那扇窗前已经没有了人。不,是所有的窗口都没有了人。
最多五秒的时间。太诡异了!他身后发出窸窣地异响,一转过身就看到了燕姿站在余敬凯的身旁,正恶毒地盯着他。
她的眼光悲愤和鄙夷,还冒着几分凶戾。可是她怎么能那么快就到了余敬凯身边呢?她刚才在五楼呀?就算从上面跑下来,如此多的楼道和转角,也需要几分钟吧?
她只是个柔弱秀丽的女孩而已,她怎么可能达到这种速度?这也快得离奇了吧?
徐文涛目瞪口呆:“你……”
燕姿的身体在颤抖,目不转睛地注视雪地上垂死的阿凯,几秒后抬起了头,睚眦欲裂的看向徐文涛,似乎眼眸还流出来血红的泪水,像是一双流血的眼睛。她陡地急如闪电,在雪地里化为一道黑影扑了过来。
徐文涛是学过武术的人,但燕姿的动作快得匪夷所思,根本不是人类的速度!
燕姿转移到他身后,弓身如猫,骑坐在了他的肩膀上,张开的嘴唇边露出了尖利的白牙,月光下奇速的生长,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脖子。血如喷泉般标了出来。
徐文涛惊悚的惨叫声再次撕破了雪夜的寂静,只发出半声戛然而止。因为燕姿双手一扭,他的头就转了个圈面向身后,眼神中还弥漫着无边无止的痛苦和震怖,嘴里吐出一口接一口的鲜红血液。
******
她的故事就说到了这儿。
她告诉敬轩:他哥哥阿凯死了。她很后悔,没来得及救他。
同学们曾经叫她是燕姿。源自一次校园文艺晚会上,她跳了一曲蓝色多瑙河的芭蕾舞后,因为体态轻盈、身姿优美如燕子,为她争取到了这个优雅的外号。
她说:现在,我的名字叫雪姬!
******
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余敬轩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上海的苏州河畔,在酒精的作用下感情升华到了极点。他冲着对岸,几乎用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地状态吼叫出来,豁出了他全部的精神和力量一样。
——哥哥,你在哪里?
我一定要找到你,你不可能就这样在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阿凯,我一定要找到你!他喝了六听啤酒,或许还会继续喝下去。他泪如雨下,那份深厚的兄弟情谊让他下定了决心要去找哥哥。
四年间他暗暗发誓,勤奋苦读考上重点高中,并终于考取比利时安特卫普大学。
今天拿到了大洋彼岸的录取通知书,别的学生都在和家人,朋友,同窗狂欢Happy的时候,他将自己放逐到了熟悉的苏州河畔。在他和阿凯常坐的那棵桑梓树下,向灯火辉煌的对岸,静静流淌的河水奋力地呐喊,压抑了四年的夙愿。
阿凯,我成功了!我考上安特卫普大学,我成功了!
起初,他只静静地喝酒,徜徉在记忆的长河里,回想从前和哥哥点点滴滴相聚的日子,很多往事在心头。
他俩一起爬弄堂里的桑梓树拮熟透了的桑梓吃,弄得衣裳洗都洗不掉的紫红回家挨骂;他俩结伴拜访邻居家的蔷薇花丛,用剪刀剪下好多的花,不顾刺扎得满手喊疼,结果翌日清早家里突然多了大束蔷薇花让奶奶又好气又好笑;他俩光临院子里的无花果树摘熟透了的无花果吃,被狗追到了家里,害叔叔和姑姑,爷爷奶奶两代人都要去跟人家赔礼道歉;他俩还一起打抱不平救下了小霸王“锅盔头”要放在盒子里扔到臭水浜的小猫,结果被“锅盔头”的伙伴揍得鼻青脸肿。
说到这儿,好像他俩是调皮捣蛋的专家,必须交代一下:当然他俩也做了不少好事。
譬如暴雨过后,臭水浜涨水了,他俩一起去邻居宁波阿婆家帮她用水桶盆子舀水“抗洪救灾”;他俩也去鲁迅公园拾取人家不要的易拉罐,去家家户户讨牙膏皮买废品换钱,去给孤寡老人江西阿公买蛋糕过生日;他俩还同去弄堂里办玩具大会,让孩子们聚会交换玩具,目的特别是给那些家里拮据买不起玩具的小伙伴们玩;阿凯家境好,家里常买漫画书,连环图,就相约小伙伴一起去工地里拾取漂亮好看的小石头来换取书籍看,既丰富了大家的知识,又培养大家的阅读好习惯,还能为小弄堂里修筑的小鱼池积累小石头……
