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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皇贵妃

浮光如生作者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初入皇宫,素素便成为了冷宫里的小宫女。偏居一隅的生活让她免于种种阴谋暗斗,她本以为生活平静安详,可谁知一场意外相遇,让她从小宫女摇身一变成为了皇贵妃。面对后宫佳丽无数,她不想争宠也不想求名,她一心只想岁月静好,然而身为皇帝后宫的女人,又怎能安静度日。为了活命,她只好拼尽全力……

主角:素素,康熙   更新:2022-07-16 01: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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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素素,康熙的女频言情小说《清宫皇贵妃》,由网络作家“浮光如生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初入皇宫,素素便成为了冷宫里的小宫女。偏居一隅的生活让她免于种种阴谋暗斗,她本以为生活平静安详,可谁知一场意外相遇,让她从小宫女摇身一变成为了皇贵妃。面对后宫佳丽无数,她不想争宠也不想求名,她一心只想岁月静好,然而身为皇帝后宫的女人,又怎能安静度日。为了活命,她只好拼尽全力……

《清宫皇贵妃》精彩片段

康熙三十年冬,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席卷京城,鹅毛大的雪一连下了三天,京城朱雀大街富贵人家前,不少穿夹袄的家丁泼洒盐水,清扫积雪,刷刷声络绎不绝,走街串巷的小贩肩挑担子叫卖热腾腾的饼子,热闹喧嚣。

紫禁城与宫外分割成两个世界,寂静无声。

天刚蒙蒙亮,院里那只小公鸡仰着脖子发出稚嫩啼鸣。素素哆哆嗦嗦爬起来,人尚在睡梦中,眼皮子拉怂着。

一股寒风扑面,窗户纸哗啦作响,素素浑身哆嗦,清醒过来。

昨天刚补好的窗户纸经过一夜吹残在右下角破开拳头大的洞,冷风呼呼往里吹,薄薄一层棉被压根挡不住寒冷。

她缩脖子跺脚努力温暖自己,瘦小身躯笼罩在薄薄一层小袄里,肩膀骨骼突出,瘦骨嶙峋,眼睛在瘦的只剩骨头的脸上大的可怕。

窗外鸡叫三遍,素素拧起稀疏的眉,嘟囔往外走,灰扑扑的鞋昨天晚上不小心让玻璃划开道口子,踩在雪地里冰水直往里灌,整只脚冻的失去知觉。她一边骂乱扔东西的缺德鬼,一边将巴掌大缺失一角的琉璃镜小心翼翼掏出来,照照梳理整齐的头发擦一点从小厨房偷来的猪油。

因为常年磨损琉璃镜后水银只剩下薄薄一层,手指一碾能碾下水银灰来,镜面照的扭曲模糊,尽管如此,小丫头还是当宝贝,爱不释手。

门嘎子嘎子的响,三两片木屑掉在发上,素素赶忙拍落。外面的世界白茫茫,分不清哪里是树哪里是人。远处宏伟壮阔的宫殿上飞檐走兽覆盖上雪白,飞鹤仙人托举铜盘,神色慈悲。琉璃瓦上一群锦衣侍卫飞来飞去铲雪。素素看了好半晌,一声鸡叫唤醒她,小姑娘手忙脚乱跑进屋里拿了一碗冷硬的米饭出来,鸡舍里唯一一只小公鸡早已饥渴难耐。

小公鸡是贵人还是嫔时,素素拿两块糖跟小厨房换来的,养了三四个月,小小鸡变小鸡,身躯只比旁的小小鸡大一点,翅膀稀疏,两三根毛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人都活的艰难何况畜生?

她摸摸鸡毛,用烂棉絮把鸡窝铺暖和,又拆块门板下来盖鸡舍挡雪,素素打算过两天把这只鸡宰了给贵人补身子。

“小鸡啊小鸡,你要快快长大哦。”

少女圆润的脸蛋洋溢期待的笑容,手掌下的小鸡抖抖身体,把头埋进羽翼里。

素素没有在喂鸡这事上耽误时间,早早喂完鸡,提着两个木桶到冷宫最西边的院子唯一一口古井里打水。

她去的时候井边早早坐了一个人,头发花白,满脸褶子,单薄的棉服打着布丁,一根长辫子拖在脑后,老太监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咧嘴笑道:“素素丫头来啦?给贵人打水?”

