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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雄天下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乱时纷纷,谁是赢家,坐看风生水起

主角:   更新:2023-08-07 19: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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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战雄天下》,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乱时纷纷,谁是赢家,坐看风生水起

《战雄天下》精彩片段

:泪热,心更热!
杨行密心力交瘁之下,一口气接不上来,鲜血从口中“哗啦”喷出,终于昏了过去。
昏去之前,还听得杨天霸疯狂而残酷的笑声。
“倒下了就必须自己站起来,没有人可以帮你,就连你老子也不会帮你!”
可是,杨天霸自己又如何?
他为情而倒,是否能够再度站得起来?
风雪依旧咆哮!
皑皑白雪不断打在杨行密的身上,早把其大半个身子埋在雪中,但他仍然知觉未复,若再如此下去的话,他的血势必凝结成让,小命不保!
杨天霸却已坐到那头巨虎的虎穴洞口,且生了一堆小火。巨虎一家大小既命丧其手上,当然雀巢鸠占!
洞口仅距杨行密不及两
,委实不远,但杨天霸虽见儿子危在旦夕,却始终无动于衷,漠然如故,只是以战雄刀串着虎尸烧烤,看来煞是专心。
他是真的对亲生儿子如此心狠,还是在他疯狂的心中,也想看看杨行密有多大能耐?
杨行密并没有让其久等,他那双被雪覆盖的小手蓦地紧握为拳。他,并没有因此死去,他终于苏醒过来。
杨行密随即嗅到从洞口传来的阵阵烤肉之香,此际他正饥寒交逼,倘若还没有东西下肚,必在此地僵毙无疑。
坚强的求生意志,驱策着杨行密再站起来,蹒跚地、一步步地向洞口走去。
虎穴之中,正有一头比猛虎更可怕的野兽在等待着他!
杨天霸甫见儿子步进,双目闪现一股异样光芒,是嘉许?还是火光在其眼中的倒影?
他的脸看来已没有先前那样狰狞,每次杀戮之后,他的情绪都会稍为平复。
杨行密坐近火堆,一边擦掌一边呵气,企图就火取暖。
他这才发觉杨天霸原来已把四头虎尸搬了进来,虎皮亦早被剥下,虎头则留在洞外,杨行密更发觉正给战雄刀患着烧烤的赫然是条小腿,一条小虎的腿!
杨行密内心不禁一阵恻然,虽云猛虎嗜食人畜,但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又何来人畜给这数头老虎残害?它们其实不必惨死。
小小的心灵忽地感到,倘若适才他比杨天霸更强,这些老虎便不用无辜惨死。不错!只要他比杨天霸更强……
就在此时,杨天霸把一张虎皮向他当头仍柳,道∶
“披上它!”
杨行密如言披上虎皮,骤觉暖了不少。
杨天霸再从地上捡起那个杨行密曾反吐出来的虎心,递给儿子道∶
“不想冻死就快吃掉它!”
言罢脸上露出一丝试探的狞笑。
虎心未经火烤,依然腥臭无比,杨行密无言地望着那颗虎心,白地一把接过,大口大口的啮吃起来。
眼见儿子毫不考虑便大吃虎心,杨天霸霎时满脸失望之色,鄙夷地道∶
“呸!好窝囊!刚才你不是宁死也不要吃,如今又为何改变主意?你怕死?”反问之间杨行密竟把整个虎心吃个精光,跟着缓缓抬首,圆圆的眼睛绽放一股凌厉光芒,不比杨天霸的双目逊色,道∶
“错!”
一个“错”字,杨天霸不由冷笑一声。
杨行密道∶
“我吃虎心,只因我知道自己绝不能死,总有一天,我会比你更强,我要击败你,阻止你再疯狂的杀戮!”
总有一天?
杨天霸一怔,他料不到儿子小小年纪,居然会口出豪言。
他哪会想到杨行密虽年仅十一,但家破后五年来颠沛流离的生涯,早使他学懂了许多寻常孩子学不懂的东西。
当大人们都自私地不负责任,为着自己爱恶或痛苦而忽略孩子时,那么,也就只好被逼迅速长大,适者生存。
杨行密眼中的厉意未减,续道∶
“不单要阻止你,我还要阻止天下间所有滥杀无辜的人!”
这番话才是真的有志气,真正的男儿本色!杨天霸听罢登时一乐,狂笑声响彻雪地,道∶
“好!不愧是我淮西雄刀之子,有种!”
谁知杨行密倔强地道∶
“不!你不是我爹!我爹早已随娘亲一起死了!”
这句说话一针见血,杨行密说来也觉心痛。
是的!五年前的杨天霸确是一个寻常的。安于现状的父亲,可惜淮西雄刀与战雄刀再生之时,也正是杨天霸的未日!杨行密一直熟悉的父亲早已含恨而终!
杨天霸被这针狠狠刺中,顷刻怒火中烧,口中像要喷出熊熊烈火把儿子烧为灰烬,他用力抽扯杨行密的长发,恨不得将之一手抽光,高声嚎叫∶
“小子!你瞎扯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杨天霸喝声如雷,杨行密却毫无畏色,心头有话不吐不快,果真一字字地再说一遍∶
“我说,我的爹早随娘亲死了!”