诸如此类的回忆在敬轩的脑海里一幕幕犹如电影回放。他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下来,童年那么多美好的记忆都是哥哥带给他的,阿凯的声音犹在耳边余音不绝:“轩轩啊,哥哥会一辈子疼你的,保护你的,好弟弟。”
的确是如此,阿凯很疼爱他的弟弟敬轩,他的家境比较殷实富有,而敬轩的父母远在重庆。
敬轩寄养在上海的大家庭里,由叔姑、爷爷奶奶带大。他的父母是船舶重工支內的技术科研人员,远在重庆。别说是逢年过节,就算平时不管什么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阿凯都先让给小轩,积攒了零花钱也是给弟弟过年买烟花爆竹玩。
有一次,他居然还像模像样地给小轩封了个小红包。
阿凯在酷暑去买雪糕,自己吃最便宜的,却给弟弟买最好吃最贵的;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买喜欢的小蝌蚪,小鱼小虾回来养,然后在酷寒的冬天看到它们都给冻死哭得稀里哗啦。
他俩手牵手一起去上学,阿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欺负弟弟的校园恶霸,但是他也会管束敬轩,不让他滥用武力。
他俩一起学习太极拳。敬轩的外公是一位陈氏太极拳宗师。老人家在川渝德高望重,是武术协会会员,太极拳教官,熟谙内家心法修习气功数十年,可将气功和太极拳做为养生,健体,还兼为人治病。
敬轩的外公在上海来玩,居住了半年之久,一来二去就教会了孩子俩打陈氏太极拳。
两个小家伙天天黏在一起,人家三姑六婆大伯大叔的都说他俩像亲兄弟一样的好,真是麦芽糖啊粘在一起,弄堂里一大摞事不管好的坏的都有他俩的身影。
他俩一天天长大进了校园。敬凯上大学时,敬轩刚上初中二年级。
阿凯从来都是家族长辈眼里的聪明小孩,虽然有些调皮,但是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在学校颇得老师喜欢。从进学堂开始,胜任班长,少先队大队长,共青团员,还身兼语文、外语、劳动课代表,奖状和大红花三天两头带回家。
阿凯出国留学的那天,敬轩在浦东机场一直强忍到哥哥登机,才留下了伤心不舍的眼泪。阿凯也是进了机舱后眼泪夺眶而出。兄弟俩一起成长,从来没有分开过,这次离别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要很久不能见面。而且出国一趟的来回飞机票也价格不菲,虽说阿凯家有钱,可也不能说回来就回来。阿凯还得在暑期挪用一半时间兼职多赚些生活费和学费。所以,他俩的见面机会就真的微乎其微了。
敬轩的经济条件更不可能出国去看哥哥。因为敬轩的母亲体弱多病长期服药,光是吃药的开销就不小。
敬轩很小就在上海生活,在叔婶和姑姑们的爱护下长大。直到2001年,父母才从重庆回沪和敬轩团聚,将积蓄消耗在购置房产上,生活压力不小。
敬轩偷偷将多年的压岁钱分出来一半邮寄给了哥哥,另一半他准备积攒起来圣诞节买机票去比利时看哥哥。只是,如意算盘打得好,他的妈妈却突发心脏病,动了次搭桥手术。敬轩不能离开,在医院陪同妈妈直到康复,只好打消计划。
谁知道错过这次机会就是永远。命运的安排从来是强势的,就在那个圣诞节后,阿凯失踪。
安特卫普大学竟然无缘无故失踪两名中国留学生。这件事,不但门卫勃朗毫无察觉有人进出校门,连调用的摄像头录像也莫名其妙拍不到失踪的情形。留学生中的徐文涛虽然好勇斗狠,不得老师和校友看好,但却是中国高官子弟。校方受到中国驻比利时大使馆的极大压力。余敬凯就相反,文质彬彬很受学校老师的嘉许和支持。