素素放下桶,蹲身行万福,老太监要扶她起来,手一伸小丫头立刻避开,坚持许行完礼后才直起身,笑嘻嘻说:“福公公早!您吃饭没?”

老太监一口唾沫吐地上:“小厨房那群兔崽把公公不放眼里,公公迟早弄死他们。”这话素素听他说过不下十遍,福公公据说早年伺候过先帝爷,威风八面坏事做绝,当今登基李公公上位,这老太监就被清算发配来冷宫,手里管着冷宫那一点子份例,作威作福惯了,张嘴闭嘴弄死这个弄死那个,面相慈祥,心肝坏透。

素素说:“那正好,素素也没吃早饭,等会子我去小厨房端了饭食给您送去。”老太监眉开眼笑,不放过任何一个让人奉承的机会。

等老太监走了,素素搬开他坐过的木头板,把桶扔进去,等满了水又拽着绳子拉上来,做完这一切少女头上冒出细密汗珠,身体也暖和起来。一步一步往回走,冰雪里踩出长长一条印子,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少女单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寒风中。

回到院子把水缸灌满,马不停蹄往小灶下塞柴火,熬粥煮水。微黄粥面滚开,咕噜冒泡,煨在灶边的水也开了,说是灶炉其实就是素素在东边残破宫殿里拾回来的大石头,堆在一起垒成挡风地灶,平时热热小厨房送来的剩饭剩菜,炒一把自己种的青菜。

冷宫是金碧辉煌的皇宫腐烂的肉,分隔不开,又厌弃嫌恶,任由淘汰的人自生自灭,一方四角天空灰暗蒙蒙,永远看不到初生的朝阳和希望。素素吸吸鼻子,想来里屋的贵人应该醒了,起身打了一盆子热水端进去。

里屋比外屋稍稍暖和,窗子上的破洞都拿棉花堵的严实,风在屋外不甘心的吼叫。

屋里光影混沌,阴暗交接出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五官精致,眼角有细纹,依稀可见年轻时惊人的美貌。一只纤细孱弱的手缓缓抬起,摸摸素素发顶,笑起来带着病态凄艳的美丽:“素素。”

素素眼眶一热,抽抽鼻子:“贵人早安,该用早饭了。”

素素人傻,心肠好,入宫时没少受欺负,那年冬天素素因为扫雪不干净被罚跪在雪地里,整整三个时辰,膝盖冰冷失去知觉,人冻得浑浑噩噩大脑一片空白,天上惨白的太阳升起又落下,无数宫人贵人来来去去,脚步匆匆,却不曾有人像跪在台阶下的小丫头投去一眼。

哪怕怜悯。

她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无声啜泣,满心惊恐,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体温也越来越低,视线因为生命力的消失开始模糊。

不敢起来。

她见过犯错的宫女被活活打死。

流淌一地的血温热腥甜滋养出罪恶凄艳的地狱之花。

就是那个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温柔触碰她的脸颊,指尖一点温热从脸颊处蔓延开,将僵硬冰冷的心房重新温暖,恢复跳动。

她朦胧间看见一双温柔怜惜的眼睛和一声叹息。

多年以后,曹贵人凝视那道弱小忙碌的身影,不由感慨,缘分与命运真是老天注定。

风光半辈子,一朝坠毁,唯有不经意间救下的小丫头对她不离不弃,全心全意。

曹贵人身子纤细消瘦,进宫前家里的调教和入宫后抑郁压制早早伤了底子,就像一个劲往木桶里灌水,而木桶底被抽走最重要一块木块,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她心知肚明。