难得他父子仍念念不忘梁思思,嘴边还不断提着她,好一个梁思思,虽然负情弃子他去,却经常“榜上有名”,真是音容宛在,可见她对他俩伤害之深。
杨天霸听杨行密提及梁思思,怒上加怒之下,本应即时发作,然而他没有!
但见他素来兽性毕露的脸孔于此瞬间阵红阵青,阵紫阵白,显见被这一激之下,平复的脑海又再次波澜起伏,忽地把战雄刀重重插在地上,人亦颓然跪倒,束个人陷于失常,口中喃喃道∶
“不错,杨天霸已经死了,杨天霸已经死了……”
说着说着,嗓门渐渐哽咽,惘然落下了泪。
杨行密但觉老父神色异常错乱,目光一片呆滞,混沌不堪,自觉适才出言确是重了一些,歉疚之情油然而生,遂上前搭着杨天霸的肩膊,轻唤一声∶
“爹……”
杨天霸却毫无感觉,继续自言自语,跌入回忆的深渊中。
五年经来,杨天霸一直生人勿近,杨行密还是首次与老父如此接近,他的手心可以感到父亲的身体如火灼般热,足见他的血并未冷,在这个热血汉子的背后,究竟是什么把他变为冷血嗜杀的狂魔?
他太明白了,把父亲弄至如斯模样的,是那无法摆脱,深入骨髓的痛苦,是痛苦!
杨天霸的痛苦,杨行密简直感同身受,因为,他也是被梁思思抛弃的其中一个!
他多么想念娘亲,每当记起她曾把自己拥进怀中的那股温暖,他的心便在一下一下的绞痛!
是五年冗长的痛苦令他加速长大,是五年冗长的痛苦令他不得不领略人性!
想到这里,两行泪已沿着他的小脸涔涔滴下。
杨行密定定的看着散发日渐枯白的杨天霸,看着这个命途坎坷。半痴半呆的老父,清澈透明的眼睛猝然流露一股像已看通一切痛苦世情的慧黠,一种近乎慈悲的慧黠。
杨天霸还在喃喃低语,倏地又抬起头来,神色迷惘地声声自问∶
“杨天霸既然死了,那么,我……是谁?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杨行密赫见老父双目又再涌起一种令人心悸的疯意,额上青筋暴现,忽然猛用头向洞壁一下下地撞去,撞得血花四溅,杨行密深觉不妙,正想拉着父亲,谁知杨天霸突又翘首,仰天狂笑道∶
“哈哈!我记起来了!我是淮西雄刀,杀尽天下万物的淮西雄刀!杀!杀!杀!我如今立即去杀!”
喊杀声中,杨天霸把战雄刀从地上一抽而起,兽性大发地冲出洞去!
“爹”杨行密哭着大叫,杨天霸又岂会被他轻易叫止?
杨行密情急之下,急忙站起追他,可是身子元气未复,跑不了数步便一个踉跄摔倒地上,昏了过去!
夜,深不可测。
雪地的夜,更是深不可测,诡异地分着黑白。
冰雪依然不分昼夜地漫天飘荡,在那呼啸的风声中,似是夹杂着一些若断若续的哀鸣,宛如鬼哭。
当中,可有一头无家可归,身世可怜的鬼。
鸣声如泣如诉,杨行密是被这些鸣声弄醒的。
眼前是漆黑的夜,杨行密勉力站起,缓缓步近洞口,只见扑面而来的都是风雪,杨天霸已不知去向!
听真一点,那些断续的哀鸣竟是哭声,凄厉非常,也分不清是男是女?是人是鬼?莫非是那四头老虎化作四缕虎魂,为自身之惨死而怨忿啼哭?
杨行密愈听愈觉心寒,忙以冰心诀收摄心神,内心如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他静静的听,一颗心像在这咆哮的风雪中驰骋着,寻找着……
这正是冰心诀独妙之处,无论身处任何环境,皆能平定心神,静听万物动向。可惜杨天霸习此冰心诀时年届双十,早已不复冰清,又何来天塌不惊之心?纵使持之以恒,也是进境不大。但杨行密自少更习此诀,加上天资聪敏,若单论冰心诀之修为,实比其父犹有过之,即使是绝世高手,也未必能如杨行密般在咆哮的风雪中耳听八方。
陡地,杨行密小耳一动,腿亦立随耳动,向雪地高处走去,似已发现了哭声出处。
由于负伤在身,杨行密没法走得太快,不过走了十丈开外,未见杨天霸弃在洞外的四个虎头,也不知被积雪所盖,不是因为……不期然心内一阵忐忑不安!
这样又走了廿丈路程,愈走愈高,几达雪岭之上,周遭且布满大大小小的雪丘,杨行密终驻足在一高约三丈之雪丘前,因为他已可清清袅袅听得,哭声仍传自此雪丘之后。
杨行密好奇之下,尽量放松脚步潜到雪丘之后,接着,他就看见了一幕骇人奇景!
原来并没有虎的鬼魂在哭泣!雪丘之后,只见杨天霸所砍下来的四个虎头,竟被整齐的排放在雪地上,虎头之前,正有一个人背朝杨行密盘坐。
在这翻飞的风雪中,此人仍在专心哭泣,就连杨行密步近亦未察觉,杨行密心中一懔,在此世上,竟然还有人会像杨天霸般,独居在这寸草不生的冰天雪地!