他主动联谊比利时的中国留学生,短短一学期就当上了留学生学生会的副会长。
好多欧洲国家的学生也喜欢听余敬凯讲述的儒家学说,老子、孔子、荀子、庄子、墨翟……中国五千年的古老文化在他娓娓道来那么神秘,动听,精彩纷呈,有些素材感人肺腑,也有俯拾皆是的英雄轶事。
阿凯还得过安特卫普大学的演讲,朗诵,讲故事比赛的冠亚军,名副其实成为了安特卫普大学的故事家。他还积极筹划了“中国侠文化”、“中国历史讲坛”座谈会,面向全校师生颂扬中国文化,这是他的志趣和理想,甚至是身为中国人自豪的责任感。
可是,两名中国留学生在平安夜后骤然失踪,就好像是从世界上被抹去了。第二天下午全校留守师生一起在校园找他们,毫无线索可寻。报警后,安特卫普城警方立案调查,三昼夜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查到。
中国驻比利时大使馆听取这宗扑朔迷离的案子后,向比利时驻中国大使馆提出了抗议和介入,但即便是施加压力,安特卫普城的警局也无法破案。失踪案引发多方关注,比利时中国留学生学生会会长顾全也发出寻人启事在网络,让分布比利时各大城市的留学生一起加入寻觅,可惜终究都没有结果。
这宗毫无头绪的失踪案一拖就是四年多。最终没有破案,作为一项失踪人口的特例列入了档案中。
负责失踪案的布雷托·老查理已经退休,案子成为了他的遗憾。他常去警局询问接手的布雷托·小查理这件失踪案结果,恒常是满怀希望的来,带着失望而归。
四年多的时间物是人非,世事变幻。
余敬凯的父母耗费惊人的人力、财力往返比利时的安特卫普城。他们与当地警方及华人组织、驻比利时中国大使馆多方交涉,二姑父的妹妹家甚至动用了数目巨大的花红和悬赏找当地黑帮的人脉去询问,是否有绑票内幕,甚至黑市器官交易。
失踪案迟滞得越久,可怕的猜疑就愈是脑洞大开。
他们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办法,依旧没有丝毫线索。失踪的留学生就像根本没来过这世界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最终,阿凯的父母绝望了,他的父亲相思成疾生了场大病过世,酿成悲剧。勤奋好学,乖巧听话的孩子无缘无故失踪,的确让人悲恸欲绝。至此,阿凯的母亲也郁郁不乐,外租上海的房产回到了老家浙江绍兴和务农的三姑生活。
唯一没放弃的是阿凯的弟弟敬轩,他们家从祖谱传下来同辈有二男六女,有的还太小,敬轩和阿凯从孩提时代陪伴长大,感情是最亲的。
敬轩立志学业有成也报考安特卫普大学,明察暗访去找哥哥,他甚至预感到哥哥还活着。
阿凯,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四年来为什么一点音讯都没有?是什么原因让你失踪?听说那个徐文涛屡次三番和你做对,结果你们都失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定要找到你的下落,不管是生是死告慰大伯在天之灵。阿凯,你知道吗?大伯过世时,一直喊着你的名字,老泪纵横,亲人们都痛心疾首。
我一定不放弃找你,天涯海角,是生,是死。
四年中,敬轩常常想念哥哥,有多少个夜晚反复不能成眠,脑海里全是紊乱的,破碎的回忆,以及他考取了安特卫普大学踏上比利时去找哥哥的梦境。
孩提时,阿凯的理想是当画家,做作家。阿凯那时候还代表学校去虹口区少年宫参加绘画比赛,他擅长吹画。
那是比较时尚,新颖的玩意,兄弟俩是在电视里看到这类崭新的创作方式,阿凯不可自拔地迷上了吹画。在白皙柔软的宣纸中间,洒上几滴墨水,然后对着它们吹啊吹啊,直到山川河流,崇山峻岭的轮廓成形,直到嶙峋怪崖梅花枝干成形,然后运用毛笔钩捺点拨,略加创造,一幅幅妙笔丹青就灵气绽放,蔚为奇观。