素素伺候她用过粥,递上热水替她梳洗。

匣子里放着一只嫩黄小花,那是素素早上起来刚摘的,柔嫩花萼上侵染雪花。

黑压压的发鬓簪上这支花,满室阴冷被压下,就像黑暗混沌中破开一道光,明亮耀眼,蓬荜生辉。

美人如兰,一颦一笑,惊心动魄的瑰丽。

苍白犹若透明的脸庞透出妖异的光芒,一双眼眸,亮的可怕。

燃烧生命散发出的光辉,让人惊艳于她的绝色。

素素哭的泣不成声,拉扯贵人的袖子,半跪在地,抽噎:“圣上好狠的心呢……”后半截话让压在嘴边的指尖退回去,贵人轻拧好看的眉,告诫她:“素素,在这宫里不管身处何地,话到嘴边,先咽回去,想一想再说。”

许是那份告诫太严肃和凄凉,许是被那眼里透出的绝望震慑,素素傻傻应下,半晌没回神。贵人摸摸她的头,叹气:“傻孩子。”

她若死了,这傻孩子怎办?

她的素素,胆小怯弱又天真。她死后,素素定然是要回储秀宫再另外发配,伺候过冷宫罪妃,最好的下场是换不受宠的主子,最坏……无异于发配辛者库,那是贱婢的下场,她决不允许!

贵人心里下了决断。

用完饭,贵人半躺在床上做针线活,借着窗户下一点子昏暗的光一针一针刺下去,那是一件陈旧的夹袄,款式是去年流行的样子,素素穿大了,她得改一改。小姑娘把整个冬天仅有的那一点少的可怜的份例全用在她身上,像只松鼠勤奋储藏一切能过冬给她补身子的食物,自己却瘦的像还未出窝在冬季里瑟瑟发抖的雏鸟。

“素素。”

素素依言抬头。

她看起来并不讨喜,然而笑起来眼眸弯弯的时候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让人移不开目光。这样的笑容融化贵人心中抑郁,她勾起嘴角,眼中暗色散去,浮现细碎星光,惊艳时光,这让素素感叹圣上绝对瞎眼。

“素素,外面冷,你上来。”

素素扭动脏兮兮的手,看看清丽素雅的贵人,脚下生钉,沾染泥土的脚和满是油腻的手,她如卑微尘埃,仰望那片星光。

贵人一个眼神就知道她想什么,也知这丫头吃软不吃硬,眉头轻拧,眼角一红沁出胭脂色,睫毛轻颤,白皙温玉的脖颈垂下,眼泪像断了串的珍珠,簌簌落下:“素素是嫌弃我吗?也是,我乃罪妃之身,素素对我不离不弃已是难得,我怎敢奢望你我亲如姐妹?”

两滴眼泪一掉。素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连摆手说不是。贵人就说那你上来呀。她低头看看脚和手,一转身跑了出去,外面灶上还煨了一点水,拿盆子就在雪里舀了一盆子雪掺合热水洗手和脚,她搓的很认真每一道缝隙都不肯放过。

贵人看着她搓的通红的手和无措的脸庞眼眶一热,强压心酸,掀开被子颤声道:“素素快进来。”

小丫头哎一声,刚抬起脚,又顿住,转身跑到外屋扛着一床被子进来,大半被子堆在贵人那边,被角压得严严实实不漏风后,才放心的钻进被子里。

好暖和!这是她从小到大最暖和的冬天,薄薄一层被子把令人畏惧无孔不入的寒冷阻挡在外,拥抱她的怀抱是那样柔软温暖,散发着心安的气息。素素很满足。

贵人哄着她,轻拍她的背,驱走不安和恐惧,犹如母亲最温柔的安慰,她唱着江南小调,温柔氤氲的水波荡漾涟漪,仿若黑夜水面上悄然盛开的莲,清丽婉约,千层莲花幽香袅袅。

屋里安静极了,窗户外风声吼吼,雪落在房顶上发出轻响,冷宫房子年久失修,要是明天雪再不停,素素就得爬树上房顶去铲雪。她握住那只小手,小小的,纤细粗糙,指甲裂开,指甲下藏着黑色脏污,她看着看着泪就落了下来,温热的液体滴在怀中人的脸上,顺着消瘦凸出的眉骨滑落,没入干燥起皮的嘴里。素素咂巴咂巴嘴,伸出舌尖下意识舔去,翻个身躺在贵人怀里继续睡,她实在是太累了。