这人身上的衣衫破旧异常,布条在冰雪中飘扬,宛如旗帜,一头散发不让杨天霸的散发专美,发丝更长,更散,整个人活像一头厉鬼!
杨行密正想再踏前一点,岂料甫一踏步,却误踏一雪洼之中,“扑通”一声,待要抽脚再上,那人即时六六,也不回头看看来者是谁,身形急展,闪电消失于风雪之中!
杨行密为之一呆,此人身法快绝,料不到在此荒芜雪地会居此异人!
他没有追,只是徐徐向那四个虎头步去,发现每个虎头之畔,均插着一根腐朽不堪的木条,木条之上,赫然以血书着“大猫”、“二猫”、“三猫”、“四猫”八个鲜红的字!
杨行密但觉触目惊心,这是虎血?还是人血?
这个人竟会视虎为猫!眼前恐怖情景教杨行密益觉好奇,于是便再静心一听,不消片刻,便听出此人匿藏于两丈外另一个雪丘后。
他慢慢地走近,一边走一边听,发觉此人并没再动分毫,似乎认为杨行密仅是一个小孩,根本无法可知其藏身何处,因此在雪丘静立不动!
杨行密惟恐吓怕那人,步履放到最轻最慢,他偷学自杨天霸的轻功本是不弱,就在距雪丘拐弯处数步之时,为要出奇不意,猝然加快步法,一个转身,便转到雪丘之后!
那人怎料到一个小孩在大风大雪中会听知自己所在,更没料到他会如斯的快,倏忽间要急退已来不及,终给杨行密窥见全豹!
那人见庐山真面被揭,白然慌张失措,怪叫一声,连忙一手掩面,另一手挥前示意杨行密别要再看,人亦向后急退!
但在这刹那之间,杨行密已把此人的脸瞧得一清二楚,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张脸,令人一边看一边心跳,却并非美得令人心跳,而是丑得令人心跳!
这张脸,依稀是个男的,然而这张脸,可还算是一张人脸?
这张脸,像兽,像夜叉,像鬼,却绝不像人!
不应说不像人,而是根本便不是人!
这张脸似曾遭火灼,糜烂不堪,某些脸肉像会随时掉下来般,可怖非常!杨行密的心虽然狂跳不休,同时间,忽然感到拥有这张脸的人一定极不好受,谁都无法容忍的丑陋,去到哪也会被排斥到哪,难怪此人甘愿活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
这汉子一直情不自禁地向后退,终于退至两个雪丘间的块积雪山壁,已是退无可退,杨行密见其如此怆惶,为要表明绝无恶意,正欲踏前一步解释,谁知那汉子白地举掌欲劈,欲要阻止他再行步近!
杨行密惟有止步,道∶
“叔叔,我并非存心冒犯,只是……一时好奇……”
这理由连杨行密自己也感牵强,深觉自己适才冒昧,确是伤害了此人自尊,不期然对眼前之人怜惜起来。
那汉子从指缝中窥视杨行密,只见这孩子虽遭阻吓,但并未惧怕离去,相反小脸上流露的竟是一片怜惜之情,汉子双目不由得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眼神!
就在二人互相呆视之际,不远处蓦地传来人声,似有人正向这边步近,那汉子见有其他人等,更是发了狂般撞开杨行密往前疾奔,瞬间无影无踪!
杨行密心忖,自己一个小孩独留在孤寂雪地未免使人生疑,且未知来众是何方神圣,也是不便露面,遂也随即匿藏于两丈外的一块大石之后。
只见来着一行四人,三男一女。
为首一男年逾四十,身材魁梧,眉吊剑,不怒而威,一派尊贵风范。
站在第二的汉子却甚矮胖,但眉目与首男颇为酷肖,似是兄弟。
二人腰间均有佩剑,剑柄及剑鞘俱是真金所铸,一望而知系出名门!
另外一男约莫三十来岁年纪,虽然手执单刀,
一身猎户装束,但仍掩不住满脸秀气,面如冠潮,整个人看来竟带着七分懦弱之色。
站在其身畔人村女打扮之女子却是美得惊人,但见她杏脸朱唇,柳腰娉婷,娇躯在风雪中柔若无骨,观其外表实与那俊男天造地设,极为匹配,然而眸子隐见忧色,心事重重。
杨行密在石后暗中窥视一干人等,心想这双男女虽然美极,毕竟只是寻常的猎户和村女,与那两名腰挂金柄佩剑的江湖汉子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四人怎么会走在一遭?
众人本是向前进发,当步至距那四个虎头五丈之遥时,那矮肥汉子突然奇道∶“咦?大哥,你看!”说时指着那四个虎头。
那魁梧汉子原来是那人胞兄,不禁朝其弟所指一望,即时眉头大皱。
那面如冠玉的猎户却像如获至宝一般上前细看,一面看还一面念着木条上的血字∶
“大猫、二猫、三猫、四猫……不错!杨大侠,是我义兄干的!”