阿凯在比赛中画了一副山石梅花图,获得了市级比赛二等奖,为学校争光,更为虹口区争取了荣誉。
敬轩最喜欢阿凯画的变形金刚,至今珍藏着阿凯赠送的博派领袖擎天柱肖像。
敬轩的志向是要做个探险家,做侦探。
他俩常去虹口公园的假山上把山洞当成探险,练胆。可要说两个半大小孩,一个读小学二年级,一个读六年级,就敢在晚饭后跑到虹口公园,黑漆麻乌的夜里爬上假山,还在山洞里钻来钻去也真够胆。
他俩还在长及膝盖的草丛里抓蟋蟀,这可让家里闹腾的,到处都是蟋蟀的叫声。
至于做侦探的理想,他俩还发生过一个有趣的故事。那时屋后就是蜿蜒曲折的臭河浜。有天夜里,突然在河里发出了“救命”的声音。乍一听真是头皮发炸吓死人,叫声微弱但显得有点凄厉,胆小的人不敢看。
临河的邻居和弄堂里的人拿着手电筒到处照,都没发觉什么异样。两兄弟也胆大包天,一起聚到二楼的阳台上拿着手电筒仔细照,还真给兄弟俩找到蹊跷。漆黑缓流的河水里,有个黑影像是趴在木盆或是烂木头上在呼救,而且声音越来越微弱。阿凯大叫,小轩就跑下楼去告诉大人,最后迅速报警。在三百码外的桥下面,好心的人们在那里用绳子拉在河面上,救援队救上来一个老婆婆。
这件事哥俩真算是立功,抢先找到落水的婆婆,为及时救援创建了条件。后来里弄里居委会干部,户籍警还特地上门感谢,说是破获了一件虐待迫害老人的无良夫妻的案件。
哥俩从此在弄堂里算是小名人,大家刮目相看,对两个刁钻调皮的小家伙也多了好感和宽容。
因为他俩去爬人家的无花果树采果子吃,人家都睁只眼闭只眼。他俩去逗弄老山东家的猫,惹毛小四川家的狗,人家都不管。他俩去弄堂里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槐树下掏鸟窝,人家也不理了。他俩去小倩家的桑树上吃桑葚,人家小倩姐姐还帮着搭架子,帮着洗桑葚。那时候小孩们都喜欢养蚕宝宝,这些个弄堂里的桑树可遭殃了,以前见着要骂,现在看哥俩去采桑叶不但不骂咯还帮着摘。
弄堂口两家种有蔷薇的1号,2号有乖乖女宁宁和露露,以前哥俩太调皮闯祸精,又常去采人家的蔷薇花,没少让责骂告状。
宁宁和露露当时还小,可是大人才不让自家乖乖女和他俩野到一块。
自从他俩救了老太婆协助破案后,大人默许了他俩和女儿一起玩。哎哟喂,两个小美女真是热情呀,把自家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好看的全都交代了。
什么光明巧克力威化,大白兔奶糖、陈皮梅、牛肉干、葡萄干啊;什么麦乳精,果珍,雀巢咖啡啊;什么橡胶小兵人,土著部落印第安人,变形金刚啊;还有《花仙子》、《天书奇谭》、《三毛流浪记》、《丁丁历险记》、《大闹天空》漫画书一股脑儿都抱出来,那真是恨不得嫁给两个小帅哥,小侦探的样子。
孩提时,以上概述对孩子来说可都是最好吃的,最好玩的,最好喝的。就说那个麦乳精,就着勺子干吃比冲饮更棒,何况80年代麦乳精,果珍,雀巢咖啡贵得要死。
阿凯和敬轩在弄堂里受欢迎的程度谈得上引人瞩目。以前三天两头不是东家嚼舌头就是西家告状,现在邻居们都喜欢他俩。弄堂里的小朋友从此以阿凯马首是瞻,阿凯俨然成了弄堂里的孩子王,领导着一帮小屁孩。
出了臭河浜救人的事情,大伙都管他俩叫小探长。
有次,孩子兵团来到铁道线上,那时沿着臭河浜有条老铁道线,如今改道就连钢轨都已经看不到了。
也不知是啥事,哥俩带着孩子们遛达进铁道上,周遭都是老房子,老树矮墙,也没有什么阻碍他们误入铁道线玩耍的障碍,除了公路和铁道交叉处有红绿灯和栏杆外,一拐弯就可以进进出出,也没有人监管。那临近的铁道没出过啥事,都是些运煤和油气罐的车厢。
走到一段钢轨,阿凯拾到了一截女人用的玉镯子,然后又在前面一段钢轨找到了半截。这下阿凯眼珠儿咕噜噜地一转,就动起歪脑筋了。开始他只是瞎琢磨,展开联想而已,小小年纪想到的事儿也真够可怕。
阿凯说起紧邻的弄堂里失踪了一个阿姨,到现在也没找到,会不会是在铁道线上被人劫财害命,死了?