素素迷迷糊糊感觉温热干燥的柔软亲碰眉心,带着爱怜和不舍,她想,要是能一辈子跟贵人在一起该多好,她会种菜会养鸡,会做饭挑水,只要贵人不嫌弃她笨手笨脚,她愿意伺候贵人一辈子!

昨儿换下的那件里衣还有一块糖,屋角落满灰尘的箱子里压着几枚铜板。

等她醒了,就去找小厨房换一只小母鸡,以后鸡生蛋蛋生鸡,贵人就能天天吃鸡蛋啦。


素素睡梦中露出微笑,口水顺着嘴角落下。

贵人不但不嫌弃,反而替她擦去口水,清甜软糯的声音犹如梦中喃呢,拉出长长的颤音和尾声,曲到半厥戛然而止。室内陷入长久沉默,雪花呼呼吹打窗户,她捂住嘴压制住声音轻轻咳嗽,喉间涌起铺天盖地的腥甜,怕吵到怀里的小丫头,她努力将那份痛苦咽回去,一伸手,掌心里痕迹鲜红刺目。

半晌,断掉的歌谣续起,轻柔婉转,合着凄厉风声,久久不绝。

一觉睡得香甜。

临到饭点,素素猛地一拍脑袋,坏了,她把给福公公的早饭给忘了!

小丫头急的眼泪汪汪,贵人一问就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倒出,末了可怜兮兮问贵人:“福公公不会还饿着肚子吧?”

曹贵人温婉一笑:“福公公哪里会缺你送的这点子吃食?”

笼在袖下的纤长手指紧握成拳,粉色莹润的指甲掐进掌心,丝丝疼痛压制心里的狠意:老不死的福老太监,素素那点口粮全进这缺德东西嘴里,一个斗争失败的丧家犬,在冷宫里抖威风,若是以前,她一定弄死这老东西。

心里再恨也无济于事。

贵人无声叹气,颓然松开手。

终归不是从前,她也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曹嫔。

小丫头破涕为笑,夹着青菜就粟米吃的开心。

她高兴的太早。

第二天素素去打水,那老太监就在路上守着,素素还没来得及挤出一个笑脸,他上来就是一脚,慈祥的面目拧出狰狞的笑:“小丫头敢欺你福公公?”

他身形佝偻,下脚又黑又狠,素素弱小的身体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横飞出去,一头撞在滑腻冷硬的石头井上。温热的液体顺着后脑勺滴滴答答染红一大片白雪。

老太监走过去伸手往夹袄里乱摸,什么也没摸到,一口唾沫吐在那张小脸上,他盯着素素,浑浊的眼珠子一转,浮现淫亵的光!

小姑娘胸脯尚未发育干瘪贫瘠,老太监吧唧嘴,露出怀念迷醉之色。想当年福大总管何等威风,莫说宫女,连不得宠的主子娘娘他都玩过!

那真真是肤白貌美奶大腰细,摸起来跟摸丝绸似的,爱不释手,尤其是看着那些贵人在他手里流露屈辱的神色,他简直快活极了。

可现在?

老太监折腾她小半个时辰,有一下没一下掐一把素素,过了半晌怪没意思,自个爬起来系上裤腰带,清清嗓子,呸一口脓痰,慢悠悠走了。

寒风卷着碎雪,雪地里寂静无声,唯有风呜呜吹,树枝莎莎响,犹如哭号。素素慢慢爬起来,木着脸,用手背擦干净脸上的口水和脓痰,再抹上一把雪权当洗脸。

身上疼的厉害,好些地方浮出青紫颜色。

素素摇摇晃晃爬起来,拎着两个桶,每走一步身上的骨头都疼。

她想起早些年的事儿。

没进宫前家里发大水,粮食颗粒无收,阿爹阿娘带着她们姐弟四个背井离乡。她们到济南,那里富贵锦绣,高高的城墙挡住难民生机,城墙里欢声笑语,城墙外阿姐在开水里死死挣扎,直到浑身烂透发出诱人的香味。