他这句话是向魁梧汉子而说,魁梧汉子其实是一度显赫江湖之狂马门第三代门主━━马殷,
马殷(852年-930年),伏波将军马援之后,早年家中困苦,以木匠为业。字霸图,许州鄢陵(今河南鄢陵)人,五代十国时期楚国开国君主。
矮肥汉子则是义弟刘谦。
刘谦,又名刘知谦,字德光,唐朝末年时人,原籍河南上蔡,五代十国汉国圣武皇帝。
狂马门原是江湖十大名门正派之一,可惜时移世易,至今已经式微,早沦为江湖一代大帮甲军之旗下!
此时,马殷忽向那面如冠玉的汉子问了一句使杨行密难以置信的话∶
“王潮,你怎确信这人定是你的义兄━━狂虎?”


:由那时开始,钱柳便跟着白居易学习白家剑法。
他仍是不言不语,每次在学剑时只是默默聆听白居易讲述用剑要决,及观看其将白家剑法示范,许多时候,白居易仅将剑式使上一次,钱柳便立即能够再演一回,可知其记心甚强。
白居易随后更教他把剑诀融于剑法之内,钱柳虽是小孩,但拿捏之准绳,居然十分到家。悟性之高,不亚于一般学剑十年之士。
再者,白居易还发觉这孩子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坚定不移,他每天都是努力不懈地练剑,即使白居易要远行时亦风雨不改地自行练习,从不间断,绝不像他那两个亲生儿子般疏懒。
所以在短短一年之间,钱柳已尽得白家剑法和剑诀的所有真传,只是内力尚浅,火候未足而已。白居易认为只要他持之以恒地不断练习,假以时日,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那时候,钱柳还只有十岁。
白居易深感满足,他知道,自己将白家剑法传给钱柳,这个决定绝对没错。然而,他也不是全无顾虑,因为他发觉在钱柳那双冷眼下,隐隐透着一种戾气,这戾气似是因其受尽多年冤屈累积而成,终有一天会像山洪般爆发出来,届时,这孩子的杀性定然会日益增重。
因此,有一回在和钱柳练剑的时候,白居易对钱柳道∶
“六六,这套白家剑法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不过剑旨却以仁义为本,目的在于救人自救,我希望你能应承我,将来切不可用此剑法杀人!”
他此番说话其实只想钱柳他日若然有成,就必须抑制心中戾气,不可滥杀无辜!
钱柳没有回答,但亦没有摇头。
白居易当然明白,这个孩子若不摇头,亦即默许了。
他稍为安心,其实,他早觉得在钱柳那双冷眼下并非全是冷意,这孩子只是不懂得和别人相处而已。
每项次当白居易看着钱柳一心一意,聚精会神的练剑时,他总会念起这孩子自出娘胎以来的多年辛酸。
他的父亲早死,他的娘亲恨他,他此刻又常自觉寄人篱下,短短十年的小命,从没得到半点关怀和谅解,他比任何人更需要同情,可是他偏偏不需要别人同情。白居易心中暗下决定,只要他在生一日,他一定会克尽父职,好好养育和提携这个孤独的孩子,他更使钱柳重过正常人家的生活,他要使他幸福。
只要他在生一日……
然而,独特的孩子总有异于常人的命运,一切一切,都不可以摆脱!
柳已无常,
可惜,世事,更是无常。
终于有一天。
恶运来临!
那天,白居易一早已在打点着庄中事务。在日后便是他的大寿,他遂吩咐府中婢仆各办其中,正忙个不可开交之际,白家庄那高而坚厚的铁铸巨门蓦地被人一脚踢翻,这条脚的主人竟然是个跛子!
只见硬闯进来人人体形肥胖,模样古怪,左足已废,足断处换上铁拐,一蹦一跳地跃进来,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一头会跳的猪!
白居易一见此人,不禁眉头一皱,当即问道∶
“这位兄台,我白家庄与你素无过节,何解不请自来,破门而入?”
那怪人嘿嘿狞笑两声,神态猥锁,道∶
“你爷爷我是烈焰双怪之老地赤鼠,此行是奉霸业万载的黄帮主━━黄巢之令,前来报讯!”
白居易一闻黄巢之名,脸色陡变,转瞬化青,看来此黄巢并非等闲之辈!
这黄巢原来是近年逐渐威慑江湖的一代大帮金甲军之帮主!据闻他在崛起之初,已有雄霸天下之野心,遂易名换姓为黄巢,矢言成为一代枭雄,其真实姓名不详。
其有诗作两首.“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是一首咏菊喻志诗,题为《不第后赋菊
还有一首《题菊花》也是黄巢的咏菊诗:“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近年来,黄巢此人不断铲除异已,亦不住招揽武林中人,以求增强自己势力,来对抗江湖中另一大帮“沙陀城”想不到,黄巢会看中白家庄。
白居易强作镇定,问∶
“所报何讯?”
赤鼠诡谲地笑了笑,道∶
“黄帮主有令,命白家庄即日归降,纳为金甲军其中一目,此后世世代代尽忠于黄帮主,不得有违,否则……”
“否则又将如何?”白居易正色问。
赤鼠瞪目不转,一字字道∶
“要把你白家庄杀个━━鸡犬不留!”
白居易冷笑。
他亦不作细想,立即义正词严地回答∶
“好!你这就回去告诉黄巢!白家庄向来与世无争,仅以济世助人为已任,绝不愿牵涉入此等江湖的权力斗争之中,更不想接受贵帮招揽。”
赤鼠道∶
“好大的口气!你这是有敬酒不喝喝罚酒了?”