玉镯子就是证据。说不定再往前的荒芜土坡啊,乱草堆,破墙颓垣中就找得到蛛丝马迹。刚开始说起来,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像是真的一样。大家起初还忐忑不安地分成两组人查案。瞎折腾了一阵没劲了,眼看离熟悉的那段铁道越来越远,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会不会找到的时候是什么断手断脚呀,人头呀?这一下可炸开了锅,越说越害怕,有女孩就开始尖叫,哭喊要回家。
一阵无来由的风吹得飞沙走石,又是谁自己吓自己说是阴风,会不会是坏人杀了阿姨后,亡魂要出来找替死鬼了。
我的天啊,孩子兵团立刻一溜烟儿的撒腿就跑。那真是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的场面。
他们差点把穿开裆裤的小海星给扔下,幸好阿凯跑几步后想起了他,跑回去把小海星背上;小轩直说后背发冷,阴风阵阵。这件事其实就是胡闹,越说越离谱,愈说愈可怕,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树倒猢狲散。
就那事儿,露露的膝盖摔了一跤留下了永远的疤痕,长大后都明显,一直责怪阿凯。人家小姑娘要好看,要穿裙子的呀。
可好,这一跤还跌出了缘分。老弄堂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孩子们延续了一段爱情故事。哥俩长大些懂事后互相调侃。阿凯说:哟,还想着宁宁的吧?敬轩反驳:嘁,你才想着人家露露呢?然后捏着鼻子学:“阿凯哥哥,露露最听阿凯哥哥的话,你明天还来和我玩,和我好哦。”肉麻得哥俩鸡皮疙瘩掉一地。
哥俩胡闹惯了。阿凯也不是吃素的,捏着鼻子学宁宁:“轩轩,你觉得我好看,还是露露好看,你喜欢我不?”
阿凯也揭短:“你别说人家宁宁就喜欢和你玩过家家,扮小相公背小媳妇,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他俩还真的挺怀念童年时光,流光瞬息就那么悄悄在指间溜走了。此后,90年代初弄堂沿臭河浜的老房子面临拆迁改造,本来很热闹亲近的邻居们陆续搬走,大家都各奔东西,绝大多数玩伴都断了联系。
高三那年,阿凯和露露分手。因为露露不能接受阿凯不肯填写复旦或同济,哪怕是上海大学,华东师范的志愿,敬凯非要去比利时留学。小情侣注定要分离,远隔重洋,露露可不想傻等他。敬轩则和宁宁也好过一段时间,不过性格不合适,在一起老吵架。哥俩都成长了,虽然血气方刚情窦初开,但是明白感情不能勉强。
真没想到,两对青梅竹马的情侣最终都分手了。阿凯失踪后几年,露露也担心忧郁好久。
敬轩得到安特卫普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报了喜讯,三人相聚在鲁迅公园,聊聊天。结果喝了些酒后,露露美美地哭了一场,连宁宁都说长这么大没见露露那么伤心,可见露露还对阿凯一往情深深几许,恰似弄堂里15号到1号的九丈七。
敬轩和宁宁也陪着落泪。露露喝醉后哭得撕心裂肺,捶胸顿足的,其实心里一直没放下阿凯。
分手后至阿凯失踪四年间,露露心如刀割,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阿凯是她的初恋啊!少女的初恋是多么纯洁,质朴,谁都一生难忘。
宁宁那时候也沉默了,多有哀怨的眼神去瞟敬轩,抱怨他:你看人家两个想在一起谈情说爱都没机会了,露露姐都快相思成疾,就你还不要我?不肯让着我,迁就我。老是和我吵架,哼……
那晚,敬轩心里头难受,落荒而逃。他还要去安特卫普求学找哥哥,绝对不能羁绊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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