她们流落到苏州。

苏州城的人说话软软糯糯很好听,对待流民要比济南好,知州在城外安扎难民棚安置她们,也算给一个栖身之所,在那里,阿爹把二姐卖给城中人家做丫鬟,换了她们三天口粮。阿娘说,二丫跟着富贵主子也算有了归宿,不用忍饥挨饿也不用漂泊。

她当时好羡慕二姐姐呀。

素素朦朦胧胧的笑,眼里落下泪。

三天后,城外难民棚爆发疫病,温和的知州大人让人封锁整个难民棚,一把大火烧了一天一夜,阿娘把她藏在护城河里,她咬着芦苇听着外面惨叫,阿娘说,三丫,不要出来!千万不要!

她不出来。

阿爹浑身是火,阿娘奄奄一息,家里最疼爱的弟弟哇哇大哭。

她透过水面看见红色的天空,燃烧的火星跳跃舞动。

真美呀。

那些热热的东西顺着眼睛流出来混进水里,分不清谁是谁,了无痕迹。

她在水里藏了三天,第三天晚上爬出来,浑浑噩噩去城里找二姐,那富贵人家打了她一顿赶出来,还是门房家丁好心告诉她,老太太说流民不干净,指不定身上带病,要全部弄死扔乱葬岗,她要是去的早说不定能找到全尸,去的晚连尸体都见不着,被野狗吃的干净。

一家子,全死了。

死亡距离她很近,近的触手可及。

素素不想死,她想活。

大姐灰暗的眼喷香的肉,阿爹粗鲁的拳头残破的骨,阿娘温婉的笑容烧成的灰,还有缩在襁褓里蜷曲成拳头大的弟弟,和二姐掉出眼眶滚在地上浑浊的眼珠。那些东西刻在她的骨子里,那就是死亡。

看,多么可怕的东西。

它会让世界一片黑暗让花失去芳香让鸟不再鸣唱让雪染上鲜红……甚至……与贵人再也无法见面。

她想活着。

她是野草杂草,是不起眼的东西,卑微低贱,任人践踏,可她想活着。

她想和贵人一起活着。

风雪中少女眼神明亮,瞳孔凝聚的光耀眼炙热,那是希望,是执着和渴望。

渴望,好好活着。


贵人抖开小夹袄,要往素素身上套。

素素下意识避开。

面对贵人诧异的眼神,她裂开嘴,豁开的门牙呼呼往里头灌风:“贵人,我自个儿来吧。”说着笑了起来,嘿嘿脸红,羞涩腼腆。

她在她面前一向如此,贵人微微一笑,说:“你知道大小?知道胖瘦?我要看合适不合适,要不要再改改。”贵人是苏州人,江南女子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样样精通,缝制的针脚细密整齐,比外头绣娘缝的都好。以前给皇帝缝小荷包小香囊心思不正,谄媚讨好,只想着样式新颖皇帝是不是喜欢,现在给素素缝衣服,满心满眼都是素素穿着合适不合适,哪里不整齐会不会咯到,是大还是小。

假意与真心是完全两个心境。

她就这一晃神功夫,素素夺过小夹袄一溜烟奔到外屋去。

“嘿你这丫头!在我面前还害羞?”

她笑骂,外屋传来素素嘻嘻的笑声:“因为素素喜欢贵人呀。”

因为喜欢,所以不愿你看到我不堪的模样。

素素摸着肋骨上的脚印,沉默良久,抽抽鼻子拿起那件小袄往身上套。小袄里的棉花是贵人拆了她那件圣上赏赐的秋菊耀华半袄裳里的棉絮填充的,穿起来暖和极了,皇帝赏赐的东西就是好。

小袄的面料八成新,水绿洒碎花,清秀灵动,只是素素穿起来很奇怪,她本就四肢短小,头颅偏大,套上暖和的小袄越发显得人臃肿。

贵人打量她。

目光复杂。

她一缩脖子,得,越发像鹌鹑。

“很……很难看……?”