白居易不答,脸上流露一股凛然正气。
赤鼠嘿嘿一笑,道∶
“那就让老子先试试你这厮究竟有多大能耐?”
赤鼠说罢提掌运劲,猝然向白居易击去!
白居易见他适才一腿已可将白家那道铁门踢翻,可知内力深厚异常,岂敢怠慢,急忙纵身一跃,避过来袭,赤鼠这一掌于是击在其身旁那张圆桌之上。
“砰”然一声,圆桌顿时被赤鼠轰个粉碎,余屑更夹着火舌向四面八方飞散,众家丁婢仆登时被吓得鸡飞狗走!
“烈焰神掌?”白居易乍睹此掌威力,不禁动容,盖因其生性不好斗争,仅于助人脱困时才用剑,平素大都不会佩剑在身。此刻强敌当前,一个剑手居然身无一剑,情势凶险万分。
赤鼠打个哈哈,道∶
“白老头,你如今怕了吧?”说着再行鼓动双掌,疯狂向白居易拍去!
白居易本以剑驰名,并不擅长掌法,在未摸清对手功力之前,不宜空手硬拼,于是左闪右叫避,赤鼠虽然掌影此起彼落,变招甚速,可是白居易身法奇快,赤鼠掌掌落空,一时间未能得逞。
两人一攻一避,斗到内堂门外,就在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从内堂步出。
白居易急瞥之下,只见那身影正是钱柳,不禁大吃一惊,急忙呼道∶
“六六!快躲开!”
钱柳恍若充耳不闻,反向他们这边走来。
赤鼠听见白居易适才如此叫唤此子,心知这孩子绝不简单,或许擒下他便可威胁白居易就范,当下改变主意,化掌为爪,迳向钱柳抓去!
钱柳竟然毫不惊怕闪避,就在赤鼠侵近,快将触及其衣角之际,他倏地把手从后送前,送的不单是手,还有一柄短身匕首,直刺向赤鼠的心窝!
这样一送,正是白家剑法其中一式━━荡气回肠
赤鼠不虞此十岁小子忽然出剑,更不料他冷静若此,这一剑落位之准,纵是他如此的高手亦难闪避,惊愕间猝使一个鲤鱼翻身,尚幸钱柳手短剑短,此招他险险避过,但赤鼠胸前衣服已给刺破,狼狈已极!
然而赤鼠不愧为顶级杀手,应变奇速,双足着地同时,烈焰掌劲又再如温般涌出,猛然向钱柳额头拍下。
钱柳纵然资质极高,但毕竟是个小孩,适才一击不中,变招自然不及赤鼠那样老练且快,决计避不了赤鼠这一击,倘若挺掌相抗,以他微弱功力,更是螳臂当车!
眼看赤鼠一掌便要把他的小脑轰个稀烂,蓦地,一条魁伟的身影闪电拦在钱柳身前,此人正是白居易!
他心知烈焰掌法厉害,本不欲正面和赤鼠硬拼,只想退回房中取剑迎战,但见此刻钱柳命在毫发,一时情急之下,奋不顾身抢前,以自己身体为他挡这两掌!“砰”一声,烈焰掌劲结结实实地拍在白居易的胸膛上,瞬息发出碎心巨响!
赤鼠脸色一变,反被白居易震退丈远!
白居易则沉马稳站,静立不动,在他衣襟之上,深深印下两个焦灼的掌印。
过了良久,赤鼠这才回过血气,盯着白居易及其身后仍是木然的钱柳,喘息道∶
“好一个……处世不惊之小子!料不到白家庄竟出此异禀之人。”
白居易略露引以为豪之色,却依然不失剑客风范,道∶
“犬儿仅学得白家剑法之粗浅皮毛,赤兄承让了。”
赤鼠道∶
“你且别得意,下次老子再来之时,将会与我大哥蝙蝠一起前来,届时合我烈焰双怪之力,必定把你白家夷为平地!”
白居易冷冷还他一句,道∶
“倘若你真有料子的话,何不现下再来动手?”
赤鼠脸上阵青阵紫,似有隐忧,悻悻然道∶
“嘿!你们等着瞧吧!”
说罢运起铁拐弹跳而去。
赤鼠去后,白居易一直镇定的面容骤变铁青,一颗颗斗大的汗青年人从他额角源源流下,他忽然猛烈地用手抚着胸口,痛得颓然跪倒!
婢仆们见状即上前搀扶,同声道∶
“老爷,你没事吧?”
白居易口角渗出一丝鲜血,咬紧牙根,强忍着痛楚道∶
“好历害的烈焰神掌!不过我白居易绝不相信,单凭他兄弟两人便可以把我白家庄夷为平地,有胆便来吧!”
钱柳却默然无语,他只是定睛看着白居易襟前那两个掌印,仿佛那两个掌印才是最值得他一看的东西!
赤鼠这两掌当真是非同小可,白居易在房中闭关疗伤已然过了两天。
烈焰双怪乃是江湖中的一级杀手,大哥蝙蝠一手烈焰刀法,江湖中人闻之丧胆;二弟赤鼠则擅长烈焰神掌,出道以来亦从未失手,二人自归顺黄巢旗下之后,气焰益盛,骄横嚣张,杀人更多,更狠。
这次白居易与赤鼠匆匆一试,由于没有使剑,只用身躯硬拼之下,立受重创。然而白居易虽是身负重伤,信心却未减分毫,因为白家剑法亦非等闲,倘若有剑在手的话,未必就会输给此二怪!