“不。”苍白的嘴唇一动,慢慢勾起,绽放出春华,满满都是喜爱:“很适合素素呢,我的素素果然很漂亮。”

这份夸奖让素素脸皮通红,手足无措。

贵人抱住她,安抚住那颗羞涩的心,她的素素,永远这般美好,就像藏在灌木丛中盛开的小花,不引人注意,却安宁美好。贵人笑着,眼波流转,下一秒,笑意凝固,眼中氤氲出薄薄一层黑雾,那张秀丽绝伦的脸竟有一霎扭曲狰狞。

“贵人?”

素素感觉柔软的怀抱僵硬住,还以为贵人怎么了,吓了一跳,连忙叫她。

贵人垂下眸子,掩住那份怨恨森冷,再抬头时温婉清丽:“素素饿不饿?”

因为下雪,分不清时辰,天总是灰蒙蒙乌云压压,素素跳起来,急急忙忙要出去:“我去小厨房取午饭,等会子去小菜园割把韭菜回来煎鸡蛋。”贵人欲言又止,她抢先一步:“贵人不许说不吃,挑食可不行!”

“好好好,听你的。”

素素兴高采烈出去。

与贵人在一起,她总是那么快活。

支走素素的理由苍白无力,可她还是信了,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曹贵人苦笑。

笑着笑着精致憔悴的面容开始扭曲,那笑声成了哭声,声声悲鸣,嘶哑低暗。

那老东西怎么敢!

怎么敢啊啊啊啊啊!

那是她的素素啊,是她全心全意爱惜的素素是她唯一拥有护在掌心的宝贝呀。

他怎么敢?

“啊啊啊啊啊啊!”

纤细孱弱的女子发出受伤母兽般的吼叫,睚眦欲裂,眼角沁出暗红血色,丝丝缕缕缠绕在脸上开出怨恨的花。气急攻心加上本就郁结于心,贵人一垂头,吐出一口血,血里带暗红色碎裂的脏器,人到了这地步,多半是活不了的。

她心知肚明。

那些怨恨和愤怒不甘沉淀下来,她擦干净地上的血,又坐回椅子上,缺一角的椅子前后晃动,一摇一摇,女子面如金纸,神色木然,一双眼睛幽深诡谲,她忽然开口:“系统。”

屋里空荡荡无一人。

一道冰冷机械声凭空响起:“编号001为您服务,您好,主人。”

拳头大小的金属球从半空现形,球身上窜动电弧,发出声音。

“修复身体。”

“很抱歉,您的积分不足以修复您的身体。”

答案不出意外,贵人一挑眉:“我必死无疑?”

“很抱歉,是的主人。”

金属球说。

这是贵人穿越时得到的空间,内有青春泉和炼药系统。曹贵人不姓曹,她来自遥远的百年之后,那是文明与科技绽放的时代,没有主子奴才没有压制的规矩,她为了回去开始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然而得到越多心就越大,直到最后连系统都救不了她。

她不是女主,没有一步登天的机会和让皇帝爱的死去活来的魅力。

“回春丹还有多少?”

“抱歉,库存为零。”

“药田呢?”

“抱歉,因为您灵魂枯竭,空间倾塌,灵田全毁,无法再种出药材炼制回春丹。”

“所以……”她两眼无神盯着手指,漫不经心:“我快死了?连压制拖延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想是的,主人。”

机器永远是冰冷无情,她陡然一笑:“我死了,你会如何?”

系统会找下一个寄生,直到完成任务。

“不用找了,那个孩子如何?”

金属球一阵乱闪,屋里出现素素的虚影,系统扫描后说:“抱歉主人,我不认为她有潜质。”

贵人微微笑起来:“我认为她有。”

“那是您的判断。”

“你必须选择她。”

“很抱歉……”

话音未落,被狠狠打断,女子愤怒咆哮:“你必须选择她,否则,与我一同死亡!”

金属球沉默。

它似乎在思考,又好像在算计,半晌,金属音响起:“如您所愿,主人。”

贵人长长吐出一口气,似在将身体里积存的郁气全数吐出,她勾起嘴角,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轻声喃呢:“请让那孩子母仪天下吧,做到我所做不到的,哪怕寂寞,也要过得好好地,不再任人欺凌。”

金属球不做声,消失在空气里。

“高处不胜寒,可权力能得到一切。”

纤长白皙宛若透明的手指不染阳春水,如盛开之花,轻轻一握,掌心里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

从指缝里,窥见她曾经得意风光的模样。

那老东西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想与素素过完年,来年一起看屋前盛开的桃花,漫天花雨中依偎在素素的怀里死去,美好温暖,可老东西毁了一切。她重要的素素,被污泥里的猪狗所蹭,那份愤怒,足以燃烧尽一切理智,脑海里叫喧着报仇。

报仇,让那老东西死!

她咬住下唇,贝齿柔亮,眼角横波,荡漾出桃花沁红。

素素抱着木盆,盆里装着两个缺口碗和几个做工粗糙的木盘。这是她们全部家当,早些时候小厨房还往冷宫送饭,等宫里等级高一些的嫔妃死后,连饭也不送,日渐疏散,贵人小主们没法子,只能自己抱着碗筷一天两个点的往小厨房报道,顺便接受来自冷宫外的嘲笑。

她去的时候只抢到一些剩饭,两个大碗装满一半。

还不够贵人吃的。

素素失落的想,小丫头抱着木盆子离开的模样怪可怜,就像下雨天淋得湿漉漉的小鸟,拉怂翅膀,无精打采。就在转身一霎那,一只手拽了她一下,素素一回头,眼睛一亮,小声叫道:“小李子!”

小厨房的打杂太监长着一张圆脸,笑起来模样讨喜,眼神清澈。

素素与他年纪相仿,来往次数多,两人也就认识了。

小太监把素素拉到角落里,此刻的小厨房人少,贵人以上吃食由御膳房负责,贵人以下的答应小主才由小厨房负责,小主们的丫头取走饭食,来去匆匆。两个巨大的灶台里燃烧着火柴,蒸笼里热着饭食,供宫女们提取。

小李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鸡蛋塞给素素,轻声说:“早上刚下的蛋,我趁公公没起之前去鸡窝偷偷摸的,你拿回去吃。”

素素充满感激。

她拿出本来想换小母鸡的糖递给小太监:“给你糖,谢谢你小李子。”

糖是个稀罕物,这糖是贵人给素素的,素素一直舍不得吃,想留着换东西。小李子年纪小,见糖挪不开目光,迟疑片刻,接过来:“那谢谢你呀,素素。”

“谢我作甚?”素素说:“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他急急忙忙把糖塞嘴里,甘蔗糖,吃起来清淡甜香,回味无穷。好东西要及时吃,留着回去是傻子,那些大太监一早一晚能扒掉他们一层皮,眼尖着呢,一点好东西都能搜出来。

素素把铜板拿出来,局促不安:“我还有几个钱,想,想请你帮我换只小母鸡,你看成不?”

小李子想了想,说:“成,包在我身上,你明儿过来拿。”他半路改口:“还是我给你送过去,你别自己来呀,被人抓到不好。”

“哎!”素素一叠声应了,又担心他:“不会有事儿吧?”

“不会不会,放心吧素素!”

小厨房里管生禽的老太监一月都不见得查一回,一只鸡,小厨房一顿不知要消耗多少,少一两只只要他做的隐秘稳当也就没人知道。

他没要素素的铜板。

他妹妹活着时与素素是好姐妹,一个屋里的,后来妹妹犯错被活活打死了,他就待素素如亲妹子。

宫里活着的,都是浮萍,连根都不知道在哪儿。

有个人陪着,总好过一个人孤苦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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