当前急务,必须先行疗妥伤势,以免他俩伺机来袭。
不过赤鼠当天离去时脸色发青,白居易暗中推详,论理赤鼠的伤势比他更重,大概也需五。六天方可痊愈,到时也已过了他大寿之期。
他一边运功疗伤,一边思量,正在全神贯注之间,突然一双手在其背门轻轻搓揉。
他心中一惊,但随即感到那双手并无袭击之意,可能因为他在运功疗伤之际,感觉较为麻木,兼杂念丛生,否则绝不会对进来的人浑然不觉。
纵是如此,这个人也是踏地无声,手脚颇轻。
那双手在白居易的背门不断搓揉,白居易只感到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浑身舒畅无比,可是回心细思,这种搓穴法似是他白家真传,他两名儿子天性愚钝,未能领会,只有他第三个儿子……
白居易突地心神一动,立时收摄运功气息,回首一望,背后的人竟然是钱柳!
“六六”他深深感到意外,因为眼前除了钱柳外,还有一碗药茶已端到桌子之上。
这就是冷面背后,真真正正的钱柳!
这就是白居易一直在期待着的钱柳!
钱柳依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端起那碗药茶,递给白居易。
在身子如此虚弱的时刻,白居易但觉一股热血攻心,眼眶一湿,道∶
“孩子,这药……是你煎的吗?”
钱柳点了点头。
白居易感极而笑,缓缓接过那碗药茶,跟着大口大口地把茶灌了下去。茶是苦的,可是他却甜在心头。这碗茶,代表了钱柳的心!
他把茶一口喝尽,凝目望着钱柳,他终于感到这孩子眼中的冰雪已然融化,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此刻,钱柳已真正成为他的儿子了。
他的泪在眼眶内不断打滚,似要夺眶而出!为怕在孩子面前老泪纵横,白居易避开了钱柳的目光,道∶
“谢谢你!”
钱柳微笑不语。
他的笑,就像是冬天里的和杨,绝对不可能会发生。
可是却偏偏发生在白居易的眼前,这是他一生之中,第一次看见钱柳的笑容。
也许,亦是最后一次。
钱柳似是不想再打扰他运气疗伤,正欲退下。
当他退至门边时,白居易忽然道∶
“六六,明天便是我大寿之日,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你可以不像往昔般独个儿躲在房中,我希望你能换上像样一点的衣裳,坐在筵席之上,让我把你介绍给所有亲朋们认识,我白居易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
在白居易的心坎深处,原来只得这个如此平凡。如此微不足道的心愿?
钱柳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这个孤僻独特的孩子,到了最后,也甘愿入群了。
白居易不禁老怀安慰。
眨眼之间,已是白居易大寿当晚。
白家的大门早已修妥,一如五年前白居易大婚之夜,依旧张灯结彩,锣鼓乐声喧天震地,吉庆满门,好不热闹!
到贺的宾客尽非武林中人,全属白家庄的亲朋好友,只因白居易的新伤初愈,虽然有点吃力,但仍有一脸笑容,他是由心笑出来的。
因为,就在今天,他要所有的宾客都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白柳。
百忙之中,福嫂忽地趋前,急道∶
“老爷,不得了啦!,小少爷不见啊!”
白居易不由得一怔,呆了半晌才懂得说话,道∶
“什么?”
福嫂道∶
刚才我想拿套新衣给小少爷替换,才发现他房中已空无一人。“
在旁的白阿悲和白阿崔听见如此情形,难免幸灾乐社祸,白阿崔悟在白阿悲的耳边说∶“大哥,看来油瓶是因怕要面对这样多的人,才不知躲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白阿悲目露鄙夷之色,道∶
“毕竟,狗始终是狗,怎可以用两腿走路?”
纵然二人只是窃窃私语,但以白居易的功力,岂会听不到此番说话,当下不禁双眉倒竖,目光如炬望着自己两个儿子,道∶
“狗口长不出象牙来!”
二人但老爷所言,脸色一红,也没多话。
白居易目露坚定神色,道∶
“我绝对信任这个孩子!他昨日既已点头,便绝不会食言反悔!福嫂,你再到外面去找找他!”
福嫂见老爷如此坚信不移,只得唯命是从,正想举步出门,斗然间,十数名家丁如断鸢般给抛了进来。
十数名死了的家丁!
众宾客乍见那些家丁们血淋淋的尸首,不禁哗然尖叫!
白居易心中一寒,他一眼已瞧见这些家丁全都死于刀法之下,操刀者刀快且准,全是一刀致命!
惊愕之间,两条人影已骤现门前,其中一个赫然是那天来招降的赤鼠,另一个容貌枯藁,双目失明,然而马步沉稳,显见是一流高手。
赤鼠已一马当先,大步上前,向白居易咧嘴笑道∶
“恭喜白庄主大寿之喜1”随即又哭丧着脸,转调道∶
“更贺喜白庄主灭门之喜!”说罢突然举掌发劲,向那群宾客身上轰去!
烈焰掌法霸道无伦,那群宾客又不谙武,掌风扫过他们身上,迅速着火,顷刻之间,不少人惨被焚身,惨号撕天!
白居易眼见他出手如此凶残,怒道∶
“你们只是冲着白某而来,别要滥杀无辜!”
赤鼠道∶
“白老头,黄帮主早已下令要把白家杀人鸡犬不留!今天在白家庄内的所有人,绝对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去!”
白居易道∶
“好狂妄!你的伤已经痊愈了?”
赤鼠嘻皮笑脸地道∶
“承蒙白庄主关心,小弟的伤早已为吾兄所治!”
白居易的目光这才移往那瞎子身上,问∶
“这位一定是闻名江湖的蝙蝠先生了?”
蝙蝠冷笑,答∶
“正是。”
“江湖传言,蝙蝠只为银两杀当事之人,绝不干赔本买卖而杀害无辜,不知此话当真?”
蝙蝠冷静地答∶
“当真”白居易深深叹了口气,道∶
“那白某今天当可放心,蝙蝠先生不会杀害这里的人,这只是我与你们之争!”
蝙蝠道∶
“你错了。”
白居易一愣。
“此处所有人头都有价,黄帮主说,一干人等,头颅均值三千两!”蝙蝠道。赤鼠插口道∶
“而你,白居易,你的头颅值三万两!”
“两”字出口同时,赤鼠已腾身而起,又再冲向人群,挥掌便要将众击杀。
白居易大吃一惊,急忙拔出佩剑,奋不顾身地挥剑抵挡赤鼠击向宾客的攻势,岂料在旁的蝙蝠同时出手!
刀光一闪!
这一刀,逼开了白居易的一剑,赤鼠顿没阻挠,掌势迅速轰向众人身上!
瞬息之间血花四溅,凄历异常!
白居易心中顾虑众人安危,心中痛苦,立时坐化而死.不亏为诗中之仙,人品高杰.


:应在白家庄厮杀连场的当儿,钱柳正在距白家庄不远的小山岗伺伏着。
他在等,静静的等。
静静的等,似乎是他最大的专长。
自出娘胎以来,他已等了十年,他一直在等到一个真正关怀和了解自己的人,这个人可以是一个父亲,或许是一个母亲,甚至是一个知已,一个朋友!
他终于等到了白居易这个父亲,故此他不需要再等候任何人的出现,今天,他只是在等另一样的东西━━一头老虎!
钱柳每日均会在此小岗上静坐片刻,每逢夜色渐浓时,一头全白的老虎总会到此山岗上闲逛,于是他今天便藏身在草丛内,静候着它的出现。
这头白虎,将会是他送给白居易的贺寿礼物!
钱柳如此作,并非希望白居易在宾客面前称赞他,而是希望他能在宾客面前以子为荣!而在把这头白虎送给白居易的同时,他更会唤一声爹,这将会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声爹!
昨日替白居易搓穴时,他本已想唤他作爹,不过回头一想,如果在寿筵时才首次唤他,白居易定会倍添开心。
就在他想得出神之际,那头白虎已施施然踱至。
它一边闲踱一边觅食,犹不知自己已招杀身之祸。
蓦地,一柄短刀从草中飞出,正中那头白虎腰腹之间,它登时惨嚎一声,四足发软仆跌,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玉殒香消。
钱柳此时便从草丛中跃出,脸上弥漫着一层戾气!
他本不想下此杀手,可是为了使白居易高兴,也顾不得这许多!
就在他把短刀抽离那白虎的腰腹时,不远的白家庄忽然烈火焰冲天,漆黑的夜空恍似飘荡着血红的流苏,就连钱柳所处的小山岗亦给照得通红。
钱柳极目远眺,只见白家庄已陷入熊熊火海之中!
天,怎么会这样的?
他的心不禁向下沉,他忽然记起那天赤鼠奉黄巢之命来招揽之事。
当下刻不容缓,随即掮起那头白虎,疾奔回去。
血,恍如河水般涌出门外!
门前悬着的那对大红灯笼,也给冲出门外的火舌燃着,不得不倒在一旁自我焚身。
与世无争的白家庄在顷刻之间,惨变人间地狱!
纵使眼前是血河火海,钱柳亦无所畏惧,他誓要跳进这人间地狱中,寻回他惟一的父亲━━白居易!
沿路所见,地上满是被火烧焦的尸体,钱柳发现悟觉和白阿崔的尸体正在火堆中焚烧着,还有福嫂,还有经常在白家庄出入的所有人,他知道,这一切全都是赤鼠的烈焰神掌所为!
不单是赤鼠,还有其兄蝙蝠,和那个元凶黄巢,是他们把白家庄变成人间地狱!
纵是惨变陡生,钱柳的脸容依然镇定如常,他只是忙着在火海中左穿右插,他一定要找回白居易,他要把肩上的白虎送给他,他还要叫他一声爹……
熊熊火海之中,钱柳终于隔着火望见了白居易。
白居易正与蝙蝠及赤鼠周旋着,整个白家庄,仅余下他一人在独力应战。
所有人都死光了,他身上也满是刀伤及掌印,他已距死不远,必败无疑!
他还在打什么?他为什么仍在强撑下去?
是否,他仍在等一个人?还是因为他仍未发现他的尸体,他的心始终在记挂着一个儿子?一个不是他儿子的儿子?
他死心不息……
就在白居易一个转身,刚想挡开蝙蝠一刀时,他那满布红筋的眼睛,随即看见了他!
钱柳冷静地卓立着,仍是掮着那头白虎,白居易于此闪电般之间,他忽然明白了。
这孩子并没失信,也并没有令他失望。
他只是回来得太早了,他应该待烈焰双怪离去后才回来。
钱柳已无法控制心中那份冲动,无论自己生死与否,他也要扑上前去,他要叫他一声爹!这抑压多时的一声爹,他一定要叫出来,他一定要白居易听见!
但当他刚想蹈火而过时,突听白居易“吼”的一声,蝙蝠的利刀已贯穿他胸膛而过,接着红刃抽出,蝙蝠闪电加一刀,白居易的头颅赫然被斩下,一碌一碌地滚到钱柳跟前,他的眼睛仍然充满暖意,像是在叫钱柳快点逃……
钱柳的血像是即时凝结,他想尖叫!怒叫!狂叫!
白居易!白居易!白居易!白居易!白居易!白居易!
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
可是他一个字也没法叫出来,他只是呆呆地望着脚下白居易的头颅!
即使现下可以叫出来,亦已经太迟了。
这个曾经对其百般爱护,使他感到人间仍有半点温暖的人,如今再不能收到他的贺礼,再不能听到他的任何呼叫和说话!
他后悔,后悔自己为何在白居易生前不和他多说几句话!直至他死为止,他只对其说了三句话!
只得三句话!
是谁毁了这个他栖身的家?是谁把他快可到手的幸福摧毁?又是谁将他再次推下无边寂寞的深渊,每晚都在苦候着迟迟未至的黎明?
是眼前这两个灭绝人性的凶手!还有那个天杀的黄巢!
钱柳没有呼叫,因为根本无人再会理睬!
仍然没有眼泪,因为哭泣已无补于事!
他惟一想的仅是报仇,为白居易报仇!
仇恨之火迅速在他体内奔窜,然而他小小的身子竟未因而颤抖,他的小脸比身上更为平静,死寂。
最可怕的愤怒,最可怕的仇恨,正是面上木无表情,五内却在绞痛翻涌之境!此时,蝙蝠已一边用衣角拭抹刀上的血,一边道∶
“嘿!只怪你不识抬举,否则你白家庄七十二口便不用遭殃了!”他说着在白居易身上踢了几下。
赤鼠则奔前欲拾回白居易的头颅,好回去向黄巢覆命,但见钱柳一个小孩静立当场,奇道∶
“咦?又是你这小子?你还没有死?”随即运劲欲一掌爆其脑门,钱柳居然不闪不避,更转身以背上的白虎挡他来招,赤鼠料不到他有此一着,缩手不及,手掌已插进白虎体内,且还给白虎的身体紧紧箍着,一时间抽手不得!
就在此时,那边的蝙蝠突然道∶
“老二,快拾起那家伙头颅,回去献给黄帮主!”
钱柳乍听蝙蝠所言,登时明白他俩的动机。他绝不能让父亲的头颅落在仇人手中再受屈辱,于是猝然俯身在地上打滚,顺手一推,竟将白居易的头颅推进火海中!
他深信,白居易也是宁为玉碎,不作瓦全!
赤鼠见白居易的首级被推进火海之中,不禁惊呼一声,因为黄巢向来心狠手辣,若然不见白居易的头颅,决不会放过他兄弟俩,于是不顾一切,即时展身跃进火海之中,谁知火海旁已有一条小小身影提着刀向他落在地上的方位迎去。
赤鼠做梦也没料到钱柳有此一着,“刷”的一声,那刀竟然穿心而过!
“大哥!”赤鼠在死前犹在杀猪般嘶叫,他终于得到了报应。
蝙蝠纵然听觉灵敏,一直却因钱柳呆立不动,所以不知场中已多了一个小孩,此刻惊闻赤鼠惨叫,随即分辨方位,赶上前捉着钱柳,喝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居易之子━━白柳”钱柳一定要让人知道白居易还有一个至今还未叫过一声爹的儿子。
蝙蝠勃然大怒,道∶
“好!斩草除根!你这就赶去陪你老爹吧!”说着一腿将钱柳重重踢向一旁的石狮上,石狮当场粉碎,可知蝙蝠的腿劲何等惊人,这一腿钱柳委实吃得不轻,当下便要昏厥。
昏厥之前,他看见蝙蝠的刀已朝自己劈了过来,好毒的刀!他自知避不了这一刀,他死定了!
就在间不容发之际,他突又看见了块小石子破空飞至,“当”的一声,竟轻易地把蝙蝠手中兵刃弹脱!
蝙蝠是用刀高手,拿刀之稳,断不会被人单用石子便可将刀弹脱,而且与此同时,他的巨骨穴,曲池穴,和肩井穴已然被点,全身立即动弹不得!跟着此三穴赫传出“喀勒”声响,蝙蝠“吼”的一声,心知自己毕生功力尽数被废!钱柳的脑海已开始迷糊,但仍听到一个小孩的声音道∶
“师父,这孩子可怜得很,让我们救救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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